鏡中色 第65節
她在前面領著路,白聞賦將貨甩到肩膀上跟著她往庫房里走。 “你還親自搬貨?”他在葉蕓身后問道。 葉蕓停在一排貨物前,回他:“來大單的時候,所有人都得來廠里幫忙,我也不例外,你放這?!?/br> 白聞賦將肩上的貨按照要求擺放整齊,直起身問:“你經常干這些?” 葉蕓標記好入庫單,低著頭說:“人手不夠什么雜事都得干,現在已經好很多了?!?/br> 葉蕓轉身,腳步匆匆往外走,白聞賦跟在她后面:“我給你再招些人來干活?!?/br> 她腳步驟停,回過身來:“以擔保人的身份?” 隨即眉眼彎了起來:“多大的能耐做多大的事,規模上來了我自會招人?!?/br> 她轉過身,迎著光再次投入到忙碌之中。 白聞賦笑了下跟上她,順手將外套脫了扔在椅子上。葉蕓彎腰剛拿起一包貨,轉手就被白聞賦接了過去:“你這手是用來畫稿做衣服的,不是用來扛貨的,告訴我放哪就行?!?/br> 葉蕓有些擔憂他的腿,剛想阻止,他好整以暇道:“以你男人的身份替你把活干了,不為過?!?/br> 白聞賦扛起貨往 庫房走,路過的工人滿臉不可置信,也不知道周廠長都不敢怠慢的領導,葉老板為什么要使喚他干活,于是都偷偷跑去問小縛。 小縛倒是知道緣由,只是他跟在葉蕓身邊這么長時間,從未聽聞她有愛人,他不確定的事情,自然不好亂說。 魯子見老板都自己上手了,也跟著去搬貨。 幾個男人干起活來,手腳麻利,一會兒功夫剩下的貨全搬了進來。 葉蕓在貨物堆里做記錄,聽見腳步聲抬起頭,瞧見白聞賦襯衫袖子卷到胳膊上,露出精干有力的手臂。從前也是這樣,佟明芳讓她搬水,他向來舍不得她細胳膊細腿去做這些苦力活。身份變了,他還是那個樣子,穿著體面的衣裳幫她搬貨,也不管旁人怎么瞧。 他走到近前時,葉蕓放下本子,自然而然地抬起手幫他撣了撣灰。 “瞧你,衣服都弄臟了?!?/br> 白聞賦雙手撐在箱子上,彎下腰來方便她整理,眼里盛著意味不明的光,問她:“你為什么要招個長得像我的男人放在身邊?” “誰?”葉蕓抬起眸,對上白聞賦略沉的眼神。 “你說小縛?他身強力壯肯干活,你也看見了,我這邊經常需要搬東西的?!?/br> “別跟我打岔,身強力壯的男人多了,為什么要找個像我的?” 葉蕓眼睫微垂,她也說不清為什么。早期她在男人堆里打交道,事情多得忙不過來,還要跑學校,周澤陽領了幾個人讓她選個助手,跑跑腿幫她做些瑣事。人與人講究眼緣,她一眼看中了小縛,下意識的選擇,沒深想過原因。 葉蕓揚起目光,輕輕一笑:“他性子跟你可不搭邊,我都沒往這方面想過,你這么一說,好像還真有點像?!?/br> 白聞賦眼里深意流動:“沒想過為什么要叫他小賦?” “因為他就叫小縛啊,楊縛,他爹媽給取的名字?!?/br> 白聞賦抬手松掉領口的扣子,他的一舉一動性感而純粹。 “讓那小伙子回廠里,我把魯子給你用?!?/br> “秀花同志嗎?” 葉蕓禁不住笑出聲,淡淡的霞光從廠房的窗戶透進來,照得她白凈的脖子上血管清晰可見,甜美得讓人想咬上一口。 “他還真肯把名字告訴你?!?/br> 喉結緩慢地滑動,他垂下頭輕咬住細嫩跳動的血管,葉蕓暗暗吸氣,敏感地輕哼一聲,咬變成了吻。 東西全都搬好了,小縛跑來找葉蕓,最先看到一個男人寬闊的側影,他認出來是白老板,剛準備過去,瞧見他臂彎間圈著的女人正是葉老板。小縛不敢過去打擾,乖乖守在外頭,防止旁人過來。 白聞賦余光瞧見了他,側過身子將葉蕓凌亂的肩領擋在身前,拉嚴實后,低下頭問她:“你說過什么話是不是忘得一干二凈了?” 葉蕓的身體貼著他的胸膛,鎖骨之間留有若隱若現的愛痕。 “我說什么了?” 白聞賦的目光湊近,瞇起眼睛盯住她:“你說要給我生個孩子?!?/br> 葉蕓唇邊綻放出隱隱的笑意:“喝醉酒的話你也當真?” 白聞賦脖子一斜,葉蕓立馬感受到被股強大的力量桎梏住,腰被猛地提起,他眼神肆掠:“我當真了?!?/br> 小縛離得遠,不知道他們說了什么,但瞧見葉蕓臉上出現罕見的小女人情態,這是旁人從未見過的神情,小縛難為情地背過身去,這下算是真信了白老板是她男人了。 周澤陽他們忙完另一頭的貨趕過來,打算請白聞賦過去歇會,結果看見他竟然也脫了外衣幫忙卸貨,一口一個不好意思,怠慢了他云云,并提出請他吃晚飯以示感謝。 白聞賦放下袖子,從魯子手上接過外衣:“我給小蕓搭把手,沒什么怠慢不怠慢的?!?/br> 這句話難免惹人遐想,大伙兒不自覺將目光落向遠處正在交代事情的葉蕓身上。 等葉蕓忙完過來的時候,周澤陽他們已經離開了,她抬眸問白聞賦:“你就這么打發他們走了?不讓他們請你吃飯?” “我過來又不是奔著他們來的,要請也該是你請?!?/br> “那我請你去個地方,只有本地人能尋到?!?/br> 白聞賦問她飯店的名字,葉蕓告訴他:“叫寶興酒家,你去過沒?” 白聞賦眼里浮起笑意:“沒去過?!?/br> 葉蕓自顧自地說著:“我想你也沒去過,這飯店統共也沒開兩年?!?/br> 到了地方,嶄新的門頭和雅致的裝潢映入眼簾,賓客盈門,飯店生意的確興隆。 兩人找了個空桌,葉蕓將菜單遞給白聞賦:“別跟我客氣?!?/br> 白聞賦翻著菜單,笑道:“葉老板這么大方,我得好好讓你rou疼一回?!?/br> 葉蕓拿起茶壺為他添上一杯:“吃頓飯就想讓我rou疼可不容易?!?/br> 白聞賦接過茶杯,潤了潤嗓子,叫來服務員點菜。 葉蕓端著茶杯坐在他對面,越聽越覺得他這菜品點得熟門熟路,都是這家飯店拿得出手的招牌菜式。 服務員走后,葉蕓狐疑地放下杯子:“你真沒來過?” 白聞賦如實告知:“第一次來?!?/br> 葉蕓贊許道:“那你還挺會點菜的?!?/br> 服務員陸續將盤子端上桌,本以為菜上得差不多了。最后又端上來一個瓦罐,這罐子樣式老舊,和其他菜品格格不入。 葉蕓抬起頭詢問:“這是什么,我們好像沒有點?!?/br> 服務員對葉蕓解釋道:“這是糟銻頭,菜單上沒有,我們老板特地交代上的?!?/br> 葉蕓剛露出不解之色,緊接著就瞧見服務員彎下腰同白聞賦說:“宗老板向您問好?!?/br> 白聞賦回他:“轉告他,我一會兒過去?!?/br> 服務員走后,葉蕓挑了眉:“你不是說第一次來?” “是第一次來?!?/br> 她掃了眼瓦罐:“怎么回事,老板還對你特殊照顧?” “這家飯店確實沒來過,不過這個老板炒的菜我吃了好幾年。那時候他還沒有門店,在松港北路的岔路口支個攤子,我經常會去光顧?!?/br> “十幾年前?” “差不多,那時候我們都還年輕?!?/br> 白聞賦告訴她:“這個老板叫宗寶興?!?/br> 宗寶興,寶興酒家,所以他問葉蕓飯店名字的時候,大概已經猜到了。 葉蕓說他:“那你都坐下了還不跟我講,看著我自賣自夸,敢情都是你吃剩下的?!?/br> 白聞賦壓著笑意:“許久未見了,不確定那老板還能不能記得我,吃頓飯沒想麻煩人家?!?/br> 他舀了勺糟銻頭放進葉蕓碗里:“有一回我去晚了,他要收攤,見我餓著肚子叫我跟他回家吃,我才知道這道菜是他愛人做的,他愛人身體不好,這道菜不是常能吃著,你嘗嘗?!?/br> 說罷,白聞賦起身對葉蕓說:“我去打聲招呼,很快回來?!?/br> 葉蕓點點頭,白聞賦離開后,她拿起勺子嘗了一口,糟香撲鼻,味蕾散開的瞬間,一種奇妙的感覺在腦海里環繞,現在的她和年少時的他產生了某種牽連,在時空的縫隙短暫交錯,同一個地界,不同時光里,感受著相同的味道。 偏偏這時候門口進來了一群人,打斷了她享受美食的雅興。 第65章 嚴世華瞧見了葉蕓, 本來往里走的步子忽然調轉過來,晃晃悠悠來到葉蕓跟前,陰陽怪氣地打了聲招呼:“這不是我們貌若天仙的葉老板嘛, 怎么, 一個人吃飯這么寂寞?” 葉蕓懶得搭理他,端起茶杯瞥向窗外,面色疏淡。 跟嚴世華同行的人瞧出氣氛不對,拉著他走。嚴世華甩開同伴, 絲毫不給葉蕓留情面,出聲質問她:“是不是你讓白老板把我們除名的?” 葉蕓神色微頓,轉過頭來:“你胡說什么?” 彼時, 旁邊吃飯的人都順著動靜看了過來。 嚴世華今個兒勢要跟葉蕓過不去, 指著她便道:“你少他媽裝,仗著一副好皮相這么快搭上人家白老板, 我說你自視清高什么,搞了半天是嫌我廟小, 想攀高枝?!?/br> 一個漂亮女人甭管多清白,一旦被人戳著脊梁骨,沾上桃色傳聞,旁人的眼光立馬就有了多種解讀, 特別是葉蕓這樣年輕且小有成就的女人。 嚴世華的一句話就能輕易毀掉過去幾年她所有的努力,讓外人認為她是靠出賣色相, 攀附男人上位的女人。 此時已經有不少人在低聲議論, 葉蕓的臉色瞬間冷了下去, 抬起頭剛要開口, 余光瞥見白聞賦的身影從后場走了出來。 服務員已經第一時間告知老板,前廳有人鬧事, 一同出來的,還有這家飯店的宗老板。 嚴世華見葉蕓剛欲說話又止了聲,靠在椅背上氣定神閑地盯著他,氣不打一處來。 “你不說話是默認了,白老板呢?你現在就把他叫出來,我當面問問他憑什么把我們給除名?!?/br> 白聞賦的聲音渾厚有力地響起:“我們的辦事員給所有被駁回單位寄過一份很詳細的說明,上面有具體被駁回的原因,你這是沒收到?” 嚴世華驀地轉過身,面色一僵:“白,白老板?” 白聞賦大步流星走回來,巍然挺拔的身姿立在葉蕓身前,居高臨下掠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