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意外
第一章:意外 我永遠忘不了那一天。 那是星期二的上班上課日,二月上旬,北部的天氣已轉為濕冷,天空中微飄細雨,烏云略聚。即使臺灣現在已沒什么真正的冬天,這一天的氣候還是讓我感受到了冬季。 相較于臥室被窩中的溫暖,客廳墻壁上的溫度計顯示著十六度、溼度80%,真是天堂與地獄的差別。 但我還是起了個大早,快速盥洗完成,穿妥了衣物,隨意幾口吃完餐桌上的早餐-前一晚在便利商店買的陽春麵包后,拎起書桌上的背包,穿上一件大厚外套,匆匆促促地出門?,F在時間才是早上七點左右。 我叫李敏軒,現年十九歲,是個普通女子,普通的大學生,我就讀于北部某國立大學二年級,今早八九點的前兩節時段我剛好是空堂,其實是十點才需要到校上課。 但我還是不畏寒冷地,趕在七點左右出門,只為了每日例行一件重要的事:見一個人。 那個人,住在相隔兩條巷子的地方,年紀比我稍長一歲,與我就讀于同一所大學,是名男性,叫做林乘風。 他現在是大學三年級,說來是我的同校學長,不過,他就讀的科系與我不同,實際上,他與我也不算真正認識,除了住處隔得算近以外,我們的生活沒有什么交集。 甚至林乘風這個名字,也是兩個月前才讓我輾轉打聽到的,在此之前,我甚至連這個鄰居叫做什么名字都不曉得。 但為什么,我需要趕在寒冷的冬天早上七點出門,就只為了見得他一面呢? 其實就只是為了......想見他而已。沒有其他理由。 說穿了,這是一股少女心的作祟,懵懵懂懂的傾慕與單戀,思春期的幻想與崇拜。 因為他是學長,因為他長得不錯,因為他的身高有180,笑起來兩頰有酒窩,因為他是學校樂音社團的主唱,因為他在社團開唱時的好聽嗓音以及舞臺魅力......總迷倒了臺下一票迷姐迷妹們,包括我在內。 不過嚴格說起來,我會注意到林乘風這個人的存在,并不是因為樂團,而是因為他住得離我家很近,又與我就讀同一所大學,所以我們有時會在上學途中不期而遇,然后某個天氣惡劣的早上,他與我都搭公車上學,在當時半滿的公車上,他正站在我的左手邊位置,然后在某個公車為了急閃違停而驟然的剎車之下,我踉蹌不穩地先跌撞到他身上后,再墬倒在地上,模樣十分狼狽。 就在我尚眼冒金星的當下,林乘風趨近關心,用溫柔的聲音問了我一句:「你還好嗎?有受傷嗎?」我用略顯驚惶未定的語氣回答:「還好,有點昏,應該沒受傷?!?/br> 他再次溫柔地說道:「沒受傷就好,站得起來么?」我點了點頭回應以后,他便一手扶著我的肩臂、一手拉著我的手腕,將我給扶了起來。 沒想到他看起來精瘦的手臂,其實還挺強而有力。 當時我腦海中胡思亂想的情緒,除了對于身旁這位男性的謝意與好感以外,還有一股強大的困窘與慚羞:感覺全公車的人都在看我,看我方才跌了個狗吃屎的蠢樣。 林乘風看了看我的樣子,感覺我應該是沒事了,便嶄露出一抹欣慰的微笑,說道:「沒事就好,搭公車最怕這種急煞車?!巩敃r我腦袋混亂,被林乘風摻扶起來以后,尚未記得要趕快去再去抓緊公車上的握住,而公車仍然搖搖晃晃地行駛中。 林乘風可能知我驚魂未定,他把我扶起來以后,一手仍然摻著我的手臂,并未完全放開,多少給了我站穩公車的力量,可能是等到我有點回神過來以后,才把我的手臂導引到一只立桿處,示意我的手腕要抓好桿子。 當我的手抓穩了桿子,他才放掉原先摻扶我的力量,而且可能是為了化解我當時的困窘與尷尬,他壓低音量說道:「不瞞你說,我以前在公車上也跌過,當時還扭到腳,掰咖了一星期,所以后來我都儘量不搭公車了,改騎單車,如果不是今天雨下太大,我應該還是以腳踏車代步?!?/br> 他說完了這段話,又對我抱以了一個微笑,那個微笑依舊伴隨著淺淺酒窩,是如此地陽光而迷人。 即使在那一個微笑之后,馀下的整趟公車路程中我們沒再多作交談,但我已經忘不了他的聲音、他的微笑...... 他的身影就這樣烙進了我的心中,即使我當時連他叫做什么名字都還不知曉。 但為了時??吹竭@個身影,我開始試圖了解這位鄰居的背景,知道他與我念同一所大學,知道他是我們學校熱音社團的主唱,知道他每天早上七點十五左右準時出門,就為了趕上每日例行性的學校社團晨練,而且他真的都是騎乘單車為主,小風小雨亦然。 然后我輾轉打聽到了他的名字,然后我開始注意他學校樂團的每場表演,然后我開始嘗試以腳踏車做為交通工具,每天早上與他差不多的時間出門、騎經與他差不多的上學路線,就只為了能遠遠地見到他...... 我不知道他有沒有注意到我,因為我每次都有稍微與他保持距離,而且偶爾還特意在中途走上岔路,另用繞路的方式到達學校,以免讓他感覺我像是在跟蹤他。 回頭說到今天的事,這個永遠讓我都忘不了的一天。 二月上旬,我在凜冽寒風中于早上七點趕著上學的這一天,我騎車從自己的住處出發,在某個路口的拐角處做停留,這是林乘風每日通勤所必經的巷道。 我的時間已經掌握得很準,也由于林乘風的作息通常都很規律的關係,我在巷口等不到十分鐘,林乘風騎著單車的身影就遠遠地出現了。 他穿著一襲深色風衣,頭罩風衣上的連身帽,兩手戴著手套,后揹著一個jansport的運動背包,瀟灑俐落地在我眼前輕嘯而過,看起來是那么地陽光與帥氣,一掃了我內心因為氣候不佳而籠罩的陰雨憂鬱。 對了,林乘風并沒有配戴安全帽,因為現行法律沒有規定騎乘單車者必須配戴;但是我卻有戴,而且是戴那種「專業全罩式」的,一方面是因為這樣容貌遮掩地較多,讓林乘風即使看見我也可能認不出我,另一方面也是因為我比較注重安全的關係,尤其在我的腳踏車通勤經歷只有短短兩個月的情況之下,安全真的十分重要。 沒錯,我是兩個月前才開始熟悉腳踏車的,在此之前,我都是搭乘大眾運輸,甚至連摩托車也不會騎。 是還好我小學四年級曾經短暫地練習過腳踏車,以致腦海深處還有一點身體記憶存在著,即使在相隔了將近十年的空窗期后,還有辦法重拾騎單車的記憶,只是無法像林乘風騎得那般瀟灑,偶爾遇到路途顛頗還有些歪歪扭扭。 我已經不太確定事情是怎么發生的了,一切只剩驚嚇之馀回想起的片段記憶。 當時林乘風的前進方向應該是綠燈沒錯,他也安安分份地騎在最外側的慢車道,但他在即將通過路口的時候,似乎是沒有明顯的減速與觀望,然后有一臺像是保時捷的跑車因為趕著過彎的關係,居然從中間車道加速竄前,再幾乎是以九十度急甩的方式向右邊道路轉去,結果倒楣的就是正在前行通過路口的人。 沒錯,倒楣的就是林乘風。 「碰」的一聲,保時捷擦撞到了林乘風的單車尾,導致林乘風的摔車倒地,人與單車沒有完全分離,但有點彈飛向左前方,人車一齊倒躺在路口的馬路上,而且還是逆向的那一道。 林乘風摔車后沒有馬上爬起,而且還像是昏了過去,撞到他的保時捷轉眼呼嘯而去,顯然沒有停下來關心的意思。 我本來目光急追著那輛保時捷,想要在它的光影消失以前趕緊看清楚他的車型與車號,但在下一瞬間,我發現我根本沒有間暇去注意保時捷了,因為林乘風所倒躺著的車道上,迎面居然有一臺貨車疾駛而來,一邊按著連續喇叭聲、一邊可能有想減速卻減不了多少的樣子。 我不知道貨車的煞車為啥沒什么用的樣子,可能是貨車司機本來想要加速通過路口,臨時看到有人路倒才想減速已來不及,但看那態勢它有可能會先壓到林乘風的身體才煞住。 那一時際,好像有某種東西突然在我身體里涌動沸騰起來,是后來我查了資料才知道那種東西叫做「腎上腺素」,總之當時有個不知名的物質,突然讓我的腦袋充血,新陳代謝加倍,行動能力也升快了不知幾倍。 我斷然棄車而躍,奔跳到林乘風的單車旁邊,雙手半拉半抱著林乘風的身體,用翻滾的方式在地上轉了幾圈以后,「碰咚」一聲,貨車的前輪已壓壞了林乘風的單車,雖然在那后輪也跟上來補刀以前,貨車司機已成功煞住了車,但可以想像林乘風如果沒有及時離開原位的話,他現在身軀手腳上肯定有某部份已經被壓扁。 所以,我救了他! 我救了他,我還稍微有點環抱著他,但我此時此刻沒有害羞或歡喜的心情,因為我感覺到林乘風的意識是全然喪失的,即使我試圖要呼喚他,他也沒有任何一點反應,然后我看到兩道血痕,緩緩地從他腦門處留下…… 我彷彿覺得自己的呼吸都要停止。 「林乘風!林乘風!」我好像帶著哭音地不斷呼喊著。 身邊開始有人群聚集,有些是單純圍觀的路人、也有些是熱心想要幫忙的民眾,還有人拿起電話像是報警或叫救護車的模樣。 在救護人員抵達之前,我唯一能做的事,就是隔著風衣帽子而以手按住林乘風頭上傷口,以避免那傷口的出血不斷增加。 我看著鮮紅的血流,對稱林乘風蒼白的臉色,我害怕會看著他死去。 我記得小學時候很喜歡的一部漫畫「幽游白書」,他的主角是在第一個章節就出車禍死掉,我不禁胡亂想著我的單戀故事,會不會也是這樣? 我心儀的學長在一開始就死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