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互相看著對方的眼睛，似乎都想看出些什么來。

    松息又問了一遍，“所以是巧合嗎？”

    “不是?！?/br>
    “那是為什么？”

    寧擎往后傾了傾身子，與她拉開些距離后站起身說道：“早點休息?！?/br>
    松息見他要走，迅速抬起腳，撩起褲腿，“膝蓋也破了，疼?！?/br>
    寧擎被她敏捷流暢的動作惹笑了，“姑娘家哪有隨便把腿露出來的?！?/br>
    她手上一松，拽起的褲腿滑了下去，“那算了，不弄了?！?/br>
    寧擎嘆了口氣，坐回她面前，伸手捉住她的腳踝，把褲腿重新撩到了膝蓋上。

    松息撐著腦袋看他給自己弄傷口，“你在京城跟在長安院時有些不一樣?！?/br>
    寧擎抬了抬眉，“怎么不一樣？”

    “在長安院時，你很容易就被我逗生氣了?！?/br>
    寧擎笑了一下，“你是故意的?！?/br>
    “撕你衣服不是，你衣服凍硬了，不好脫我才用刀的。給你小一號的衣服也不是，那時候別人都睡了，只能先給你我的衣服?！彼D了頓又道：“但脫你衣服是故意的?！?/br>
    寧擎處理完她膝蓋上的傷口，放下她的腿，起身道：“好了，我走了?！?/br>
    她也跟著站起來，“我送你?！?/br>
    “不用?！?/br>
    寧擎走到門口又停下來，“改日再見，長安?！?/br>
    “松息?！?/br>
    她又重復道：“我叫松息，長松息?！?/br>
    寧擎推門的手一滯，轉過身大步走到她面前。

    她后退了小半步，“怎么了？”

    “你跟刺客有關嗎？”

    “刺客？什么刺客？”她想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你說長安院那日追你的人？”

    “嗯?！?/br>
    他一臉凝重，松息蹙眉，頭微微一歪，“為什么這么問？”

    “隨口問問?！?/br>
    寧擎轉身離開，推門而出。

    門口守著的云山云竹看到他走出來，一臉震驚，顧不上送他，急忙跑進屋里問道：“公子，這公子不是長安院你救的那位嗎？他怎么會在這？”

    松息收拾著桌上的傷藥，淡淡說道：“寧安侯?！?/br>
    云竹吸了一口氣，云山卻幫忙收起藥箱，“公子你受傷了？”

    “路上摔了一跤，剛好碰到寧安侯了，他送我回來?！?/br>
    “哦?！?/br>
    云山嘴上答應道，卻總覺得好像不是那么簡單呢。

    -

    松息之后幾日都沒有再出去跑訂單，一是想休息一下，二是要把那撕破的畫冊重新做好。

    好在她的畫冊厚，王夫人就算再大力也只能順著書脊扯開。

    她把完好無損的畫挑出來，又把只撕破了一點的畫簡單修補了下，其余那些被弄臟或者破太多的畫她只能重新繪制一遍。

    她正在重畫一幅情趣內衣的雙人圖，云山見她又有熬夜的傾向，生怕她睡在書房，到點就硬催她回了臥房。

    她拗不過，便把東西都搬到了臥房里繼續畫畫。

    屋里有些悶熱，她打開一扇窗戶，又換了身寬大的短袖長褲睡衣才坐在桌前繼續畫起來。

    她十二分專注，就連房門被人推開了，她也毫無知覺，直到余光中出現了個黑影才嚇得她抬起了頭。

    “你……你怎么來了？”她捂著自己突突跳的小心臟，“怎么門也不敲，嚇死我了?！?/br>
    寧擎眼里多了分笑意，“敲過了?！?/br>
    她連忙整理起桌上亂七八糟的東西，“你坐，我這有些亂，將就一下?！?/br>
    寧擎本打算馬上就走的，但看她忙來忙去收拾半天還是坐了下來，他這才注意到她身上穿的似乎是寢衣。

    松息給他倒了杯茶后繼續畫起畫，“什么事??？”

    寧擎從懷里拿出一小瓷罐放在桌上，“祛疤的?！?/br>
    松息抬頭看了他一眼，又看了那玉色小罐一眼，一邊在顏料盤上調起顏色一邊笑，“就擦破個皮還祛什么疤啊?！?/br>
    她埋頭畫了好幾筆才發現他沒反應，試問道：“生氣了？”

    寧擎看著手里的茶碗沒有說話。

    一陣急風刮進來，把桌上的畫紙吹得滿地都是。

    不等松息去撿，又是一陣急風，連關著的窗戶都啪地被吹開了。

    四周的燭火搖曳了一下，冒出一絲青煙，屋里一片漆黑。

    “這風也太大了吧?！?/br>
    她摸黑走到窗前，天空中劃過一條閃電，緊接著一道驚雷在耳邊炸開。

    她關上窗插緊插銷，又借著第二道閃電的光找到了火折子。

    屋里重新亮了起來。

    寧擎這才站起身，“我回去了?！?/br>
    他話剛說完，滴滴答答的雨點就打了下來，眨眼間，屋外已是大雨滂沱。

    松息側耳聽著屋外的動靜，又看了眼面前站著的人，問道：“要走嗎？”

    她收拾起地上的畫，寧擎也躬身幫她撿，兩人坐回桌旁，耳邊只有嘩啦啦的雨聲和轟隆隆的雷聲。

    她繼續畫圖，而寧擎只是端坐著，什么也沒做。

    她見他無事可做，把一旁的一迭畫紙遞給他，“你要不看看我的畫？”

    寧擎接過來翻了一下就不看了。

    松息瞄了他一眼，輕笑道：“還害羞??？”

    她放下畫筆，拿起桌上的玉色小罐，歪著腦袋給自己的手肘上起藥來，“看你應該年紀也不小了啊，你今年多大？”

    寧擎盯著她的手肘，上面的傷口已經結痂了，“二十有七?！?/br>
    “二十有七？跟我一樣大？”松息看了他一眼，扭過頭繼續涂藥，“你這個年紀應該也成婚了吧，這么晚來我這不太好吧?！?/br>
    “沒有?！?/br>
    “什么？”

    他看著一旁的燭火，低聲道：“我沒有成婚?！?/br>
    “哦……”

    松息撩起褲腿腳踩在凳上，給膝蓋上的傷口也涂起藥，“怎么二十有七了還不成婚？我看人家這個年紀孩子都好幾個了?！?/br>
    她涂好藥蓋上小罐的蓋子，又看了他一眼。

    寧擎這才轉過視線看著她，“你不也沒成婚?！?/br>
    “我那情況不一樣……”她突然反應過來，“你怎么知道我沒成過婚？”

    又是一道閃電劃過，雷聲轟鳴。

    寧擎不回答問題反而問道：“你為何要扮成男子？”

    “方便?！彼闷鸩鑹亟o自己倒了杯水，“你那日為什么問我跟刺客有沒有關系？”

    寧擎垂下眼，輕輕轉動著手上的茶碗。

    他半天沒有反應，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她又問道：“刺客找到了嗎？”

    “找到了。都死了?！?/br>
    “都死了？”她有些意外，雖說她院子那些機關都是帶毒的，但也不過是讓人麻痹，喪失行動力，不至于要人性命，除非那些刺客沒能走出松山，“凍死的？”

    “嗯?！?/br>
    她皺著眉頭想了一會兒，“還有別的線索嗎？”

    “有?！弊郎系漠嬛划嬃艘话?，畫上的女子把一男子撲倒在床壓在他身上，寧擎轉開眼，“刺客用的弓弩有些特別?！?/br>
    “弓弩？”松息猜到為什么會懷疑到她身上了，“若是你找不到別人，我可以幫你看看?！?/br>
    寧擎沉默了一會兒，“你為何對兵器機關如此了解？”

    松息挑眉笑了笑，“怎么，你羨慕？”

    “不是?！睂幥婧鋈徽酒鹕?，“我回去了?！?/br>
    “現在？”松息指了指窗戶，“這么大雨你確定要回去？”

    見他走到門口，她不再勸說，“那行吧，改日記得把弓|弩拿來我幫你看看，今日我就不送你了?！?/br>
    寧擎推開門，大雨飄濕了門口的地板，“松息?！?/br>
    她聽到自己名字怔了怔。

    “早點休息?！?/br>
    寧擎走進雨里，迅速關上了身后的門。

    “嗯，你也是?！?/br>
    -

    第二日，松息吃過晚飯又把畫畫的東西搬進了臥房里。

    云山覺得有些奇怪，平日里都是要她催著才會回房的人，今日卻如此主動，“公子今日怎么不在書房畫了？”

    “??？怕一會兒下雨了?！?/br>
    “哦?！痹粕皆谖堇锝o她多點了幾支蠟燭，“那公子早些休息，我也回去了?！?/br>
    她一直畫到深夜才起身伸了個懶腰，她走到窗前往外看了看，今日沒有下雨。

    第三日，紅瓷那邊又完工了兩件訂單，松息帶著云山把衣裳給人府上送過去。

    出來時，云山見她在人府邸門口東張西望，像是在等誰，問她她也不說，只好陪她在門口傻站著。

    第四日，她晚飯后在書房呆了一會兒就早早回了臥房。

    云山始終覺得她這幾日有些怪，“公子今日不畫圖了？”

    “嗯，畫累了，想早點休息?！?/br>
    第五日，她吃過晚飯又鉆進了書房，她給蘇墨啟寫了封信說了說最近的情況，然后做起了開店的預算和籌劃。

    云山去催她睡覺時，她嘴上答應，手上卻不見停。

    云山見她似乎又恢復了平常的樣子，干脆也隨她去了。

    夜有些深了，屋外落起了小雨，淅淅瀝瀝的讓人心靜，書房的門被人輕輕扣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