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你這是何苦?”荀安不顧眾人眼光走到鐵銹面前,伸出手擋住了那名少女。她沒什么可害怕的,她從來都無法真正把眼前的這個人從朋友分類里丟到暴君中去,“我還是覺得,讀了那么多書的人不會就這樣把不同族的人不當人看?!?/br> 荀安說完這句話后幾乎被自己驚了一下,她的大腦在反問自己又是否有把夢中的靈魂當人看。 但這是已討論過的問題,答案非常確切,人總有偏愛的人不是嗎?她只是,偏愛杜芢。 荀安又不去想它了,偽善地贖罪是眼前唯一的道路。 “你在說什么我聽不懂,你要是想替她受罰可以直說?!辫F銹的表情陌生得像是別人。 “好,那你抽我吧?!避靼簿瓦@樣大方伸出雙臂,像是隨時準備好戴銬。她當時藏著讓身體上的痛苦覆蓋住內心中的折磨的小想法。 “看來你還不清楚自己的處境?!避靼策€在猜這“處境”到底是哪方面的處境的時候槍口就已指向她的腦門。內心里的聲音比她的頭腦更快地安慰了她自己:“沒關系,大不了就再挨十幾次重生,又能怎樣?!?/br> 荀安想到這又不害怕了,她沒什么可失去的,可悲的是眼前的家伙,她才是要背負殺害好友十字架的人。 盡管她在賭她不敢。 身邊又有幾個不怕死的工友站了出來,她們應該是被荀安的精神所感動,卻又不知荀安與她們這群夢中人本就不是同一只生物。幾聲指向地面的槍響讓荀安的腦袋短暫得到解放,她很想告訴鐵銹她震懾別人的樣子很有威嚴,對著周圍喊“今天她們倆死定了,誰還想死就過來”的樣子也挺像那么一回事,真把周圍人都給嚇得后退五步,給三位主演讓出了舞臺。 此刻一直被忽略的第三位主演,那名疑似被冤枉的少女似乎有話要說,荀安回頭猜測她是想與鐵銹對戲。 她猜不到的是她掏出了一個能在這里被稱為炸/彈的物品。 “如果一定要結束的話……的話……我要……自己來?!彼皖^顫抖,拉環。 荀安當時想到的是,她忘了最重要的事,就是大人吵架的時候千萬不能忽略了孩子的心理健康問題。不然就會像現在這樣,她要是沒被鐵銹拉過來的話現在已經少了半條胳膊。她在被拉走的那一刻意識到了鐵銹沒打算真的害她也還有良知,卻想不明白又是什么導致了現在的結果。 有幾個更高級別的人不知從哪里冒出開始過來檢查□□以及收拾殘局,荀安在一片尖叫與混亂中被鐵銹拉去了無人的角落。 人類都會對殘忍畏懼三分卻又對心軟蹬鼻子上臉,荀安認為當時的自己也不例外。鐵銹并非與其他“農場主”相同的這個事實反而比她真與他們相同更讓荀安感到憤怒。她質問她她這些時候到底都在干嘛,這真的就是她想看到的結果? 愛,她甚至還談到了愛。她說鐵銹看盡了關于愛的書籍卻又對這些活生生的低種人沒有一點愛,書里的平等被她吃了又吐,早知都會排泄出去,那還不如拿看書的錢去買水果,至少它們還有點甜,不像看《布魯特魯》看得像吃土。 她說得激動,卻忘了一點:不是誰能都像杜芢可以毫不還口地任由她發泄。人類在輸出觀點時,都不得不做好他人也能拿著自己的觀點對著腦袋就是一通錘的準備。 畢竟都是被加載了幾十年記憶的生物,每個人的體內都供養著獨屬于自己的根。 于是荀安在被抓住腦袋撞到墻上的時候對過去的一些事再次感到懺悔,她想到了被往墻上撞的滋味可真不好受,而當感覺到頭頂有液體流下的時候她又覺得從因果層面她已將一切還清,畢竟她又怎舍得下手這么重。 “你說我該愛你們,你說我們平等,那你是否忘了光從壽命的角度而已我們本就不平等?”害荀安流血的始作俑者咬著牙訴說著自己的理念,荀安在看到她的表情時又覺得自己贏了,有人傷了身,而有人傷了心。明顯后者更可憐。 “壽命能決定一切嗎?”荀安能告訴她真相但她沒有,她像是在試用搜索引擎尋求一個其他問題的答案,若她坐在電腦前的話那她的表情肯定很不甘心。 “人和螞蟻平等嗎?”鐵銹反問她,“人愛螞蟻,那人愛得完嗎?” “每個螞蟻死去都為之痛哭,那人還活不活了?” “如果這里有生物自私的話,那自私的是你!你騙了我!你要拿你自己那不超過三年的壽命和你背負的殘酷人生拉我下水。你如果有點基本常識你就該在一開始意識到自己的身份,低等級人從一開始就不會與我那種裝束的人對話?!?/br> “我這種人?” 她是哪種人? 活不過三年的人,還是活不過三十年,活不過三天的人?是背負了罪孽的人,還是走不下去的那個人?就因為這樣她就值得被指著腦袋出賣,值得七年的感情被當做空氣,值得被朋友說她一開始就不該接她的話? 因為她特殊? “所以我就該孤獨且痛苦地死去?” “不,是你,不該讓比你能經歷更多旅程的人,孤獨且痛苦地死去?!辫F銹用一只手指著她的額頭中點,一字一句地說道。 “朋友,我去愛你,我又能得到什么呢?你很快就會離去,我卻要背負著你們的罪孽,在甚至沒有你們的歲月里辛苦地過完一生。我如果幫你那是自我犧牲,但自我犧牲從不是一種本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