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疤
有顧硯禮的一聲“新年快樂”,聞央的假期自然過得十分不美麗。 他們是宿敵,不是能逢年過節互相問候的關系。 節后上班第一天,聞央早早抵達工作室。 工作室的場地租在文化園,一棟三層,樓下是另一個畫室的藝術展廳,樓上辦公室。 “早?!?/br> 溫萊看到聞央在,稀罕打了聲照面,繼續吃地鐵口買來的早餐。 木喜第二個到,她不止帶了早餐來上班,行李箱里全是從老家帶來的土特產。她看到聞央的第一眼仿佛是逃課學生見到班主任,立馬低下頭轉發了份文件給她。 “你讓我找的十個失憶劇本,我把劇情簡介都翻譯完了,你看看?!?/br> 溫萊差點一口早飯噎死:“好啊小木頭你個叛徒!過年前咱倆說好了誰都不干活的,你怎么偷偷交作業?!?/br> 聞央一聽便知她們達成了何種協議,莞爾:“溫萊,你要再壞一點,就能從囚徒困境里活下來了?!?/br> “再壞也沒有你壞啊?!?/br> 溫萊拿走她手里的咖啡,喝了一口。 聞央掃過木喜翻譯的簡介,這些小說看起來確實有商機,國內觀眾嫌狗血的尺度,放到國外市場剛剛好。 不過她挨個數下來,發現女主角失憶的題材比較多,而且失憶前主角大多處在一段刻煙吸肺的虐戀里,為后續的戲劇沖突做鋪墊。 聞央以專業的角度分析著,略微走神。 女人失憶都是這樣嗎?那要是她失憶呢。 想想都后怕,絕對會有人來搶她的工作,或者來騙她的錢。 “你們怎么都到了,”辛風最后一個來上班,火急火燎地舉起手機,“快看新聞!” “什么新聞?” 溫萊第一個沖上去看,逐字逐句念出內容。 “經有關部門調查,長明雪山存在重大安全隱患,即日起查封度假村,罰款………這么嚴重?” “我聽我家里說,這個安全隱患,指的就是顧硯禮經歷的坍塌事故。據說那段時間度假村是機關干部攜家屬療養的勝地,甚至連國委都在?!?/br> 辛風透露消息。 “國委是管什么的?” 溫萊只能從部長局長之類的稱呼里分辨高低,用大白話問。 “管國務的?!?/br> 木喜文靜出聲。 …… 國務委員,真是個要命的大人物。 更要命的是,國務委員姓顧。 繼續深挖下去,原來這個顧姓就來自歷史上赫赫有名的顧氏家族,他們家名下營收千億的譜系集團甚至都不值一提,最重要的是世世代代出人才,科學家,院士,諾獎獲得者,政界先驅……錯綜復雜的關系一旦理清,學閥世家比純粹有錢的資本家不知難高攀多少。 溫萊和木喜面面相覷,沒想到她們每天編的劇本還是保守了。 “我就說,顧硯禮姓顧,他怎么可能是普通人!” 聞央不理解:“他怎么了?” “你多看點網絡小說就明白了?!?/br> 辛風摸摸鼻子,女性頻道的題材有時候真的想想都羞恥。 “就因為顧硯禮的司機叫他顧總?別開玩笑了?!?/br> 聞央會意、安撫同事們。 “絕對不可能。如果顧硯禮真有這有種身份,他不可能來跟我爭劇本的生意?!?/br> 好像也有道理。 木喜還有點沒消化過來,以最老實的態度提出最瘋狂的建議:“聞央,你上次在酒樓把顧硯禮趕走以后,還跟他有聯系不?你別裝作不認識他,就謊稱和他有糾葛,騙個幾百萬也好,我們分一分……” 溫萊很少贊同木喜,但也為幾百萬心動:“對啊,小說里都這么演?!?/br> “怎么演,人鬼情未了?他是人,我是鬼?” 聞央認真抬眸,一雙異域感的眼睛漂亮到不像活人。 在今天以前,工作室全體公認,聞央是最愛錢如命的。 但真到了該撈錢的時候,她反而不為五斗米折腰,甚至對顧硯禮的背景一點興趣都沒有。 她只是在介懷,顧硯禮居然什么都想起來了,唯獨不記得她。 這個事實能膈應聞央一輩子。 憑什么顧硯禮不記得她,是她這個宿敵不重要嗎?還是沒給他造成足夠的威脅? 聞央心理不平衡, 其實她有點自欺欺人的傾向。 她對顧硯禮的背景不感興趣,是因為在最初認識他時,她就表示過興趣。 以顧硯禮的修養,談吐,學識,他絕對不會是普通人。 而她恨透了他的修養。 早期,他們尚未撕破臉,她聽別人問起他的家庭,他出于禮貌都會回答一二句,換成她問,他什么都不會告訴她。 他討厭她,所以跟她保持距離,她連陌生人都不如。 那就當宿敵好了。 管他是不是顧氏家族的后輩,顧硯禮這個人,永遠都是她的宿敵。 “我還在跟進《霧源奇案》的項目,要走國內審批程序,大家先把工作室背景和個人資歷的文件填起來吧?!?/br> 聞央聊回工作,在所有人都松口氣的時候,指向辛風。 “你,后天陪我去一趟中環大樓?!?/br> * 辛風就是聞央的工具人。 他到中環大樓以后,才知道等會兒要見顧硯禮。 中環大樓是地標級寫字樓,前臺登記訪客的隊伍從未斷過,詢問流程也格外嚴苛。 而聞央一出現,立刻有西裝革履的人員迎上來招待:“聞小姐您好,顧總還在忙,他派我下來接您,請跟我來這邊等?!?/br> 辛風裝作見過世面的樣子,偷偷觀察聞央。 聞央像是真見過世面,淡淡掃了眼對方的通行證吊牌。 【國家文學獎組委會】 看來,是主辦方在中環大樓給文學獎評委租了場地,顧硯禮最近也在忙這事。 由新聞得出的傳言,越來越真。 “走吧?!?/br> 她帶辛風進電梯,臉上沒有太多表情。 樓上。 顧硯禮并非故意晾著聞央,他與作協主席的午餐會超時,而周特助又有緊急事項要跟他匯報。 “我去找廠商調出記錄,聞央的手機曾經多次連上過您車內的藍牙信號?!?/br> 顧硯禮皺了皺眉,心跳加速。 這和他想象的一樣。 周特助將藍牙記錄都整理成紙質文件,他名下有多輛車,國內的這臺阿斯頓馬丁,和美國的一臺城市越野,都有她接入信號的證據。 “我還查到,您有一臺撞壞報廢的奔馳,保險的事故備注里也出現過聞央的名字。是她撞了您的車?!?/br> 周特助謹慎遞上更多的證據。 “鄭特助和我交接時,提到您有多次來往西雅圖洛杉磯的私人行程,他不清楚您是去做什么,只能猜測…您是去見一個女人?!?/br> 世界上不存在連續的巧合,顧硯禮靠到椅背上,深吸一口氣,利落解下腕周的電子表。 再晚一些,電子表就會對他異常的心率發出警報,他沒功夫處理這個麻煩。 他靜靜感受心跳和掌心泛癢的感覺。 他的掌心有一道消不去的疤,他還以為是雪場意外留下的,沒想到,他和聞央共同經歷過一場車禍。 她開車撞他,沒關系; 還能說明,他們之前真的認識。 “推掉我接下來所有的安排,她到了就請她進來?!?/br> 顧硯禮緩緩開口,嗓音微啞。 他準備和她好好聊一聊,認真敘舊。 聞央很快進來了,依舊是一副跟他不熟、對他愛答不理的樣子。 她后面,還跟著辛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