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不挽留嗎?
從這個黯然無光的下午起,裴予卓開始收拾行李。他目前的事還算多,但和知意保證會在下周內離開。 知意每天下班回家,都能聽到他在房間拾整行李發出的響動,看到客廳里、廚房里、浴室里屬于他的東西越來越少,逐漸恢復成之前她獨居時整潔而孤獨的模樣。 他們沒有交流。從下班起,知意就再沒說過話,回到家也繼續緘默著?;ɑㄏ袷歉惺艿搅藘扇说那榫w變化,也不再叫喚。房內安靜的可怕。仿佛已是她獨居時的狀態。 周五這天上午,知意忽然收到桓震發來的信息:“這周末去迪士尼玩嗎?” 那天在醫院,她終究是沒有答應他的請求?;刚鹨哉埱笏鏊笥训姆绞絹肀硎舅粫嬢^,愿意忘記過去,和她真正開始。 可知意做不到。對于她和裴予卓的親密過往,他可以表現得云淡風輕,不管是假裝還是真的不在乎,但她做不到。 她做不到才和裴予卓糾纏不清就馬上步入下一段關系,她沒法面對桓震,若要現在強求,她注定是一個不合格的女朋友。這對桓震更不公平。 不愿再加大對他的傷害,知意婉拒了,但依舊陪伴桓震到直他出院。 今天是桓震傷應該養得差不多了,而他又開始鍥而不舍地約她。 沒一會兒,桓震的下一條信息又傳來:“想帶你去游樂場,我們盡興地玩一整天,累到筋疲力盡,把這些不快樂的事都忘掉?!?/br> 可是,忘不掉呀。 每天看到裴予卓清理得越來越干凈的房間,知意就好難過。她沒有心情陪桓震玩。她想一個人待著。 知意目不轉睛盯著短信半晌,最終回道:“抱歉,我昨天感冒了,身體不太舒服,想在家里休息。真的很對不起?!?/br> 臨近中午下班,知意隨意一翻自己的包,卻發現沒帶飯盒。實習這么久以來,她早吃夠了單調的食堂,也嫌外賣太油太貴,干脆自己帶起了飯。 下班的晚上買好菜,回家做好,第二天再帶到公司微波爐加熱一下。這樣腸胃舒服,吃得也開心。 今天上午的工作不算多,現在就可以下班。知意不想浪費昨天做好的飯,決定回家拿。 打車來到小區門口,知意匆匆下車。還沒走幾步,她迎面聽到一句問話的男聲。 “小姐您好,抱歉可以打擾一下嗎?” 彼時知意還在翻包里的鑰匙,聽到這話猛地一抬頭,見是個和她年齡相當的青年,神色還很慌亂。 “什么事?” 男生露出一個尷尬的笑,撓撓頭:“請問你知道你們小區有住著一個男生嗎?大概二十出頭,個頭高,狼尾頭,長得…嗯有點生人勿近的樣子?!?/br> “…嗯…就是高冷!”男生冥思苦想好一通,最終這樣總結,說著自己都忍不住笑了,“我覺得他辨識度蠻高的。猜想你會不會有印象?!?/br> 這個小區中老年人偏多,來來回回都是老頭老太太。好不容易碰上知意這么個小姑娘,男生自然會抓住她不放。畢竟,他給的信息太模糊,也只有年輕人才能回答上他的問題。 辨識度當然高。 除了裴予卓還能是誰。但知意不想暴露太多,只說:“好像有印象?!?/br> “太好了!”男生一激動,忍不住道,“我是他大學同學,給他送東西來呢?!?/br> 裴予卓的大學同學?那只能是同在德國的留學生了。 知意又打量了一遍男生,他衣著的面料簡單又高級,是經典的日系穿搭,土黃色的襯衫配黑色馬甲,下身是棕色燈芯絨褲,最后落腳到男生鞋上。知意認得鞋上的logo,仿佛一只展翅的雄鷹,是阿瑪尼。 “在那!”怕被發現異樣,知意趕忙往某個方向一指,“你說的人…應該…住那棟樓?!?/br> “哦,好,謝了??!” 男生小跑起來,或許是出于激動,剛邁出一步,馬甲兜里掉出一張紅色的小本子。知意幫男生拾起,發現竟是護照。小紅本翻開了,上面赫然貼著裴予卓的照片。 “謝謝?!蹦猩眠^知意手中的護照。 知意心思還在照片上,被忽然奪走時還嚇了一跳?!安豢蜌??!彼蜃煊挚戳四猩鷰籽?,然后原路返回,朝小區門口走去。 知意決定中午在外面隨便吃點。有人來家里找裴予卓,她不愿現身。 漫無目的走進一家餐館,老板走到知意座位前詢問,知意愣了半天才緩過神。 “哦…給我煮碗番茄雞蛋面吧,謝謝?!?/br> 知意是沒有感情說出這句話的,她的腦中一團亂。自從裴予卓說要離開,她是痛苦又痛快。她努力忽視這幾天他搬家的動作,她也確實沒再想了??衫咸靺s不愿意這么輕易放過她。 今天,遇到裴予卓大學同學這刻,她才發現自己在乎得要命。 為什么朋友會給裴予卓送護照,他要出國嗎,就像四年前那樣。又是她逼走他的。 知意含著淚吃完午飯,她感覺不到番茄雞蛋的酸甜微咸的滋味,只有眼淚的苦味。 下午,知意工作完回到家。打開門,門口是一個30寸的行李箱和一只粉色的航空箱??蛷d一片整潔,裴予卓已經收拾完了。 現在他正在客廳哄花花: “你是女孩子,專門買的你最喜歡的粉色?!?/br> “你都這么胖了,如果待會還要在里面亂動的話,爸爸會不高興的?!?/br> 看到知意,裴予卓禮貌一笑,指著懷里的花花解釋:“它不喜歡航空箱?!?/br> 裴予卓沒有涂藥,臉上的傷消得慢,現在都還青一塊紫一塊。知意點頭,表示在聽。 忽然,裴予卓抱著花花來到知意面前,語氣友善:“要抱一下它嗎,就當告個別?!?/br> 他說得很釋然,仿佛兩人就是一對普通朋友,臨近分別,客氣又生疏地說再見。知意很輕地點了點頭,接過花花,把她托在臂彎。 花花舔著知意手背,帶來溫熱和微微粗糙的觸感。它很乖,一動不動,任由知意伸手摸。 知意想起了離開裴家前,她最后一次在裴家的小房間,也是這樣抱著花花的。那時她臉埋在花花身上哭,花花便懂事地用毛發吞進她的眼淚。 知意鼻頭一酸,把花花還給裴予卓。他全都準備就緒,現在正是離開的時候。 知意不說一句話,更沒問他去哪里,只是略過他走到客廳,背對著他把包放在客廳桌上。 “我已經退租完了,或許下周就會有新室友搬進來?!?/br> “房東說房子挺俏的,下次來的會是給女孩?!?/br> “嗯?!敝饣?。 裴予卓把花花裝進航空箱,又道:“我走了?!?/br> “再見?!敝庖琅f是背對著他。 裴予卓拉開門,鎖芯一彈,發出清脆的響聲。 知意的心逐漸冰涼,就等著他關上門后,痛哭一場了。 忽然,地板發出重重的踏步聲,一雙手突然從后面環住知意,把她抱得死死的,掙也掙不開。 “你干什么!”知意叫道,拼命去掰開他的手指。 可惜徒勞,裴予卓的手勁反而更大了,還將臉埋在她脖子上,對著她吐出灼熱的氣息:“就不挽留一下我么?” “你…你放開…放開我……”知意哭了出來。這是宣泄的閘口,一開啟,所有的情緒就再也抑制不住地涌出。 “不放?!?/br> “走開…走開……”知意幾乎是邊哭邊罵,還不斷去掐裴予卓的手臂,淚水大肆遍布在通紅的臉龐。 裴予卓咬牙忍住,他的衣袖是撩開的,可以看見手上被她掐出了大塊斑痕。 知意也從模糊的視線里看到了他的傷痕。一股控也控制不住強大情緒一路竄了上來,她轉過身,對著裴予卓的嘴唇狠狠咬吻,哭罵道:“你為什么要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