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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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邊走一邊善解人意:“本宮親你也可以?!?/br> 這是重點嗎,自古以來逆天而行者多不得善終。徐流深到底通過什么辦法把他弄回來,談善咬牙切齒,含血吞沫:“你他唔……”媽是不是有??! “本宮能給的都給了?!?/br> 徐流深跪坐在他身前,長衫逶地。他輕輕笑了,只是笑意淡如一抹薄云,很快消失不見:“整座王宮,人人都會奉承你,畏懼你,景仰你,無人敢欺你阻你或害你,待君父百年之后你是后位唯一的主人。若本宮從前沒有承諾,此刻本宮告訴你,榮華富貴,權勢地位,無邊江山,你與本宮同有?!?/br> 古人重諾,君子尤其,言必思行必果。他又是王朝當之無愧的繼承人,比任何人都明白“君無戲言”的分量。 談善僵在原地,渾身血液停止流動。 徐流深嘆息一般:“你想要什么,想做什么,為什么不能說?!?/br> “本宮對你不好嗎,為什么要喝那杯毒酒?!?/br> 談善張了張嘴,想說不是因為他。 “沒有?!彼j喪地抹了把臉,深深地,重重地吐出一口氣。 他壓住不斷跳動的眼皮,嗓子啞得不成樣子:“這是什么地方?!?/br> 徐流深凝望著他:“永濟寺?!?/br> 永濟寺為王宮祭祀場所,服侍于宮廷。東頤年間欽天監選址,修繕并擴大廟宇。每至重大節日達官貴人攜妻女前來叩拜祈福,祈求上天垂憐。 “你先拉我一把?!闭勆凄?,“你讓我想想,先讓我想想,想想怎么解釋?!?/br> 他換完衣服踏出殿門那一刻差點從臺階上滾下去。 遠處青山披霧靄,濃重濕氣將一切籠罩在紗中,看不清前路。 十一這小子別別扭扭地給他撐傘,談善有心轉移注意力,打起精神逗他:“你知道我是誰嗎?” “知道?!笔话逯?,“你死了,又活了?!?/br> 這小孩真是徐流深說什么信什么,一點兒不懷疑。 “……” 談善忽然扭頭:“你掐我一下?!?/br> 十一萬分警惕,一跳三丈遠:“你要干什么!你要向殿下告狀?我絕不……” “嘶?!?/br> 談善二話不說掐了把自己的胳膊,痛呼出聲。 還是疼的。 沒做夢。 十一瞪著雙眼:“你——” 他撐了把傘,一激動手抖,細雨順著傾斜傘面往下落,全滴在談善面部領口,又往里滑,頃刻澆濕一大片。 “……” 談善打了個哆嗦,剎那清醒。 十一默默閉上嘴。 “你走吧?!?/br> 談善擦了擦臉,有氣無力道:“我去找你們殿下,我還是與他同撐一把傘?!?/br> 十一抿緊了唇。 他年紀也不大,頂多十七八歲,繃著下頷:“殿下右手不太好?!?/br> 年紀輕輕的,談善以為自己聽錯:“什么?” 前方的人走得遠,層層青石臺階往下。他身邊跟了老太監,為他撐傘遮雨。傘打得極有講究,后退半步未超過主子,又將人完全囊括在傘下,不濕分毫。 徐流深儀態標準,不管是在殿內還是殿外,都看不出半分忍耐疼痛的模樣。 十一低聲:“從前受傷落了病根,晴日還好,雨天陰濕難忍?!?/br> “……我怎么不知道?!?/br> 十一雙眼本來都要噴火了,又遏制下去:“你從來不想了解殿下,自然不知道?!?/br> 談善沉默,然后說:“以后不會了?!?/br> 十一抹了把眼角:“殿下一個人慣了,有什么事都往心底吞,疼狠了也不會開口?!?/br> 談善心尖一顫。 唉。 唉。 他心里壓著什么,堵得慌。頓了頓撈起來衣擺,冒雨順著山坡往下小跑了一陣。 背后腳步聲響起時徐流深心底沒什么感覺,他雙手藏在袖中,左手牢牢握住了右手手腕,握得再緊還是無法遏制地抖動。 世子其實是厭惡這種懦弱的。 他人生中沒有人教會他軟弱,也沒有人教會他將這一面示于人前。 “殿下?!睋蝹愕睦咸O面露難色,詢問,“這……” 徐流深說:“給他罷?!?/br> 談善接過傘,穩穩地撐好。臺階上有一層層青綠的苔蘚,他踩著小小水洼,低頭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們籠在同一片深藍潑墨傘面下。 “本宮……不日會去昭山關,不會叫你在宮中待太久?!毙炝魃畲沽搜?,這時候又覺得措辭無力,“你若是不想回宮……” 他做出讓步道:“待在此地也可?!?/br> 談善一直沒說話,盯著腳下一塊濕漉漉的地。 徐流深松了手,右手垂在身側,難捱疼痛從關節處上升。他再也壓制不住,輕而迅速地喘了口氣。剛要再什么,手腕忽地一輕。 “疼不疼?!?/br> 談善攫著他手腕,說完又覺得自己說了廢話,小聲:“等回去后用手帕熱敷,會好一點。煮熱姜茶喝也可以。平時穿暖和,還要多吃牛奶和雞蛋。我姥爺學醫,我常常給他抓藥,回去以后可以給你煎,不會苦的?!彼脛裥∨笥训恼Z氣哄道,“我還可以給你揉一揉,好不好?!?/br> 遠處正好有人敲鐘,起初還慢,后來敲得愈發快了。暮色幽幽,天邊扯響春雷,一唱一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