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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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上姜王對王世子的態度從來不明,可他膝下十三子,只有這一個帶在身邊親自教導,朝堂之上暴起斬殺進言者七名,力排眾議立之。 徐琮猙為這個最小的兒子鏟除一切威脅,留給他一代賢相魏沈,帝王之術御下之能,傾囊相授。 “如此……”姜王道,“你倒確實有罪?!?/br> “元寧殿大門尚合,我已向殿下辭別出宮?!?/br> 談善從容且輕巧:“草民深夜前來,為求一死?!?/br> …… 公主自裁西戎。 她出行前從君王手中領了一條白綾,凄然而去。 惡戰近在咫尺。 暗夜深宮,幽草萋萋。明麗鬼火躍然徐流深瞳仁中,他手中握明黃卷軸,手指一分分用力,軋出一道明晰血痕。 姜王對這個幼子總是憐惜的,屏退下人問:“寡人還未問你,得勝歸來后想要什么?!?/br> 權勢地位,要無可要。 他們都清楚最后只剩下一樣東西。 只要開口,自然是他的。 徐流深梭然閉眼,又睜開。 “兒臣要……” 他直直看向自己的君父,一字一句道:“詔天下、喪妻?!?/br> - 明鏡臺張燈結彩,車流匯入柏油馬路。 青草香泠泠,談善心臟驚痛,猛然睜眼。頭頂蒼穹無垠,燈照明亮,建筑輝煌。他倒抽一口涼氣,抖著手第一時間摸向頸部。 頭還在。 談善伸展四肢,成大字型躺在人工草坪上,緩了兩秒神。 “徐流深?!?/br> 他朝半空伸手,有氣無力:“你快拉我一下,我腿軟?!?/br> 太他媽可怕了。 幾米之外鬼低頭,夜色下的眉眼驚心動魄。 談善本來都等著人來拉自己,結果半天過去他手都酸了。鬼轉身背對他,衣擺獵獵,無動于衷。 談善:“喂?!?/br> 鬼:“不?!?/br> “你對本宮一點也不好?!?/br> “本宮不愿理你?!?/br> 第28章 鬼陳述事實:“你把他一個人扔下?!?/br> “我不是故意的?!?/br> 談善坐在地上, 仰頭看他。 頭頂剛好有一盞過于明亮的夜燈,在他眼中落下漣漣水光。 談善:“不管能不能救下公主至少不會想起來后悔,我不喜歡后悔。而且喝了毒酒, 反正活不長。你要是發現我中毒還得找御醫, 會驚動姜王?!?/br> “至于你拜托我的事, 關于鰲沖?!?/br> 談善說:“我死前托商君給你帶句話, 順便在姜王面前胡說八道了一通?!?/br> “你做得很好?!?/br> 鬼久久凝視他,一點猩紅從他瞳仁正中央朝四周擴散。他緩緩笑了起來, 神態幾分天真,又錯雜幾分陰翳殘忍。 “可他替你收了尸?!?/br> 談善瞳仁針尖似地一縮。 ——“殿下,確是……是慢性毒鴆花?!?/br> 鴆花之毒無解。 明光殿燈火如晝, 雕梁畫棟。年輕的世子走在那條漫長宮道上, 背脊一寸寸地壓垮下來,遠處烏鴉悲叫, 遠逝靈魂歸來又走。 不是愛本宮嗎。 為離開本宮不惜飲下毒酒嗎。 他漠然地想,大概君父說得對, 結果遠比過程重要。 鬼微微笑了,再平靜不過地問:“你猜他會做什么?!?/br> “世子澗幼聰而靈”、“生而能言”、“本宮想碰你原本的身體”、“巫鬼殿列日月星軌”…… 談善腦中炸開大片的白花,他全然是驚懼了, 顫聲:“徐流深!” 而鬼是鬼,千百年前令異世之身重踏歷史洪流的人是徐流深。 鬼俯下身, 修長指骨勾起他脖頸血玉,慢條斯理地將其塞進領口。冰涼指尖狎昵帶過鎖骨,透出難以言說的輕佻和曖昧。 “談善?!?/br> 他靠得極近, 鼻尖交錯, 呼吸一冷一熱。 “還沒結束?!?/br> 什么還沒結束? 談善茫然想。 貼近剎那幾乎是一個吻了。 頭頂星河驟移,狂風四起。不知名力量在一瞬間爆裂開來, 席卷天地。寒枝上透亮冰凌化開,雪水滴落大地,地面枯草生芽,青綠如新。黑夜變白晝,上千輪赤烏不斷墜落又高升。桃花重重壘疊如春,周遭畫面扭曲,金光悍然鋪滿整座城池宮宇—— “殿下找臣所為何事?!?/br> “本宮信事在人為?!?/br> 一千八百盞長明燈自永濟寺山頭亮起,誦經聲經久不絕,引魂幡晃動如旗。 金身佛祖在上,受眾生叩拜,形容悲憫。 談善五臟六腑錯位一樣攪動,口鼻漫出腥意。他跪坐在地,新長出的青絲勾結,撐在地面的手五指末梢冰涼。 成千上萬銅質燈盞不熄,遠處重重山嵐中飛鳥驚起,厚重鐘聲震蕩靈魂。 頭頂聲音浸涼如水。 “本宮從沒有要放你走?!?/br> 談善艱難地抬頭,眼前一片模糊:“……你做了什么?” 他竟然能身穿過來! “你可以親本宮了?!?/br> 談善睜大了眼,一時沒反應過來。 他驚愕成那個樣子,表情卻仍然柔軟,仿佛對他做出什么事都可以被原諒。徐流深面無表情將喉頭腥甜咽下去,往前走。 深青長裾被殿外雨水打濕,拖曳在地面,帶出蜿蜒水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