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玉奴 第3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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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鏡一向不理底下人這些瑣碎,聽也聽得頭昏腦漲。只好笑著安慰,“瓊meimei多心了,二嫂不是那樣的人?!?/br> 誰知素瓊此番前來,一來是為訴心里的委屈,二來是因見他素日和絡嫻有點狎昵,兩人又是一起鬧著長大的,便故意拿這話來試試他。試到他口氣里維護絡嫻,心里復添了一層氣。 一下又哀哀泣道:“二嫂雖不是那樣的人,可她底下的人誰說得好呢?給她們三言兩語的一說,她不怨我怨誰?我此刻來,就是想請你去跟二嫂子說一聲,告訴她我 不是有心的,事先并不知道那位mama是她手底下的人?!?/br> 池鏡只好應承,“這沒什么,我去跟二嫂說一聲別見怪就是了,這有什么值得哭的?” 實在是絡嫻是個直性子,方才廳上那幾句話也說得著實有些難聽,素瓊何嘗受過這委屈?先是氣一會,回去對她母親說,她母親安慰了她幾句,反說她粗心,連誰是誰的人都沒弄清就輕易出這個頭,還說這在大家大族中是個忌諱。 她千金萬金的小姐,又從未當過家管過事,想著自己聰慧,應當什么事都是一學即會手到擒來,不承望頭回學著管家就出了岔子,在她也是傷了些自尊。所以也為這個而哭。 卻哭得池鏡心里發煩,在旁邊椅上笑了一聲,“瓊meimei在家時就沒遇到過這些事?” 素瓊賭氣道:“我們家里哪有這么些繁雜人口?” 池鏡心里想著,不是她家人口清爽,是她自己一向把人把事想得簡單,何況又不要她管。這樣沒經過風沒經過雨的小姐,倘或學得會就罷了,若是真嫁到池家,往后也遇事就哭,非但沒能給他幫手,反給他平添麻煩。因此對她的耐心又淡了幾分。 其實在他看來,男女婚姻也不過是樁交易。 素瓊見他出神,經不住催促,“鏡哥哥,你幾時去?” “去哪里?” “去向二嫂子說和呀?!彼丨傆指鼩饬?,覺得他不把她的話放在心上。 池鏡恍然一笑,嘴里說:“我就去,就去?!眳s不見急動,只把兩個手擱在幾上篤篤噠噠閑敲著,心神腦又不知轉到何處去了。 到晚夕才過去對絡嫻說了幾句。絡嫻一聽,便翻他個白眼,“人還過門呢你就替她急起來了,我何曾怪她什么了?我午晌不過是說了句:‘唷,沒看出來,瓊meimei比我們大嫂還來得?!@有什么啦?我這是夸她的話嚜?!?/br> 逗得賀臺在書案后頭直笑,“有你這么夸人的?” 絡嫻扭頭瞪他一回,“不要你管!你只看你的書?!?/br> “好好好,我再不多說一句?!?/br> 池鏡在椅上笑,“瞧連二哥也看不過去了,有你這樣夸人的?” “本來就是嚜!大嫂坐在那里一聲不吭是為什么?還不是等著瓊meimei開口,她好坐收漁翁之利,把我的人辦了,她又不得罪人,還能隔山觀虎斗。偏你那瓊meimei看不出來!” 池鏡道:“她不是看不出來,是根本不知道底下誰是誰的人,要曉得那mama是二嫂的人,她也不會說那幾句?!?/br> “我理她呢?!苯j嫻把腦袋一別,獨自氣了須臾,又掉過頭來說:“她管我怨不怨呢,我就是怨她,還能撕她的rou來吃不成,有什么可怕的?況且我也沒這個空,這幾日外頭鋪子交租子,單是這賬我還瞧不過來呢。對了,你明日到史家去的時候順道替我捎句話給玉漏,叫她快些回來,都去了幾日了,我這里的賬還等著她來才理得清?!?/br> 池鏡懶倦地點頭,“行,明日我就替你帶句話?!?/br> 次日池鏡是套了車往史家去的,下學一徑繞去了蛇皮巷口,打發永泉往巷子里去叫玉漏,囑咐說:“他們家的人若問,你就說你是鳳家的下人?!?/br> 永泉領著話去敲連家院門,是秋五太太來開的門,問他是找誰,他說是風家大奶奶打發他和玉漏姑娘說事。秋五太太一刻不敢耽誤,忙跑上樓去告訴玉漏。玉漏心下還疑惑,走到院中一瞧是永泉,就曉得是池鏡使他扯的慌。 玉漏扭頭和她娘說了句“我出去一趟?!本透廊獜南镒永锍鰜?。掀開車簾子果然看見池鏡噙著笑坐在里頭,那勝利的笑,她知道是因為昨早上她丟下撐桿,給他傳遞了一種妥協的暗語。 池鏡伸出手拉她,待她在側面坐定了,就吩咐永泉把車趕起來。永泉發懵,“往哪趕?” “隨你往哪趕,或是在街上兜圈子也行?!彼f這話時也只管睇著玉漏,嘴角一點點得意的微笑。 玉漏沒敢問他忽然找她做什么,怕他會說:“難道不是你要我來找你的?” 他一定會這樣講,好容易他得了意,絕不會放過這個奚落她的機會。所以她不問,就這么沉默坐著,肩后小窗上的簾子一掠一掠地,在一片狹窄的陽光里,她逐漸感到昏倦。 忽地池鏡坐到她身邊來了,“二嫂讓我來摧你回去?!?/br> 玉漏散淡地笑了笑,“想必是遇見什么難理的賬目了?” “每逢初六開始到十五,是街上各家鋪子交租的日子。原本各家都有定數,可是拖的欠的賴的,要一家家細算?!?/br> “不是有老魯相公么?他在你家算了這幾十年的賬,難道算不清?” 池鏡笑道:“即便老魯相公算過,也要家人細細核查,要是一律都按賬房說了算,豈不是賬房做了主了?難道朝廷里戶部算完賬,皇上就不過問了?” 玉漏哼了聲笑,也覺得他們家是個朝廷,她則是這朝中毫不起眼的小吏,千辛萬苦,不過是替絡嫻爭功。將來絡嫻會不會想著提拔她呢?她猜一定不會,因為是她娘家的人,幫她是分內的事。 只要她永遠是她娘家的人,就永遠可以替她分憂解難。 如此一想,使她對世間任何關系都感到淡然和灰心,父母,夫妻,朋友,到頭來都只是算計彼此身上的價值。從前她爹給她粗講五代十國,說到一句:“國與國之間,有彼此需要的價值才結盟,往往只有這樣的結盟最牢靠。人與人亦然?!?/br> 知道這是道理,然而聽來也不免覺得殘酷和傷感。 恍恍惚惚中,池鏡好像湊來親了她一下。她凝起神才看清他剛剛遠退了一點的面龐,還是那篤定閑散的笑容。這輕輕的一剎那過去得太快,太不深刻了,她以為是個夢,眼睛里滿是疑惑和呆愣。 池鏡兩手握住她的胳膊,將她朝前貼近一些,又歪下頭親在她嘴上。她落下那撐桿叫他來找她,就是服了軟,代表他可以為所欲為了,他也不必要擔太大的責,因為是她自己要求的。 她顯然也沒反對,他張一張嘴,舌尖略微往里試探一下,剛嘗到一點她柔軟濕潤的舌,就停下來看她的眼睛,發覺她眼中恍惚有點依戀,旋即他更放肆粗蠻地闖進她嘴里。車外有暴烈的太陽和夏天的蟬鳴,也有成千上萬的眼睛稍不留神就能看見他們在偷情,但都不要緊,反而是一份額外的刺激。 玉漏的胳膊給她捏痛了,趁他閉著眼,她的眼睛可以放心地貼在他臉上掃量。他臉上有點細汗,蒙在那淺草迷離的皮膚上,他呼出的氣是粗糙灼熱的,仿佛是一片月光下濡濕冰冷的硬土地在暗中燒了起來,在那些地縫中,有壓抑著又將要迸發的野火。 他蠻橫得像是要吃了她,從她嘴里啃到她心里去。直到整個將她吞入腹中,他會高高在上地坐在那里笑著,或許嘴角還有她的一截小指頭沒嗦進去,他把她的殘渣從牙縫中摳出來,咂一咂嘴,然后不可一世地品評一句,“味道還不錯?!?/br> 但下一頓,他又吃別人去了。他的胃口一向就不穩定。 她一想到自己要向他幽暗的肚腸里沉淪,就覺得可怖。 稍隔一會,池鏡發現她眼睛里有一點淚星奄奄一滅,不見了。他把臉退開一點,發現兩手的確有些使力,把她胳膊上的衣料都捏皺了,就放開了手,“把你捏疼了?” 玉漏楞了下,忽地閃著淚光一笑,本能地說謊,“不,我是感動?!?/br> 他倒有點不明白,感動什么?不過沒問。 反是玉漏把臉貼到他懷里來,“終于等到這一刻了?!?/br> 池鏡本能覺得這話簡直rou麻,但摟住她,又禁不住笑了。 第40章 照高樓(o九) 馬車在街上不停地兜繞,走到了哪里也不曉得,這時候已經見熱起來了,午后的太陽毒辣,曬到那油亮的石板路上,又返照出一層光,使人無處遁逃。有個賣青杏的老頭子臥在他那兩筐青杏后頭,藉著那一片窄窄的陰涼,乍一看像是只瘦得只剩骨頭的狗蜷在那里 。 還不知道要繞到多遠去,池鏡不耐煩在這街上漫無目的地打轉,因道:“索性你回家告訴一聲,今日就乘了我的車一道回去?!?/br> 玉漏的背貼在他胸膛上,整個人沒長骨頭似的窩在他懷里,正有點打瞌睡。原來親吻也累人,她覺得嘴巴哪里有點疼,不知是不是給他咬破了點皮。 她向上仰面看他一眼,“可我家里還有點事抽不開身?!?/br> 純是胡扯,她家并沒有什么要緊事,可就是一時半會不想回去,也不能回去。不論是絡嫻還是池鏡,她都不能任憑他們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她要想他們意識到她的重要,就得讓他們不斷感受到缺失她的那份苦惱。 池鏡抬了下肩膀,震一震她的腦袋,“二嫂叫你回去?!?/br> “二奶奶就催得這樣緊?” 他笑了聲,“我看二嫂是離不得你了,這幾日都在念叨你?!?/br> “那你呢?”玉漏潑口問了這句,旋即從他懷里起來坐好,小心翼翼地睞他一眼,仿佛有點后悔問這句的意態。須臾她轉了話頭,“不是我躲懶,是我家里真有點事走不開。煩你回去告訴二奶奶一聲,請她見諒。等家里的事一完,我保準一刻也不耽誤?!?/br> “什么要緊事?” “我爹在縣衙門謀了份差事,家里許多親戚來道賀,我娘忙不過來,我得幫襯著待客。明日我大姐也要回家來一趟,她自從去了胡家,我們姊妹見面的日子就少,好容易她來家,我也在家,不好不見她一面就走?!?/br> 池鏡笑著把眉頭一皺,道:“這些仿佛也不是什么天大的要緊事?!?/br> “那什么才算要緊?” “在我看,生死之事才是要緊事?!?/br> 玉漏佯作有點生氣,低著頭咕噥一聲,“我們這樣的小平頭百姓家里能有什么生死大事?我們的要緊事就只這些,你說這話,難道是咒我家人死?” 池鏡因見她臉色冷著,卻低著頭怕人看見似的,埋怨人的話也只敢囫圇著說,生怕說重了得罪人似的。他看她是軟弱得可笑,可又感到那軟弱底下,有一份模糊的性格,但他還不能看清,只覺那是團疑云。 原本就是云遮霧罩的女人最迷人。他把她朝前拉進懷里來,嗅到她輕柔的發香,“你剛才是不是問我這幾日有沒有想你?” 兜兜轉轉,又繞回前話。玉漏把腦袋十分依戀地歪在他肩頭,盯著車壁上的雕花出神。雕的是回字紋,她的手指輕輕在他背上跟著那紋路去畫,“我曉得我不該問?!?/br> “問都問了,還有什么該不該的?”他笑了,為她這份能知進退的聰明,“得空的時候也想一想你?!?/br> 他放開她,握著她的胳膊將她定在眼前,臉對臉地向她把嘴一撇,又道:“不過你知道的,我這人除了每日到史家讀書,多半閑得發慌?!?/br> 玉漏凝望他一會,咯咯笑了起來。他也歪著嘴笑了,手在門框上一拍,“到武定橋去?!?/br> 他往武定橋去包了艘精致畫舫,說是帶玉漏游秦淮。難怪他能討女人歡心,玉漏一上船就看見一桌精致酒菜,艙內熏著香,他是說不喜歡前頭那股脂粉氣。里頭再沒旁人,永泉也只在外頭坐著和船夫說話。 玉漏要替池鏡篩酒,反被池鏡奪過壺去,摁她坐下,“一向都是你伺候別人,今日我也伺候伺候你?!?/br> “你會么?”玉漏挑起眼梢,將信不信地笑他,“可別把酒灑了?!?/br> 池鏡吭地笑一聲,“我只是個少爺,不是個傻子?!?/br> 酒是荷花釀,不易醉人,喝到嘴里除了荷花香,還有些甜絲絲的,玉漏不大吃酒也吃得慣。吃了幾杯臉上紅彤彤的,就走到窗前去吹風,池鏡稍候也跟過來,歪下臉看她,“吃醉了?” “沒有?!庇衤u搖頭,不好意思地笑笑,“就是給這船晃得有點發昏?!?/br> 池鏡旋即走去桌上倒了杯清茶來給她,看見她紅彤彤沾濕了的嘴唇,一時心猿意馬,歪下頭去要親她。 不想玉漏一下將臉扭向窗外,“噯!你看那人是不是有些面熟?!?/br> 這也是扯謊,她不想給他親,因為不論什么好東西,若是予取予求,就不值得一份盼望了。 池鏡語調不免有點煩躁,“誰??? ” 哪里真有這么個人?玉漏有點慌神。恰好船由橋大洞底下鉆出來,岸上妓家鱗次,大熱天里大家都是敞著門戶,從船上望過去,可以看見那些有的人家的屋子里坐著些人,或是在劃拳吃酒,或是在靜坐談天。有戶人的檻窗內在擺席,男男女女圍坐著,玉漏便隨手朝那排窗戶一指,“喏,穿靛青袍子那個?!?/br> 池鏡猜到她是借口躲開,心下正埋怨她扭捏作態,分明方才在車內還像沒骨頭似的倚在他身上,這會又只倚著窗框。 他不耐煩地朝對岸一瞟,漸漸將目光凝起來,“唷,還真是個熟人?!?/br> 反倒是玉漏吃了一驚,“???誰呀?” “你不記得他?”池鏡拉過她的胳膊指給她望,“先前人家還送了你一塊料子?!?/br> 玉漏細細望去,真是巧,竟是那百綾樓內的老掌柜。又看那一桌的人,驚訝一句,“兆大爺也在呢!” 兆林旁邊挨著位豐靘女子,正抱著把琵琶婉轉淺唱,歌聲連這里也聽得見一些。那姑娘看年紀是要比翠華青春貌美,眼波似嬌似嗔,是個男人瞧了都少不得骨酥心癢。 玉漏瞄池鏡一眼,見他面帶笑容望著那頭,心下少不得罵他一句,果然男人都是這吃鍋望盆的德性! “那姑娘你認得?” 那姑娘不是別個,正是林萼兒。今日不知誰做東,橫豎那席上都是些做絲綢買賣的商人。但凡做這生意的,都想得到些上層內造的貨,不過朝廷有禁令,供到宮內去的絲綢一律不許民間買賣。想必是他們請的兆林,是要借兆林的手從織造局里拿到些好綢好緞。 席上賓主盡歡,顯然是談妥當了,兩全其美的事,兆林往后好些日子可以不必再向翠華伸手要錢,日子還能比先前更逍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