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玉奴 第2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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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只怕是你姑媽的嫁妝吧——她竟也舍得給你?” “姑媽說如今她禮佛修行,不喜歡這些身外物。還說將來她那些東西,遲早要一件件都給了我呢?!?/br> 燕太太又摸一回,笑著還給她,“你可得小心保管,可別碎了丟了,枉費你姑媽疼你的心?!庇窒蛴衤┑溃骸熬蜔┠憬o她打個絡子攏起來吧?!?/br> 玉漏因問:“不知五姑娘是要墜在哪里?” 因問家里來了個品味不俗的素瓊,蘆笙恨不能將一切好東西都掛在身上來,要顯眼,叫人一眼瞧見,就說:“墜在金項圈上吧,你會配顏色么?” 玉漏笑著搖頭,“姑娘說用什么顏色就用什么顏色?!?/br> 蘆笙叫人取了些彩線給她,說下紅黃藍綠都要摻雜一點,唯恐人留意不到。玉漏僅僅一想便眼冒金星,一面答應著和絡嫻告辭出來,憋不住問絡嫻:“你們家這位五小姐,真能當上王妃?” 絡嫻也笑,“誰叫她老子是兵部侍郎呢,又是內閣的人?!?/br> 玉漏簡直恨蒼天無眼,偏給這樣蠢鈍的人一副這樣好的出身,愈發覺得自己冤屈,臉上便失意地笑著。 一日應酬了這些人,絡嫻早有些累乏了,在一旁吁著氣,“你看我們家里這些太太奶奶姑娘們,哪個是好打發的?今日初次見面,就給你吩咐下了這些差事。別的就罷了,打絡子這起小事,你能推就推過去,做什么要應承?” “我到你家來,總不好白吃白住呀,既是小事,也沒什么打緊?!?/br> “可眼前就是清明,老太太交給我的那一項事情,還得你替我在賬上精打細算著呢?!?/br> 玉漏笑道:“沒什么,我揀空子替她打好就是了,又不費功夫?!?/br> 兩人說著由洞門踅出來,外頭又是個大院子,見那北屋廊下有兩個丫頭正坐著針黹。絡嫻說一句“這是小叔的屋子?!庇衤┓交叵肫饋?,那回池鏡送她衣裳,就是叫她在這院外頭站了一會。 既來了,沒有不招呼一聲的道理。絡嫻領著她從廊下踅過去,向那一排排檻窗上喊幾聲“小叔”,卻無人答應。 有個丫頭立起來迎,“二奶奶,我們三爺不在家?!?/br> 絡嫻道:“午晌我才在花萼居那頭撞見他,怎的又不在家?” “回來換了身衣裳就出去了?!蹦茄绢^把眼移到玉漏身上,驚笑一下,“咦,是你?” 玉漏發了下懵,聽她說起才曉得,上回為衣裳的事看見過一眼,那兩件衣裳里還有一件是她的。 她是叫金寶,看著和玉漏一般大,臉上笑盈盈的,一看就是個機靈和善的人。卻是底下還坐著那個臉上淡淡的,穿一套湖色衣裙,年紀略大些,不大睬人,只捧著繡繃做她的活計。 絡嫻叫她“青竹”,并嗔她一句,“青竹姐,你也不勸勸小叔么?成日由得他往外跑?!?/br> 青竹抬額看她二人一眼,向著柱子把身子散漫地靠上去,笑著的語調似有發冷,“我勸得住他么?” 玉漏暗咂這口氣有點不對,出來就和絡嫻打探,“那位青竹像是池三爺的房里人?” 絡嫻笑笑,“是他房里執事的大丫頭,有沒有旁的干系,他們關上門來,誰知道?難不成還要敲鑼打鼓對外說?反正這種事也不稀奇,他們家哪位爺的屋子沒幾個人放著?就是二爺從前還有幾個呢,不過自從我進門,都打發了,只剩個執事的佩瑤?!?/br> 玉漏聲音里也表現出事不關己的閑淡,“我聽她說起池三爺,口氣似乎有點不對?!?/br> “她說的倒不是假話,這屋里的人都是勸不住小叔的,說是他的丫頭,其實常年分散。先時他在京城也沒帶著她們,京城的房子里有人伺候,她們只在南京守著這幾間空屋子過日子。如今人雖是回來了,又都各自長大了,不像別的屋里的丫頭,和主子是一年一年混過來的?!?/br> 玉漏暗暗疑惑,既如此,青竹那似含幽怨的態度又是從何而來?她一時想不明白,就撂到一旁,只等黃昏時候靜下來才慢慢梳理這一日所見的這些人。最后梳理到青竹身上,仍堅信她和池鏡關系匪淺。不過威脅不到她,青竹只是個丫頭。 回頭一想,她自己還不是個丫頭,又比青竹還遠著一層呢。真要論起婚事來,當然是那位素瓊小姐最有可能。聽絡嫻說,眼下兩家都彼此看好,只待素瓊自己點頭答應。 藍田道:“聽說去年在蘇州,于老爺看中了一戶人家,可瓊姑娘沒瞧上,就擱下不提了。他們于家疼愛小姐,不強小姐們的意思,真是難得一見?!?/br> 玉漏因問:“為什么瓊姑娘沒瞧中?于老爺做著那樣大的官,他瞧上的門戶,想必也不能差到哪里去?!?/br> “瓊姑娘聽說那位公子有點好賭。其實官宦子弟,因為有錢,誰身上沒染著點奢靡習氣?那位張公子也不是真好賭,不過是場面上維朋友,少不得要玩一玩鬧一鬧。瓊姑娘也太較真了些?!?/br> “她難道想尋一位十全十美的丈夫?” “哪個女人不想呢?不過我們這樣的,怎好和人家千金小姐比?咱們能嫁個勉強能養家糊口的漢子就算頂好了?!彼{田笑著向外走,一面招呼她,“吃飯去呀?!?/br> 墻后頭隱隱聽見絡嫻嚷著要洗澡,丫頭們一時亂忙起來。既說了玉漏是補先時那位藍玉的缺,她也不好閑著,忙往前頭屋里去伺候。 絡嫻卻說:“這些小事用不上你,何況你那腸胃上的病還未好全,又累什么?快去吃晚飯吧?!?/br> 丫頭們都是在院門外頭三個老mama屋里吃飯,除去伺候絡嫻洗澡的,掃洗打雜攏共還有六七個人在這里。八仙桌上坐不下,玉漏外來的,不好和她們爭,只捧著碗隨便搛了些菜立在柱子旁悄悄吃。 也不知是按了哪位mama的口味,油大鹽重的,玉漏吃了一會就覺得胃里不大爽利,自回房歇著。這時節天長起來,園中群芳漸開,沒事的吃過飯都肯去逛逛,尋別屋要好的丫頭婆子說話,藍田也往外頭去洗衣裳。玉漏掌燈閑坐一會,正覺無趣,忽見池鏡走了來。 他身上帶著酒味,進屋先四處瞅瞅,見沒旁的人,才在外間窗戶底下坐下來,“藍田呢?” “她外頭洗衣裳去了,想必還有一會才回來?!庇衤┨嫠沽藷岵?,握在手里,站到跟前來提醒他,“不過二奶奶和二爺都在屋里?!?/br> 他斜上一雙醉醺醺的眼睛,笑著,“你怕?” 玉漏把茶擱在他手邊的小幾上,微笑道:“給他們瞧見,少不得要問?!?/br> 池鏡放著那茶沒吃,歪著腦袋維持著一張醺紅的笑臉。玉漏曉得他是吃醉了酒,所以今日又忽然來了。但她不能問他為什么前頭一連好幾日子不來,好像問一句都像是在逼他什么。 她在心里編著謊,預備著一會藍田回來撞見好和她說??蛇€沒等到那時候,池鏡干坐一會便起身,“走了?!?/br> 才說完就朝門走了,玉漏淺送兩步,扶著門框看他從 那洞門一徑出去,覺得沒頭沒尾的,不曉得他這一趟是來做什么。 連池鏡自己也不知道來這一趟為什么,似乎吃醉了酒,想到上回在這屋里看見她獨坐時的情形,稀里糊涂地就走到這里來。他很記得那晚上她寂靜地坐在那里,褪去了臉上所有的表情,剩下一片呆怔的冷靜從容,像把冷透了的壺坐在冷透了的爐子上,壺里裝著一片死水。 那一刻他忽然想明白了一件事情,她根本就不愛他。也許她很擅長裝樣子騙人,可是不巧,剛好他對“愛”這東西天生敏銳,即便一時受了迷惑,但想在他心里瞞天過海是沒可能的事。他雖然缺少“被愛”的經驗,“無愛”的經驗倒是多得很。 他走回房中,吃了酒的緣故,這一覺睡得倒好,起來便覺一身輕松,仿佛心頭卸下什么擔子似的。當然一旦心里沒有了負累,也會覺得有點空。 不過不要緊,老太太的姻緣符往后接二連三地下到他頭上,總尋出些由頭打發他往花萼居去。多走幾趟便是熟門熟路了,和素瓊的話也漸漸多了起來。素瓊的清高端莊的架子依然擺得十足十,和他一處也多半是他想著話頭搭訕,否則她就一言不發。 這日于家太太留吃晚飯,吃過照例要素瓊送池鏡。送得多了,送的路也是越走越長。用池鏡的話說:“多走一走消消食也好?!?/br> 素瓊看他一眼,笑道:“是這話,成日在屋里坐著也怪悶的,比不得你們男人家,還常出門走動走動?!?/br> 池鏡隨便笑著,“你前日和嬸娘不是也往四老太爺府上去了一趟?” 說話間走到一處八角亭里來,趁著夕陽坐一坐。素瓊坐在那頭,微微倚著柱子,面頰浮上來一縷閑愁,“去也是在屋里坐著,哪及你們瀟灑。聽說鏡哥哥昨日與朋友到郊野踏青去了?” “不過是應個清明的景?!背冂R坐在那端,隔得遠遠的,架著一條腿,背黏在柱子上,一雙眼睛若即若離地看著人,沒有一點要向前貼近的跡象。 素瓊覺得他這點尤其好,十分知禮數,就是只他們兩個人的時候,他也不曾有一點愈矩的舉動,怨不得闔家都很放心他們走動??少澷p之余,又有點受打擊,好像她對他缺乏一份女人的吸引力。 而且很怪,他對丫頭都肯調笑,獨獨和她沒有一句輕浮的話,連個偶然失言的時候都沒有。興許是因為他們之前的關系容不得一點輕薄,想到這里,又覺得高興。 她咬了咬唇,“你們家清明都是怎么過的?” “還不是祭祖焚香,設宴開戲。年年不論大小節,都是如此?!背冂R低頭捻開腿上的一片綠葉,只把眼抬起來對她一笑,“是不是沒意思?不過老人家都喜歡這份熱鬧,稍微冷清點老太太就不高興?!?/br> 素瓊聽他這了無興致的口氣不知如何接話好,只是微笑著點頭,把眼從亭中放出去。卻在那亭下那小徑上看見個丫頭埋頭走來,因說:“那不是二嫂子的妹子?” 池鏡朝半高的太湖石底下往去,果然是玉漏,大概是出來替絡嫻跑腿。 本該放人過去的,不過素瓊很樂得趁機和她說幾句話。一則因為她和她同是客中;二則因為絡嫻總待她淡淡的,她想著籠好絡嫻的娘家人,遲早也能籠住絡嫻,將來她們是要做妯娌的;三來,她也有意在池鏡面前表示自己雖是位千金小姐,卻有不論貧富貴賤的君子風度。便朝底下喊了聲玉漏。 玉漏四面尋尋,抬頭望到亭內,見是素瓊和池鏡只在那里坐著,就笑著示意。 素瓊朝她勾勾手,“快上來?!?/br> 玉漏沒動身,只把雙手扣在腹前笑,“瓊姑娘有什么吩咐?” “沒吩咐,叫你上來說說話?!?/br> 近來玉漏聽說他二人走得勤了些,也有意要刺探情況,稍稍踟躕,便捉裙由太湖石旁鑿開的一條石階上到亭子里。一到跟前就要福身,素瓊忙抬她的胳膊,“你我都是一樣的,還行什么禮呢?” 玉漏低頭笑了笑,卻聽見池鏡也在旁一笑,“你們有哪里一樣?” 仿佛有點嘲諷,玉漏以為聽錯了,向他看一眼。他沒看她,只望著素瓊,一張臉忽給夕陽照出一片溫柔。 素瓊稍微一怔,赧笑起來,“我們都是你家里的客啊?!?/br> “客與客也不見得一樣?!背冂R將臉轉向玉漏,一雙笑眼疏疏淡淡地在她身上打量著,目光陌生得像最初認得的時候,帶著點輕微的鄙薄。 玉漏辨他有點反常,這一向都反常得奇怪,忽然遠了她似的。難道他預備收整德行好好和人議親?還是他在這一段和素瓊的相處相知中移了情? 正拿不準,又見他朝素瓊坐了些過去,抬手在她鴉堆的髻里摘出一片花瓣,在手上捻捻,就丟開了。 素瓊受了點驚,須臾臉就不由自主地紅了,“大約是方才從那海棠樹底下鉆過來時弄上的?!?/br> 池鏡斜坐著,將一條胳膊架在闌干上,撐住額角睇著她微笑須臾,而后才像是想起來這里還有別人,端正了把衣擺掀一掀,“二哥這幾日在忙什么?” 素瓊早把臉羞得緋紅,也坐正了望玉漏。玉漏給他二人這樣一看,登時覺得自己是個貨真價實的丫頭,他們則像是一對恩愛主子,對著她盤問。 她心下氣惱,又不能表現出一點,只把笑臉略微低了低,“二爺本來幫著二奶奶料理過節的事,想是勞累著了,前日帶出好些咳嗽,二奶奶連衙門也不許他去,就只在屋里歇著?!?/br> 素瓊也聽說池二爺有個氣喘咳嗽的老毛病,素日不怕什么,就怕忽然急發,有性命之險。因此囑咐道:“這時節百花都開了,誰知道哪種花香會引出他的???可千萬要當心點,請大夫瞧了么?” “昨日才請太醫開了藥方?!?/br> 池鏡在旁笑道,“明日我去瞧瞧他?!?/br> 玉漏點點頭,眼睛看來看去的,又睇回素瓊臉上,“姑娘要沒別的事,我就先走了?!?/br> 素瓊這時又很樂得她走,覺得她在這里是個妨礙??傻人孀哌h后,池鏡卻拔座起來,還是那雙若即若離的眼睛,朝她背后望一遍滿園的黃昏,若無其事地說:“風冷了,瓊meimei回去吧,可別吹病了?!?/br> 素瓊倏地一陣失落,很有些舍不得。 池鏡頓了頓,又道:“我送你回去?!?/br> 她就又笑了。 第35章 照高樓(o四) 天色一暗,便是風冷露重。玉漏一路走來,想著池鏡方才的舉動和他這些時的態度,總覺得是哪里出了差錯,才使他忽然和她淡淡的。檢點一番,又明明都是好好的。 難道他這人喜新厭舊得這樣快,還沒整個得到她,就厭煩了?也許是她若即若離的態度沒有把握好,過分了,反而令他喪失了熱情。本來他們這些富貴公子對女人就缺著點耐性,她險些把他看作例外。 也大有可能是因為是給素瓊這么一襯,他看清她身上并沒有哪里特別好,不值得他費精神和她磨。 一面忖度著,一面走到大奶奶這里來。在廊廡底下就聽見屋里似在吵架,是翠華顯得不可置信的聲音,“你還好意思對我說?你摸摸你腔子里還有沒有良心!連這些事你也對我說得出口!” 玉漏一時沒好進去,一看院中,連個人影也不見。估摸著是兩口子吵架,都避開了。 果然又是個男人的聲音,很從容,甚至還帶著點笑,“這有什么值得你氣的?難道我一味瞞著你你就高興?” 里頭翠華簡直哭笑不得,一屁股落在榻上。兆林笑著走去坐在她旁邊,把她的肩扳過來,“咱們是夫妻,我以為什么事都不該瞞你。對你扯謊,將來給你知道,豈不傷了咱們夫妻的 情分?” 翠華噌地站起來,“你還記得夫妻情分?我以為你眼里心里都是別的女人呢!” 兆林冷不丁嚇一跳,須臾緩開笑臉,“哪能呢,你是你,她們是她們,不能混為一談的。這會先別急著和我吵,先許我幾個錢,萼兒院里還等著過節的開銷?!?/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