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第二十六章
近四更時,蘭玨與張屏一行回到豐樂縣城。 車近城門,忽被攔下。張屏下車,只見紅光映天,城墻上及城門處層層兵卒,城門前一身著重甲的小兵向蘭府的仆從道:&得罪了,上頭吩咐,無論何人,都得驗明身份,方可入內。& 張屏遂上前,縣城衙役跟著捧上牒紙,一身著百總服飾的軍官驗過,方才道:&原來是張知縣,失禮。&又看向車轎。 轎外仆從掀開車簾,蘭玨端坐其中,管事前來道:&我家大人掃祭歸來,欲往城內。列位盡可查看。& 那百總向轎中躬身:&卑職見過侍郎大人,冒犯之處,望大人恕罪。&擺手,讓路放行。 蘭玨微微一笑,著仆從傳話:&我們大人說,這個時辰入城,辛苦諸位了。& 那百總仍是面如鐵板道:&卑職等諸多失禮,竟承大人如此客氣,著實惶恐。& 蘭玨也不以為意。這些兵卒的裝束兵器一望即知是京師巡防營的,京師巡防營一向由親王掌管,而今執掌者是皇上的另一位堂叔嘉王,唯聽皇上調遣,連王太師的面子也不買。京中大小官員無不敬讓他們幾分。這位百總這般舉止,已算極其禮待他蘭玨了。 張屏與豐樂縣的衙役們騎馬先行進城,兩側街道,列隊森嚴。前方躥出一個人,撲到馬前,高呼&大人&,卻是縣衙兵房掌書徐鼎。 張屏便又下馬,徐鼎稟道:&謝大人已恭迎郎中大人至行館。卑職想著侍郎大人與大人定也快回來了,便在此迎候。& 張屏點點頭:&有勞徐掌書。& 徐鼎又趨近些許,壓低聲音:&聽聞又有兇案,郭將軍諭令嚴守城內。為圖穩妥,特又調了一位防御使來坐鎮。大人放心,行館那邊十分安穩,謝大人方才多帶了禮房的人前去迎候何郎中與蘭侍郎。& 張屏嗯了一聲,再點點頭。 往縣衙一路,天色漸明,辨不出愈藍愈淺天幕上的彤色是霞光還是被兵卒手中的燈火光芒暈染。 格外璀璨的縣衙門前,一名身披鎧甲的男子越眾而出,迎向車轎。徐掌書忙向張屏道:&這位就是京師巡防營的防御使。& 張屏與那男子對視,兩人都愣了一下,男子爽朗大笑:&我就說張知縣的名字怎么聽來耳熟,竟然是你!& 張屏亦笑了起來,此人竟是他數年前與無昧一起到玄天宮送賀儀時,沿途因某案件結識的千總俞明徹。 &俞大人,許久不見。& 俞明徹一拍他肩膀:&不必見外。果然你還是考了科舉,我就知道,你必在官場有一番作為!& 蘭玨在轎內望見他二人談笑,微有詫異,不想張屏交友如斯廣闊,竟認得京師巡防營的人。 俞明徹與張屏笑著聊了幾句,大步走向蘭玨的車轎,蘭玨下車,俞明徹施禮道:&下官京師巡防營騎軍防御使俞明徹,參見侍郎大人。& 蘭玨溫聲道:&本部院休省之中,防御使不必如斯客氣。& 俞明徹道:&下官奉命護衛殿下與大人,大人有事只管吩咐。& 蘭玨又詢問玳王的情況,俞明徹簡單回答,殿下正睡著。蘭玨眺望行館,見圍墻屋頂仍在,料想玳王應沒出什么大亂子,便道:&本部院暫不去行館打擾,先另往一處更衣。& 俞明徹道:&大人下榻何處?下官派人隨護。& 蘭玨道:&到張知縣宅中即可,本部院前兩日曾在那里住過。& 俞明徹皺了皺眉,旁側張屏開口:&大人,學生家的菜窖中剛發現一具尸首。& 咦?竟是懂事了。 蘭玨嘴角微揚:&本部院不知案情,不過,前日本部院在你院中住的時候,那尸體已經在菜窖里了罷。那時住得,此時尸首已被移出,更加住得了。& 張屏難得地定了一瞬,繼而躬身:&學生恭迎大人。& 俞明徹略一思索,眼下行館內正在忙著接待何郎中大駕,看那位謝縣丞四腳朝天的模樣,是不能應付這位蘭侍郎了,便一揖:&下官護衛大人過去。& 蘭玨道:&防御使需照看各處,不必多勞。本部院自去便可。& 俞明徹再懇請一番,便點了幾個人護衛蘭玨的車轎轉入知縣小宅。 刑部的桂淳和京兆府的燕修一直不顯山不露水地隨在張屏旁側,桂淳趁空上前悄聲道:&大人先自去休息,可能恩準卑職一觀散某尸首?& 張屏沉聲道:&樹下的那具,也該運回來了。稍等片刻,一起看。& 燕修道:&卑職大膽插話,此時尚不是縣衙刑房及仵作公務的時辰,大人勞累許久,更需沐浴休息,卑職可等白日再看。& 桂淳笑道:&是,是,卑職也是有些糊涂了。那先請大人歇息。& 張屏便著人先安排桂淳和燕修二人歇息,自先回到宅中。 知縣小宅中的仆役們沒想到有了菜窖那事,禮部侍郎大人竟還會屈尊至此,又齊齊懵住,幸而一回生二回熟,懵了一陣兒后立刻反應過來,迅速奉迎侍候。 蘭玨與蘭徽各自沐浴更衣,張屏便到縣衙后堂的側廂房草草洗了個澡,躺在臨時搭的床鋪上合攏雙目,頓時沉入夢鄉。 上午,刑部尚書陶周風早朝畢,緩緩步向宮門。 方才早朝上議舉新相,云太傅竟親自向皇上舉薦中書令李槲啵淶秤鴟追贅膠停鈧誄即筱?。篱脸舌白_梢辞佬鄣潰&朕尚年少,朝務多托賴眾卿,丞相尤為朕所倚重,容朕思慮幾日。&這才暫緩了此事。 陶周風一直未作聲,出殿后,幾位同僚拉他私語,請他同去相勸李椋菀辛嗽鋪牡募榧疲聳輩壞幣餛σ隕琊10兀懷械o轡弧 陶周風回想方才殿上李槊闈客a4慈圓幻馕2暮蟊常鬧刑玖絲諂焐蝦a耍鴯諶耍雷源┕砝骸 似乎所有人,都已當曾堯是一紙翻過的書頁了。 鳥雀遙遙歡快啾鳴,春意漸濃,幼枝新披青綠。 年少時,總慷慨立志要做參天巨木,成社稷棟梁。然多年后方才明悟,其實人人皆是朝廷這棵大樹上的一葉,或因風吹雨打,或時節已至,凋枯落地,又有新葉再生。 行至宮門外,家仆上前,扶陶周風登上車轎,輕聲道:&老爺,方才有人送來一封信,請老爺一閱。& 陶周風看著老仆捧上的素色信函,心中一震,抬手接過。 待老仆退下,車轎啟行,陶周風拆開信,封內素箋上,只有龍飛鳳舞的寥寥數字-- 老枝垂垂??萏馘藻?。曠乎閑情。趣乎共杯。 陶周風將信箋折好,收進懷中,過得一時,方才挑開車簾:&先不去衙門,回府。& 張屏這一覺睡得極沉,酣暢黑暗中,忽聽遙遙有聲音在喚&阿屏,阿屏……&張屏猛一睜眼,床邊的無昧驚了個趔趄。 &無量壽福!阿屏吶,哥知道你需得多睡會兒,本不應該打擾你……但是,前段時間幫了咱們好大忙的那位姓柳的小公子又來了。原來蘭侍郎是他姑父,他說他本當先拜見他姑父,然有要緊事兒必須同你說。衙門內外都在忙要緊的事務,他怕打擾,就說是來找我的,我就來找你了。& 張屏摸過衣袍迅速穿戴整齊,就著小衙役端來的臉盆抹了一把臉,隨無昧穿過后院。 柳桐倚站在紫藤花架下,向他拱手,滿臉歉意。 &芹墉兄,對不住。我奉鄧大人之命,前來提調曲泉石相關案件的卷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