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臺花慢 第3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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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么阿娘今天沒來?”他問他。 “她這幾日有事,所以讓我過來告訴你,”顧無惑又問,“你叫什么名字?” 聽到溫芍不能過來,孩子臉上閃過一絲難過,但他撅了撅嘴巴,還是回答了顧無惑的問題:“我叫滿滿,滿意的滿?!?/br> “滿滿……”顧無惑重復了他的名字,不知不覺臉上已經帶了淺淡的笑意。 滿滿踢了一下地上的小石子,說:“你可以給我阿娘帶話嗎?” 顧無惑很想說不能,但還是拒絕不了兒子,只能應下:“你想讓我帶什么話?” “就說滿滿等她回來一起玩?!睗M滿說道。 “就這么簡單?” “對!” 顧無惑原本并不打算帶滿滿出去玩,他只是想看看他,與他安安靜靜待一會兒,但眼下已經忍不住想抱起他了。 他讓明遠過去同那邊的婦人說了幾句,便抱走了滿滿。 滿滿一開始不習慣被陌生人抱,于是扭了幾下,顧無惑以為自己抱得他不舒服,便換了幾個姿勢,等他不扭了才消停。 有路人經過笑他們:“一看這爹平時就不抱孩子,大的小的都別別扭扭的?!?/br> 顧無惑蹙了蹙眉,又把滿滿抱得更緊了一些。 北寧的街市也很熱鬧,與南朔大同小異,賣的東西卻不盡相同。 滿滿很機靈,知道抱著他的男子是母親指派來的,又到了街市上,便開口要了很多東西。 也不是平日里沒有,只是眼下這個男的好像不會拒絕他,滿滿就開始隨心所欲了。 不過終歸只是個孩子,就算獅子大開口也有限,都是些吃的玩的。 滿滿手上拿著糖畫又舔又啃,感覺自己敲了對方竹杠多少有點不好意思,便把糖畫往顧無惑面前稍微舉了舉,問他:“給你也吃一口吧?!?/br> 顧無惑看著被滿滿吃的濕答答的糖畫,他是喜潔之人,若是平日里他肯定是嫌棄的,但滿滿他卻不覺得臟。 他甚至怕自己臟。 于是顧無惑用手指掰了一小塊下來,沒讓自己的手指接觸到滿滿接下來會吃到的地方,然后把那塊黏糊糊的糖畫吃進了嘴里。 明遠在后面看得直齜牙。 “好吃嗎?”滿滿馬上拿過自己的糖畫,又開始吃起來。 糖畫在嘴里化開,味道甜滋滋的,又有點涼涼的,顧無惑不喜甜膩,也不喜零嘴,今日卻真心實意答了一句:“好吃?!?/br> “那你自己買一個吧,這個是我吃的?!睗M滿很護食。 顧無惑笑了:“我不吃?!?/br> 他想起了什么似的,又問滿滿:“你想不想要撥浪鼓?” 滿滿說:“不要,那是小孩子才玩的?!?/br> 才四歲的孩子說著小孩子,顧無惑不覺臉上笑意更深。 明遠覺得自己從來沒見顧無惑這樣笑過。 顧無惑道:“你還沒出生的時候,我送過你一個撥浪鼓?!?/br> “不記得了,”滿滿撓了撓小腦瓜子,“原來我們以前認識啊?!?/br> “你不認得我,但是我認得你?!鳖櫉o惑的聲音都柔軟下來。 他不由地開始暢想,如果滿滿好好出生長大在建京,他一定會把最好的東西都給他。 滿滿對于他不再是從前那樣的一個符號,而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是他和溫芍的血脈融合在一起之后的產物。 沒有比今日見到滿滿,再令他感到新奇的事了。 他突然不想離開這里了,只想留在這里陪著溫芍和滿滿。 然而一切終究都是要回歸到正途上的,于顧無惑是,于滿滿更是,當時那婦人說的是半個時辰,顧無惑守時,半個時辰之后果然已經把滿滿抱了回去。 婦人等在那里,從顧無惑手里接過了滿滿,只朝著他略一點頭,也沒有其他多余的話,便抱著滿滿轉身走了。 對于滿滿來說,顧無惑就是一個忽然在某一日出現的陌生人,與陌生人離別自然是沒有什么的,滿滿一點都不覺得難過,趴在婦人肩上和顧無惑招了招手,就當做告別了,然后就回過頭去和婦人說說話了。 這么小的孩子,轉天怕是就會忘了和他見過面了。 顧無惑看著府門闔上,明遠上前道:“王爺,孩子都找到了,難道就這么算了?” 顧無惑沒有說話。 明遠道:“讓小的來說,直接把孩子抱走便是,等出了這云始城,誰還能找得到小郎君?你是小郎君的親生父親,這世上哪有父母分離之后孩子跟著母親的道理?且她日后總是要嫁人的,難不成要咱們家的孩子跟著她去別人家?于情于理都沒有這樣的事……” 顧無惑抬了抬手,明遠這才沒有繼續說下去。 “走吧,”他的聲音有些嘶啞,“收拾收拾,這幾日也該動身回南朔了?!?/br> 明遠其實很想再說些什么,然而顧無惑的神色明顯是不容他說那些話的,明遠只好就此作罷,也心知將孩子帶離生母身邊是一件殘忍的事,說說就罷了,要做出來終歸是一件損陰德的事,顧無惑從來都不是這樣的人。 *** 春雨細織,煙籠嫩柳,到了行宮的第二日,天上便落起雨來。 溫芍陪著秦貴妃在行宮四處走走散心,在皇城里困得太久,人的身心都已疲乏了,出來透幾口氣也是舒適的。 行宮的宮室都被一層薄薄的雨霧籠罩著,朦朦朧朧的,頗有些不像在北寧,天邊也被霧色暈染出青碧,溫婉纏綿。 秦貴妃的輦轎稍前于溫芍一步在前面慢慢行進,溫芍則是帶著幼妹純儀公主坐在后面的輦轎跟著,時不時細聲與純儀說些什么話。 秦貴妃坐在輦轎上微微瞇著眼,纖手抵在頭上,懶洋洋的,一時想起了什么,便提了聲音問溫芍:“芍兒,你看這景致,比之南朔如何???” 南朔在南邊,輕煙微雨是常見的,特別是在建京一帶,春日自有一番獨到之景,情韻兩相宜。 溫芍不知為何心下有些戚戚,她其實素來是喜愛南朔春天的晴好與細雨的,但此時卻不很敢說,忖度之后才道:“自是北寧的更好?!?/br> 秦貴妃殷紅奪目的唇角向上勾了勾,笑道;“在我面前,就不要裝模作樣了,我雖沒養你,但你是我生的,你心里在想什么,我是一清二楚的。你往后也不必再想著南朔如何了,北寧才是你的家,你的一切都將在這里,把南朔的一切都忘掉,好好過接下來的日子罷?!?/br> 溫芍攬著純儀的肩,低頭應了一聲是,她眼里發澀,眼圈兒有些發紅,好在秦貴妃在前面,不會看出來,純儀自然是看見了,不過女孩子比男孩子生來要機靈許多,倒不會直截了當戳穿,而是試探著拉了拉溫芍的衣袖,溫芍朝著純儀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純儀便點點頭不說話了。 一時輦轎到了行宮西苑附近,這里是前朝豢養各類猛獸貨或是奇珍之地,自新朝建立以來便荒廢了下來,短短四年時間,從前那些野獸異獸自然已經不再,四處都荒蕪地厲害,雜草蔓延。 秦貴妃叫停了輦轎,遠遠望著:“荒廢了倒不好,改日命人將這里修繕一番,另做用途也使得?!?/br> 秦貴妃如今是宮里最炙手可熱的人,她的話自然是金口玉言,只在崔仲暉之下而已,已有內侍聽了她的話連忙吩咐下去。 既然已經說了,秦貴妃便又多指了幾處,細細與他們說起來,純儀耐不住便從輦轎上爬下來要玩,秦貴妃不拘著她,溫芍便也只能下來一起陪著純儀。 不過純儀懂得分寸,也只是圍著秦貴妃近旁而已,一步都不肯走遠的。 溫芍與小孩子當然是玩不到一起的,她又有自己都說不出的心事,很快便立在了一邊,只看著純儀和宮人們玩耍。 綿密的雨勢從天上灑下來,羽毛一般,她撐著傘站著,煙雨迷蒙之間,卻看見遠處走過來一個人。 她原以為只是宮人,然而那人卻走得快,今日霧蒙蒙的看不真切,等快要到跟前了,溫芍才認出來是崔河。 溫芍心里咯噔一下,立刻上前走到了秦貴妃的輦轎旁,這時秦貴妃等也注意到了,因崔河好歹是皇長子,宮人們自然是不能攔他的,只能讓他過來。 昨日崔河被顧無惑騙去了城外,顧無惑卻沒有赴約,反而來行宮見了崔河,而宮里也死死瞞著崔河,等到了入夜,崔河都沒有等到顧無惑,這才發覺自己是被他們耍了。 堂堂一個皇子被戲耍至此,崔仲暉在行宮見顧無惑的事,更是沒有一絲風聲傳出來,可見不僅是在宮里,更是在朝野上下失了勢,崔仲暉的心意明顯,朝臣們自然是跟著他的心意行事的。 崔河滿腔怒火卻找不到地方發泄。 第45章 受傷 見他走上前來,秦貴妃身邊的內官便問:“殿下有何事?” 崔河先是給秦貴妃行禮請安,秦貴妃叫起之后,他才說道:“我今日是來向父皇請安的,貴妃娘娘一向可好?” 溫芍細細地看著他,只見他臉上倒掛著笑,也不見有什么咬牙切齒的。 秦貴妃便與崔河說了幾句話,都是老生常談的場面話,樣子還是要做足的,說完之后崔河便要告退。 然而就在他轉身之際,卻突然從腰間抽出一把軟劍來,溫芍站在秦貴妃的輦轎旁邊,那寒光出鞘的瞬間便照在她的臉上,迫得她不由閉上眼睛。 已有反應快的宮人喊道:“保護貴妃娘娘!” 可崔河拔了劍出來,周遭便已經亂成了一團,他拿著劍直往人身上砍,這邊都是內侍宮人,侍衛雖在不遠處,可已經來不及趕過來,霎時四周都是叫聲。 溫芍看見秦貴妃身邊的女官被崔河砍到手臂倒地,她不再做他想,立刻扔了傘,沖到秦貴妃面前去,輦轎已經被放在了地上,溫芍眼看著崔河提著劍就要來,只能用身子死死護住秦貴妃。 崔河的臉色煞白,看見溫芍和秦貴妃母女,大笑道:“娼/婦賤種,禍害我崔家,迷惑我父皇,今日我就砍了你這妖婦,也好過我一人下地獄?!?/br> 旁邊的宮人許多都見了血,溫芍明白崔河是來真的,又聽他說出這樣的話,不由嚇得肝膽俱裂,然而也再顧不得什么了,溫芍怕他真的把秦貴妃砍了,于是只能用手抵住他提著劍即將要砍下來的手腕。 崔河見到溫芍,冷笑更甚:“我讓你從了我你不肯,那你就陪著你的親娘一起去死吧!” 他手下稍一用勁,溫芍又哪里是他的對手,頓時被他壓得跪在地上,那劍越過溫芍的頭頂就要直刺向秦貴妃,溫芍也不知哪里來的勇氣,身子往后一仰,再次擋住了秦貴妃,而那本要落在秦貴妃脖頸上的劍,也刺偏了幾分,砍在了溫芍的肩膀上。 而就在這電光火石之間,侍衛們已經紛紛趕到,奪過了崔河手中的劍。 直到崔河被壓起來,溫芍才感覺到自己肩膀上的痛楚,她今日穿的是一件鵝黃的廣袖宮裝,劍刃鋒利,宮裝的半邊衣袖已經被溫芍流出來的血染成了紅色。 “芍兒!來人,快來人!去請太醫!”秦貴妃叫起來,慌忙用手去捂溫芍肩上那個汨汨的傷口。 溫芍本不是那種膽大不懼死之人,為母親擋劍乃是出于本能,眼下傷處的疼痛如潮水一樣把她淹沒,她怕得渾身都開始發抖,連今日溫柔的雨絲,都變得狠厲起來。 溫芍被抬回寢殿時,太醫已經在寢殿里候著,宮人將帷帳放下,女醫官便跟著進了里面,稍作處理之后再讓太醫診治。 溫芍死死地閉著眼睛,她倒還沒到暈厥的地步,但她已經無力睜開眼,也不敢睜開眼,她害怕看見從自己身上流出來的血,也怕看見宮人太醫們緊皺的眉,像是在宣布她的死期似的。 帳外是秦貴妃低聲念佛的聲音,夾雜著純儀的低泣聲,而后那念佛聲仿佛進了一些,溫芍后知后覺,原來是秦貴妃進了帳中來。 女醫官為溫芍上藥處理傷口,秦貴妃便問太醫:“怎么樣?她的肩膀和胳膊會不會有事?” “貴妃娘娘請放心,溫姑娘沒有大礙,只是也實在兇險,再深半寸便要傷到筋脈了,若是傷到筋脈,那日后行動便會不便,所以這傷也要悉心養著?!碧t低聲說道,“溫姑娘流的血也多,不好好調養怕是會傷了根本?!?/br> 秦貴妃連忙讓太醫下去開藥,不過聽太醫說了溫芍沒事,總歸是舒服了一些,于是在溫芍的床邊坐下,伸手摸了摸溫芍被細汗濡濕的額頭。 她的手很柔軟,很細膩,溫芍很喜歡被母親這樣撫摸,但是她找到秦貴妃之后已經長大了,甚至也是做母親的人了,自然是不合適再被這樣愛撫的。 所以此刻,她很愜意。 溫芍慢慢睜開眼睛,說道:“母親,我沒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