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臺花慢 第2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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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那段時間里,她不知為何卻要搬走居住,有點像是與他鬧別扭,可是他卻沒有深究,每每去看她,她也總是已經睡了,說不了幾句話,直到最后見的那一面,他也沒好好問一問她。 畢竟也不是多要緊的事。 他對她不算很差,但也說不上很好。 從前她不會磨墨,他教她磨墨,仿佛還應承過她要教她識字,后來也沒再提起過。 他們的一切都太快,快到如今自己想起來,他不知該怎么對待溫芍才好。 溫芍于他,是他這一輩子都再也逃不開的罪孽。 有隨從此時進來向他稟報事項:“義陽王及其黨羽已經一網打盡,王爺是否要向圣上上奏該如何處罰?” 顧無惑一手握著玉佩,一手稍稍抬了抬,眼中神采漸漸收斂。 “不必奏呈皇帝,將義陽王與眾黨羽全部斬首,一個不留?!?/br> 第29章 禁廷 暮云亂卷,近處青碧色的天漸漸與遠處的墨色連成一片,壓在巍峨的宮闕之上,呼嘯而過的風從宮墻內每一處罅隙涌動著,吹得人的衣袖烈烈作響。 寶光宮中,溫芍靜靜地伏在秦貴妃的腿邊,而她的手中也正伏著一只略顯肥碩的花貓,花貓閉著眼,仍由那雙素手一下一下地撫著自己油光水滑的皮毛,極其享受。 忽然宮門處傳來細碎的腳步聲,秦貴妃挑了挑眉,而溫芍手上不小心一重,那花貓叫了一聲,下一刻便躥到了其他地方去,很快便有宮人去尋,溫芍也沒再搭理。 來回話的宮人到了跟前,秦貴妃問:“如何了?” 宮人的身子伏得低低的,小心翼翼地回答著面前這位寵妃的話:“陛下留了殿下用晚膳,夜里陛下還要考校殿下的書讀得怎么樣,怕是一時半會兒不會回來?!?/br> 秦貴妃稍稍動了動身子,使得自己靠得更舒適一些,揮手便讓宮人下去了。 四下無人,溫芍便小聲問秦貴妃:“娘娘這一招是不是太險了,眼下陛下的態度未明,潼兒若貿然進言,未免會犯了陛下的忌諱,那一位……近來可聽說安分得很?!?/br> “無妨,不過是個猴兒一般的孩子,”秦貴妃美艷面容上劃過一絲淺笑,她實在已經不年輕了,卻有著這個年紀的婦人獨有的風情,誰人都無法與之比較,“他以為他不動,我們就會怕了他?” 溫芍悄悄覷了秦貴妃一眼,慢慢沉下心氣來。 面前的女子便是她的親生母親秦氏,當初秦氏離家實是并沒有被拐走不見,而是重新嫁了人,她雖出身鄉野之間,卻生得一副花容月貌,溫家實在算是辱沒了她,她自己亦有幾分高傲,當即便與父兄一合計,從此便不回溫家,假托失蹤。 那時北寧與南朔尚在交戰之中,不久后溫家與秦家所在的州府并入北寧,秦氏便被州府長官進獻給了當時還是攝政王的崔仲暉,四年前崔仲暉誅殺天子之后自己登基為帝,作為他最寵愛的女人,秦氏便成了秦貴妃。 也正是那一年,溫芍尋到舅舅家中,從而被送回了秦氏身邊。 崔仲暉早知心愛的秦貴妃曾嫁人生女,一向并不在意,是以溫芍可以出入宮掖無阻,時常陪伴秦貴妃左右。 她剛到這里時還嫩生生的,秦貴妃雖憐惜女兒,但卻見不得她這副好欺負的模樣,于是更要帶在身邊教導為人處世。 溫芍正把方才秦貴妃說的話在肚子里翻來覆去幾回,力求想個透徹,而秦貴妃已把手搭在了溫芍的手背上。 她的十指寇丹濃艷,肌膚又雪白滑嫩得如同豆腐,溫芍隨了她,也與她一樣白,然后卻沒有秦貴妃的那一份豐腴柔軟,還是稍顯稚嫩。 秦貴妃慢悠悠道:“我說了幾遍,你叫我母親即可,不用稱什么娘娘,你又不是宮里的宮人,你是我的女兒?!?/br> 溫芍便笑道:“女兒記著,只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萬一陛下聽見了……” “他聽見就聽見,”秦貴妃不以為意,“陛下既許了你進入禁廷,便有他的氣度,而你是我的親生女兒,自然也要拿出底氣來,這宮里面最是拜高踩低的地方,如此才不會被人看輕?!?/br> 溫芍不再說什么,直接點頭稱是。 秦貴妃又問:“知道接下來該怎么做了?!?/br> 溫芍便起身往殿外走去,斗拱之下,她召來一個宮人,與其說了幾句話,片刻之后復又緩步回到殿中。 這夜溫芍被秦貴妃留下宿在寶光宮,用了晚膳便與秦貴妃閑聊至深夜未散,遲遲未去偏殿就寢。秦貴妃有一搭沒一搭地同她說著話,時而打發個小宮人出去探看情況。 及至二更天時,又有宮人來報:“陛下發了火,斥責了殿下?!?/br> 秦貴妃神色未見有變,只讓人過去接了兒子崔潼往他自己寢殿休息,一會兒之后便又來了一個宮人。 宮人道:“陛下往陳貴嬪宮中去了?!?/br> 這陳貴嬪是去歲才來了宮中的,年紀小很有幾分嬌俏,崔仲暉很喜歡,常常到她宮里去解悶解乏,連秦貴妃這里都少來了。 秦貴妃要年長許多,自然不可能同一個小姑娘去計較什么。 溫芍知道秦貴妃心中到底有些不快,便上前溫言安慰道:“母親不用急,一會兒便見分曉了?!?/br> 她說著便輕輕去撥動炭盆里的炭火,正是春寒料峭的時節,北寧比南朔更要嚴寒許多,還是冬日里的氣候,溫芍來了之后頭兩年很不習慣,總是手冷腳冷,渾身都凍得不行,如今倒漸漸好起來了。 燒得通紅的上好銀絲炭在溫芍的翻動下涌出陣陣熱浪,室內溫煦如春,干燥和暖,渾然不見外邊的北風凌厲。 這最后一個報信的宮人走后,秦貴妃便暫時消停了下來,不再頻繁遣人出去探聽消息,她在崔仲暉身邊已經多年,宮中的耕耘也深了,自然是有幾個得力的眼線的,一旦有事便會過來通風報信。 溫芍等得犯困,便讓人又把白日里那只花貓抱過來,攏在懷里逗它玩,花貓本來也已經睡熟了,卻被主人逗醒,喵喵地叫著發泄著自己的怒火,張了一口尖利的小牙,卻并不傷人,反而依舊黏著溫芍。 宮人又去續了一回香餅,這時才有人匆匆過來:“貴妃娘娘,陛下過來了!” 秦貴妃眉目舒展,卻并不動彈,仍然靠坐在榻上,溫芍卻問:“那陳貴嬪呢?” “陳貴嬪不知為何受了陛下的申飭,已經被打入冷宮了?!?/br> 溫芍揮揮手示意宮人退下,心下稍稍松了一口氣,走到秦貴妃面前說道:“母親,看來事情已經成了?!?/br> “這事你做得很不錯,也沒白費我平日里對你花費的心思,”秦貴妃一攏頭發,烏墨般如瀑的長發便垂到了一側,嫵媚動人,“這陳氏是崔河那個小崽子的人,留在宮里早晚是個威脅,一定要盡早拔除,哼?!?/br> “也不算我們設計害她,這是她自作聰明?!睖厣中Φ?。 崔仲暉如今常宿陳貴嬪宮中,今日又見過崔潼,發了好一通怒火,自然更不會來找秦貴妃,雖然宮中還有其他嬪妃,但終究都不成氣候,所以今夜他便多半還會去陳貴嬪那里。 陳貴嬪的身后也有人,只是她根基尚淺,崔河自己也是才長大的孩子,于是陳貴嬪身邊自然是有一些疏漏的。 平日里這些疏漏不顯,等到了要用的時候,自然是打得他們防不勝防,措手不及。 崔潼今日惹了崔仲暉生氣,陳貴嬪那里不可能不知道,這于她或者說他背后的人是一件天大的好事,因為自己未動,對方便出了錯,接下來想走的路便會平穩許多。 然而溫芍卻讓陳貴嬪身邊服侍的人,故意勸她提前打扮得花枝招展,理由是一旦崔潼出了錯漏,崔仲暉十有八九是要往這邊宮里來的,崔仲暉怒火中見了燈下美人,自然更加受用,陳貴嬪再多加安撫勾引,更得圣心。 這看起來是挑不出一絲不對的,陳貴嬪當然聽從了宮人的建議,晚膳后便悉心裝扮了起來,好整以暇地等候著崔仲暉。 崔仲暉深夜才至,一眼便看見了妝容服飾完整妥帖的陳貴嬪,美是真的美,但隨即便起了疑心。 已經那么晚了,六宮妃嬪早該已經安歇了,而陳貴嬪年輕又貪覺,平時也是懶洋洋的,怎么今日卻偏偏盛裝打扮了起來。 她是在等自己。 她猜出了今日自己可能會斥責崔潼,甚至在宮中也有耳目,知道之后便會來找她,于是早早地打扮起來,在殿中等待著自己的到來。 那么她對于崔潼受斥這件事,又是什么態度? 崔仲暉很清楚陳貴嬪是崔河的人。 他們都在等著自己罵崔潼,然后借機達成自己想要的目的,他們有備而來。 偏偏陳貴嬪并未看出崔仲暉的心思,還上前來笑問道:“陛下看我今日美不美?” 陳貴嬪沒等到崔仲暉的回答,崔仲暉堅硬又長了粗糲繭子的手掌已經打在了她柔嫩年輕的臉龐上,他下手一點也不重,不過蜻蜓點水一般,但卻足以令陳貴嬪心神俱裂。 “陛下……”她立刻跪下,雙手哆嗦著扯著崔仲暉的衣袖。 “朕斥責了朕的兒子,你便如此高興?”崔仲暉把她的手拂開,“拖下去,以后都別出來了?!?/br> 冷風從洞開的殿門外倒灌進來,崔仲暉是行伍出身的人,早年南征北戰諸多殺伐,可如今上了年紀,被這冷風一吹竟也頭疼欲裂起來,他思忖片刻,便下令要往寶光宮去了。 寶光宮內溫暖如春,溫芍早回了偏殿中睡覺去了,只剩秦貴妃穿了一件單衣,外頭披一件外衫,坐在榻上等著他,見崔仲暉上前,她微微垂了頭迎上前來,親手為他解下身上狐裘遞給一旁的宮人。 此時秦貴妃的眼中透露出幾分愁緒,但是她卻并沒有說什么,只道:“夜深了,陛下趕緊進去歇了吧,妾來服侍陛下?!?/br> 她的手是熱熱的,觸碰到崔仲暉才從外邊兒回來,還略帶寒意的身體,崔仲暉頓覺舒適妥帖。 秦氏陪伴他多年,為他生兒育女,一向又溫柔賢淑,還生得一副花容月貌,即便歲月不再,自己也該愛重她才是。 于是便執起秦貴妃的手,兩人一同往內殿中去了。 第30章 崔河 溫芍第二日一早便向秦貴妃辭了行,往宮外去了。 她是常常行走出入在宮掖之中的,少的時候隔三兩日進一回宮,多時一日都會進出幾次,所以并不稀奇,但饒是如此,秦貴妃還是仍舊賜下許多東西給她。 快要出宮門時,溫芍所乘的車駕停了下來,溫芍還想著回府去睡回籠覺,便立即問道:“怎么了?” 回答她的是一個爽朗恣意的少年聲音:“jiejie是我?!?/br> 溫芍笑著去掀簾子,果然看見崔河騎著馬在外面,也笑著看著她。 “jiejie急著出宮做什么,宮里不好玩嗎?”崔河嬉皮笑臉地問她。 溫芍道:“宮里有什么好,我又不是宮里的人,我只是個民女,自然要去我該去的地方?!?/br> 宮里所有人都知道她是秦貴妃和前頭夫君所生的女兒,甚至朝臣們也一清二楚,但崔仲暉容得下她,很是優待寬宥她,只是秦貴妃向他求過幾次,想要為自己的女兒求一個縣主的封號名分,崔仲暉聽了卻一直沒有下文。 崔河聞言便道:“今日天氣那么好,不如jiejie隨我去我府上玩玩,我府上可有許多好吃的好玩的呢!” 崔河比崔潼大三歲,如今剛滿十六,已經在外面開府建牙,他是崔仲暉的嫡妻所出,雖親娘早就不在了,但身份到底不一樣,崔仲暉也很疼愛這個幼年喪母的嫡子。 如今崔河與秦貴妃崔潼一黨已漸成水火之勢,只是崔仲暉正值壯年,所以兩邊才都暫時維持著表面上的平靜。 然而暗流涌動是少不了的,眼下甚至又有把浪頭掀上來的趨勢。 四年前,北寧在與南朔一役中并沒有討到好處,崔仲暉那時才剛登基,想借此戰立威,沒想到只逼死了顧昂,并未能如同崔仲暉所設想的那般速戰速決,之后戰事陷入膠著,崔仲暉也被朝堂之事所掣肘,只能退兵防守,而本來視為囊中之物的那幾片城池,最終也沒能從南朔嘴里啃下。 這幾年來,崔仲暉卻仍對那些地方念念不忘,他看中的東西便不會輕易放手。 眼下雖才只是初春,但這日子說慢也慢,說快也是快的,怕是眨眼便要到雨季,北方少雨,可那塊地方是北寧與南朔交界的地方,雨水并不算很少,也有許多河道自北寧境內延伸進去到下游。 崔仲暉四年前鎩羽而歸,他如今又換了想法,想要不戰而屈人之兵,讓對方吃個啞巴虧,一切便都要從雨水二字上做文章。 崔河等便諫言,等到了雨季,便可蓄水沖擊下游,南朔也無法應對,到時那塊地便沒用了,即便南朔堅持要守住那些地盤,境內百姓也都成了流民,土地荒廢,若每年都來一次,不信南朔不吐出這塊卡了脖子的骨頭,總之南朔是一點好都討不到的。 而秦貴妃等則不這么想,秦貴妃的家鄉與那個地方極近,她首先便不忍看見那些百姓受災受苦,再加上也不想讓崔河攬了這么大的功勞,于是便極力阻止。 昨日崔仲暉召見崔潼,崔潼便是向崔仲暉提議,只利用水淹一事威脅逼迫南朔自動讓出那塊地盤,不要傷人性命,一切都可徐徐圖之。 如此便稍顯了仁弱一些,南朔未必就肯賣這個賬,到時南朔不肯反來譏嘲,傷的也是崔仲暉的臉面。 是以昨夜崔仲暉才對崔潼動了怒,然而動怒歸動怒,崔仲暉卻也并沒有直接否定崔潼的計策,并且昨夜最后是歇在秦貴妃那里的。 溫芍此刻含著笑望著崔河,道:“殿下的府邸豈是我去得起的呢,我沒見過世面,怕臟了殿下的地方?!?/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