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兄扶蘇 第3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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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日清晨,圄犴還沉浸在昏沉之中,便聽到外面傳來喧嘩熱鬧的響聲。 牢卒來到牢房門前,用兵器拍打著大門,道:“今日是封禪大典,陛下有令,拉你們這些人犯前去祭壇!” 說罷,打開牢門,將胡亥和韓談提起來,押解著往外走。 封禪大典被六國余黨破壞過一次,這是第二次封禪大典,牢卒押解著胡亥與韓談,很快與虎賁士兵交接,再由虎賁軍押解,一路離開泰山封宮,往泰山的頂峰而去,進入封禪駐地。 偌大的封禪筑臺,聳立在泰山之巔,羣臣列隊,黑甲虎賁團團守衛。 胡亥與韓談被押解著走過去,定神一看,前面還有許多被押解之人,正是被俘虜的六國余黨。 “韓談” “是那個叛賊!” “韓談??!我殺了你——” 六國余黨誤會韓談是出賣他們的叛徒,如今一見,恨不能扒皮抽骨,一個個睚眥盡裂。 “啊呀——”一聲嬌呼,胡亥轉頭看過去,便看到假公子一臉柔弱的捂著眼睛,瑟瑟發抖的道:“哥哥!這些六國余孽,好可怕呀!亥兒害怕!” 長公子扶蘇掃視了一眼六國余孽,目光從胡亥身上冷漠的劃過,伸手抱起假公子,道:“亥兒別怕,哥哥帶你去那面兒?!?/br> “嗯嗯!”假公子點頭道:“有哥哥在,亥兒不怕?!?/br> 假公子被扶蘇抱走,臨走之時還朝著胡亥挑釁的一笑,抬了抬下巴。 “皇帝駕至——” “拜見陛下,大秦萬年!” 羣臣猶如潮水,齊刷刷的跪下,整個泰山之巔響徹謁見的山呼之聲,秦皇嬴政一身黑色的朝袍,頭戴象征著至高無上權威的垂玉冕旒,萬眾矚目之下,走入泰山筑壇。 “秦賊??!你不得好死!”六國之人不但不跪,反而大聲的叫囂。 虎賁軍剛要堵住他們的嘴巴,嬴政卻抬起手來,黑色的袖袍一展,虎賁士兵立刻退下。 “秦賊!我們死也不會投降!” “秦狗不得好死!” 嬴政面容平靜,面對粗魯的謾罵,一點子也不動怒,反而笑了笑,迎著咧咧的山風,自有一種帝王之氣。 “今日……”嬴政終于開口了,道:“乃是我大秦封禪的喜日,朕親自用蒲草包住車輪,不忍心破壞泰山的一草一木?!?/br> 他說著,看向那些六國之人,幽幽的道:“自也是不忍心見到流血斷頭的?!?/br> “秦狗!不要裝作慈悲了!” “秦賊該死??!” “殺秦狗!殺秦狗!” 嬴政輕笑一聲,道:“朕今日便給諸位一個機會,若是有揭露叛軍余黨者,無論是揭露人數,揭露駐地,還是揭露輜重,均既往不咎,作亂之事,一筆勾銷,不止如此,朕還會給他一筆財幣,保他妻兒老小,族中上下……無恙?!?/br> 嬴政話音一落,六國之人立刻又嘲諷的尖叫:“秦狗詭計!你以為我們會上當?!” “秦賊的嘴巴,便是鳥嘴,說出來的沒有一個算數的!大家不要上當!” “是了!不要上當!咱們曾在牙旗前面歃血起誓,絕不背叛母國!” “為國捐軀!死得其所!” “為國捐軀!死得其所——” 六國之人義憤填膺,高亢的叫喊著,一遍一遍的呼喝著口號,聲音一浪高過一浪。 便是在這樣的浪潮之中,不知是甚么人,小聲道:“當真……當真既往不咎?還……還會保住我族中妻兒老???” 這聲音實在太小了,卻莫名擲地有聲。 嬴政的唇角露出一抹笑意,笑意慢慢的擴大,朗聲道:“自然。今日寡人對蒼天鬼神起誓,有投誠者,既往不咎?!?/br> “我……我知曉楚國叛軍的藏身位置……” “畜生??!” “你在說甚么???” “難道你忘了咱們是如何歃血為盟的么?!” “你竟要出賣盟軍?!” 那第一個倒戈之人顫顫巍巍,哆哆嗦嗦的道:“不要……不要怨我,我又不是楚國人,能用楚國叛軍的位置,保存我一家老小,我為什么不說?!” “叛賊??!你不得好死——??!” 嬴政幽幽的道:“給投誠勇士松綁?!?/br> 虎賁士兵立刻給倒戈之人松綁,倒戈之人先是害怕,緊跟著感受到了死里逃生的狂喜,戰戰兢兢的道:“我……我能見我的家人么???” 嬴政微微頷首:“勇士自便?!?/br> 眾目睽睽之下,第一個倒戈之人竟被放下了泰山,全須全影的離開。 “叛徒??!” “無恥叛徒!” 六國之人叫囂著:“我們都是有血性的兒郎,絕不會投誠!” 仿佛是要現世打臉,人群中又有人動搖了:“我!我知曉齊國輜重駐地!他們的屯糧都在駐地!” “我知曉韓國余孽的藏身之地!” “我也知曉……” 投誠之人越來越多,一瞬間猶如噴泉,剛剛按壓下這面,那面又涌了起來,一個跟著一個,一片跟著一片,層層疊疊,無休無止…… “哈哈哈哈?。?!”韓談爆發出尖銳的大笑,那笑聲囂張卻有隱含著無力,與他蒼白的臉色如出一轍。 韓談冷笑:“你們這些豬狗不如的畜生!這樣便懼怕了?我韓談真真兒是瞎了眼目,才與你們結盟!” 韓談冷冷的掃過每一個人,道:“無妨……無妨——大秦的江山,很快便要完了!我便是死,也是死得其所,可以面對列祖列宗了……” 韓談指的,自然是假公子,嬴政有意冊封假公子為大秦太子,如此一來,秦人的血脈便會被混淆,要知曉,古人是極其注重宗族血脈的,不然舊派老秦人,也不會那般看不起以李斯為首的外來卿族。 嬴政看向韓談,道:“韓談,你不打算投誠于朕么?” “投誠?”韓談嗤笑:“呸!” 嬴政亦不動怒,仿佛在看一個無理取鬧的奶娃娃,他揮了揮手,道:“扶蘇?!?/br> 扶蘇拱手,親自領著一隊虎賁軍上前,虎賁軍押解著數十個被五花大綁的人犯。 “公子??!” “公子你沒事罷???” 那些人犯全都識得韓談,竟是韓談的親信衛兵。 韓談布下假公子這步棋,為了安全起見,村子里的假村民,全都是由自己的親信衛兵假扮的,韓談和這些人都知曉,早晚有一日,自己都會為國捐軀,只是沒想到,這一日終于到了。 扶蘇冷漠的道:“韓談,這些甲兵,合該都是與出生入死的親信,你若是不肯歸順我大秦,他們……便會一一為你而死?!?/br> “公子!”親信沙啞的大喊起來:“卑將不怕死??!” “卑將亦不怕死!” “卑將跟隨公子之時,早就想到今日!死得其所,何所畏懼?!” 韓談咬牙切齒,發狠的道:“秦賊,你也太小看了我韓人的硬骨頭!今日我韓人便是死光,也不會對秦賊卑躬屈膝!” “好,”嬴政笑道:“那我們試一試?!?/br> 章平立刻出列,抓住一個韓人親信,將他拽上高聳的祭壇。 泰山之巔略微有些霧氣,加之今日是個陰天,日頭并不明亮,祭臺過于高大,章平拽著親信登上祭臺的頂峰,從下面看上去,便只剩下渺小的人影,被霧氣朦朧的籠罩著,看不真切。 一抹銀光,章平的大刀反射著稀薄的日光,手起刀落。 鮮血無聲的噴射而出,一顆頭顱染著鮮血,咕嚕嚕從祭壇的臺磯滾將下來。 “嗬——” 羣臣發出一聲驚嘆:“快看,叛軍人頭落地了!” 韓談的身子猛地一顫,向后倒退了半步,硬生生穩住自己的身形,這才沒有坐倒在地上。 “如何?”嬴政微笑。 韓談的嗓音開始顫抖,沙啞的道:“絕不……歸降!” “好?!辟[了擺手。 染血的章平立刻下了祭臺,復又抓住一名親信,猶如第一次一般無二,拽著親信上了祭壇。 咕咚—— 再一次,人頭應聲落地,滾著鮮血,咕嚕嚕的滾下去,不知滾到了甚么地方去。 韓談顫抖的更加厲害,渾身哆嗦,幾乎不能呼吸,他的眼睛通紅,牙關咯咯作響,指甲深深的掐住手心的嫩rou。 “再斬?!辟?。 “再斬?!辟偷?。 “斬?!?/br> “斬!” 韓談吐息困難,不知何時,已然滿臉都是淚痕,仿佛被雨水沖刷過一般,咕咚一聲,隨著頭顱墜落祭臺,他的膝蓋再難以支持,一個猛子跌倒在地上。 “哥哥,好可怕哦!”假公子裝模作樣的靠在扶蘇懷里,他的眼眸動了動,道:“哥哥,這些叛軍余孽真真兒是冥頑不靈,尤其是這些韓人余孽,左右都有這般多的人投降了,不如……將這些不聽話的韓人余孽全都斬了罷,一勞永逸,不留后顧之憂呀!” 韓談麻木的轉過頭去,看向諂媚撒嬌的假公子,他腦海中嗡嗡作響,幾乎聽不到假公子在說甚么。 胡亥站在一邊,低頭看著頹喪的韓談,道:“看到了罷,你一手培養出來的假物,現在覺得你礙事了,倘或你和你的親信都死了,便沒有人再知曉他的身份?!?/br> 韓談張了張口,說不出話來,呆呆的看著被鮮血洗禮過的祭臺。 嬴政寵溺的一笑,仿佛一個溺愛兒子的好爸爸,道:“亥兒說的有些道理,與其這么一個一個的砍頭,不如一并子全都斬了?!?/br> “是呀是呀!”假公子拍手道:“全都斬了!” 胡亥搖頭嘆氣道:“可憐吶,韓人的勇士,沒有死在沙場上,反而死在自己人的算計之中,你說可憐不可憐?!?/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