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疾而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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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許愿早早地開始打扮自己,穿上唯一一條白色連衣裙,套上一件靛藍色的羊絨毛衣,外面是粉色大衣。倒春寒還沒過,保暖仍然是最重要的。 她用一個帶插梳的發箍往前隆起蓬松的高顱頂,造型不用花什么時間,大氣自然。涂了一點素顏霜,原本作息規律的她皮膚狀態就很好,又涂了一層橙中帶粉的唇膏增加氣色。 因為她打算今天向簡一告白。人生中第一次告白,尤顯隆重。 也許這是她第一次主動喜歡一個人,也許她太孤獨了以至于太想將自己交付到另一個人手上,也許是這兩場煙花太美兌現了她最初對自己許下的諾言??傊?,她想要向簡一表達她的情感。 許愿心里:如果這個世界我還有希望得到幸福,那么這個人可以是你嗎? 昨晚她跟江昕甜報備了這件事。江昕甜驚訝于許愿的決定,可一想到許愿從來都是行動派卻也釋然。江昕甜聽著許愿的敘述和分析,被許愿帶進許愿認為的規則和邏輯里,竟也覺得這個男生和許愿十分有緣、十分相配。既然她江昕甜可以在故事之外找到趙鈞塵,憑什么命運不能給許愿安排一個完美的簡一呢?許愿她值得??! 于是江昕甜舉雙手贊成許愿勇敢邁出前進的步伐,把協德叁子丟在身后。只不過江昕甜沒有告白經驗,只能囑咐許愿一定要打扮自己。 另一邊的簡一也做好了表白的準備,提前到湖心公園安排了花束、氣球和蛋糕。唯一微妙的是,幾處樹叢里都裝有攝像機,全部開機錄制狀態。 簡一今天的打扮也很帥氣,一身天藍色的套裝,里面是白色里襯,臉精致得像娃娃一樣,打眼一看簡直是去參加時裝周的當紅男愛豆。路人走過紛紛驚嘆,有幾個人想上前搭訕的都被幾個保鏢攔住遣散。 簡一掩下眸中的不耐,維持表面的溫和笑意。 這時許愿來了,簡一眼睛照進了光。許愿在簡一眼睛里找到了熟悉的東西——每次她不扮丑的時候,任博遠、唐宇浚和蔣霆超眼睛里醞著一樣的神采??磥泶丝毯喴灰灿X得她很漂亮。許愿信心倍增。 許愿單刀直入地開始發揮:“簡一,我有一些很冒昧的話想對你說,請你認真聽: 在里爾克說‘你必須改變你的生活’的那個黃昏 有人在博爾赫斯的圖書館里找到了索引卡上缺失的那行代碼 當但丁的地獄第九層與濟慈的夜鶯頌在我顱內共振 我突然讀懂了葉芝筆下‘當你老了’的真正隱喻 那些被解構主義撕碎的詞語 正在你瞳孔里重組為完整的十四行詩 此刻我要告訴你 從海德格爾的林中路到??碌沫h形監獄 所有后現代的迷宮都在你睫毛投下的陰影里失去效力 你是德里達解構不掉的在場 是本雅明光暈理論的唯一例外 是此刻正在坍縮成實體的——所有可能世界的集合 因為這個時空的我 喜歡你 簡一,我喜歡你?!?/br> 簡一的表情從怔愣到茫然到驚訝。過程太快,他來不及消化女孩話語中隱藏的信息量,直到看到那樣明媚的眉眼正帶著喜愛看向他,嬌嫩的粉唇輕啟,似乎在等他落吻。他已經忘記自己姓名,忘記身處何方,再不覆上那一雙唇,他就要山呼海嘯,控制不住自我。 就在他閉上眼睛的一瞬間,囂張的笑聲從他身后響起,并且兩人還從草叢中竄出來,帶著手機鏡頭非常不禮貌地懟臉許愿。兩人是和他們一般大的少年,但臉上極輕浮、傲慢。 其中一個仰天長嘯:“哈哈哈!不愧是我世飛哥!你贏了!贏得太漂亮了!不僅讓協德?;▌有?,還讓她先表白!” “我就說沒人可以抵擋住世飛哥的攻勢!這個號稱是協德萬人迷的也不行。不是說你在協德傲到不行嗎?校草強勢追你……等一下,你的臉怎么回事?怎么有條疤?” “就這?還敢說自己?;?!協德那群狗崽子什么水平?你該不會以為我們世飛哥對你動心了吧?逗你玩呢!” “要不是為了贏協德,拍這條視頻,誰陪你這個毀容女玩那么久???哈哈哈——” 許愿的臉瞬間白了:世飛……這個名字很耳熟…… “世飛哥?你到底是誰?”許愿其實已經猜中答案,但抱著理性求證一下。 可還沒等他說話,兩個上躥下跳的小弟急忙開口,生怕大哥自報家門跌份兒沒面子:“我們世飛哥就是龍德實驗的頭兒,安世飛!” 海市有兩所聞名昈省乃至全國的高中,一所是頂級私立名?!獏f德國際高中,專門培養名流權貴子弟,為國外名校輸送高級人才含資本人才;另一所是最牛逼也是門檻最高的高中——華大附屬龍德實驗高中。華大是全國TOP1的大學,華大附屬高中只有兩所,一所在京市,在海市的因為跟協德對壘,所以起了“龍德”這個名字,位置也很相近,簡稱“龍德實驗”。 龍德實驗沒有免考途徑,對全省招生,總名額又很少,每一個能進龍德實驗的人都是精英中的絕對精英。而許愿原本的歸宿就是龍德實驗,如果沒有江昕甜的話。歷屆海市中考狀元都會進龍德實驗,唯有許愿一人例外。 “安世飛”,聽到這個名字,許愿的腦子嗡嗡響,他就是第四個男主,也是全書最陰暗、最瘋批的那個男主。雖然他年紀最小、出場最晚,但他的占有欲是最強的。他把洛藝紫當成他此生唯一救贖,不得到洛藝紫不成活。江昕甜事先提醒過她,在這個世界碰誰都可以,千萬別碰安世飛,他有??! 許愿微微退后兩步,為自己這段無疾而終的“初戀”默哀叁秒鐘。喜歡誰都可以,怎么能喜歡安世飛? 調整好情緒之后,許愿情真意切地致歉:“很抱歉,我這番冒昧的話確實沒有經過深思熟慮,打擾了你。再見?!?/br> 安世飛眼睛一瞇,斂下復雜而又危險的信號,想叫住許愿。卻被身后一人先聲奪人:“喂!留疤臉!你知道我們全程都在拍視頻吧?你知道我們會把視頻發在哪里嗎?要不要求……” 許愿淡定地轉過頭,找準其中一個鏡頭,正經嚴肅地看向鏡頭發言:“我請求你們公開我告白的全程以及前因后果。你們的游戲目的或許是戲耍我、玩弄我的感情,讓別人看見協德第一名也沒什么了不起,會被人騙、被人嘲笑、被人嫌棄。 我只能說,你們發育太晚,成長太慢,現在的你們,心智還沒成熟到能理解一個少女在最無需顧忌現實的時期所產生的不摻任何雜質的感情有多么珍貴。所以你們隨意肆虐,毫無尊重。不過這也可能是你們一輩子離真摯最近的距離了。 大家都是初來人世間,首次為人。我跟你們一樣,不知道誰是我不該喜歡的人。我有錯嗎?我只是喜歡了我不該喜歡的人而已。我也會看錯人、錯付情感,沒有上帝視角又沒有主角光環的人注定像我一樣,掉進河里才知道會濕身、撞了南墻才知道會痛、落入陷阱才知道別人 拿我當豬看。 我們都需要很多很多的試錯,才知道這條路不該走。唯一值得慶幸的是,還沒到需要為自己的決定買單的那個階段,我們,可以回頭!” 語畢,許愿扭頭向來時路一步一步走遠,再也沒有回望過身后。她悻悻地走回家,隨手把兜里的心形折紙和糖心巧克力丟進路邊的垃圾桶。 留在原地的叁人默默無言。兩個小嘍啰面面相覷,突然其中一個來了一句:“世飛哥,這妞也太喜歡你了,你騙她這么久,她竟然一點也不生氣誒?!?/br> 另一個人察言觀色安世飛,也附和隊友的話:“咱世飛哥的魅力銳不可當!” 而安世飛皺眉低頭,他說不清楚自己什么心情。本來只是一個無聊幼稚的游戲,兩校的飛行俱樂部的兄弟們之間打賭,賭有沒有人可以成功撬到任博遠的墻角。 別人或許不知道任博遠的真實背景,到他們這種層次能不認識嗎?誰還不是海市驕子了?誰服過誰???憑什么家里長輩提起他們這一輩的佼佼者,任博遠總是壓他們一頭? 聽說任博遠談戀愛了,他們都想蒼蠅聞到了有縫的蛋,紛紛趕來,四處打聽是什么樣的女生。一聽說是個平民女,整個圈子都沸騰了!任博遠被人下降頭了吧?還是有什么把柄被這個女的抓來要挾他?否則,任博遠怎么會像缺心眼似的跟社會底層玩起童話故事cosplay?王子配灰姑娘?他們這一代可不興這個! 于是他們就起了興致,看誰能以更高的價碼搞走這個女孩。 安世飛也是在眾嘍啰的起哄中接了這個挑戰。他心中自然穩cao勝算,從一開始他就知道他贏定了。只是,他好像算漏了什么…… 怎么現在已經贏了,證據也保存好了,今后他的威望肯定更高,這件事夠他炫耀到大學的,他還是不高興呢?好像失去了什么重要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