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華答應著出來，回到她自己小院，梨蕊將溫熱的湯和餅給她端上來，一邊看她吃，一邊問她：“大少爺為什么會挨打？”

    “他說我沒家教，又說了些別的亂七八糟的話。爹爹惱了自然要打他的?！庇⑷A嘆了一口氣，沒奈何道：“你說我怎么會有這么蠢的兄長?！?/br>
    梨蕊雖然不曾上過學，服侍二少爺和小姐這些年也粗通文墨，聽得這話也不惱，撲倒在桌上笑了半日，方道：“一母所出，大少爺為人怎么和二少爺完全兩樣？”

    “二哥雖然喜歡說我傻，說我笨，說我是個瘋丫頭，可是都是背著人說?！庇⑷A想到二哥，也自嘆氣，“他聽得人家說我一句半句不好的話，必要和人家大打一架的。我真想他馬上就回家?！?/br>
    “不曉得二少爺在燕云州好不好?！崩嫒锴种割^算日子：“最快也要四五個月回來，九月北地就冷了，還要托人寄棉衣去。不然他回來路上冷的?！?/br>
    英華咬著餅，含糊不清的說：“箱紙里有幾斤新施，泥拿出來與二哥做冬衣呀?！?/br>
    且不提英華和梨蕊商量與耀宗做衣裳，只說第四進西院里，王氏將盤里的魚肚rou夾到兒子碗里，語重心長道：“我們家窮的都沒有屋住，英華便是沒有許人，你二舅那樣嬌慣她，也不會舍得她嫁到我家來吃苦的?！?/br>
    文才把魚肚rou夾回母親碗里，悶悶不樂的扒了幾口飯，賭氣似的說：“英華不會是嫌貧愛富的人。我覺得她很好，很好?！?/br>
    王氏苦笑道：“你不過見她一面，怎么曉得人家就肯跟你過苦日子？”

    “我……”文才放下碗筷，“我問問她?！?/br>
    “傻孩子?！蓖跏系溃骸氨闶悄愣司丝丛谥劣H的份上，肯把英華許給你，你拿什么娶她。嫁漢嫁漢，穿衣吃飯。若是英華是我女兒，我也不肯把她嫁給你的?！?/br>
    “娘！”文才只覺得心亂如麻，站起來又坐下去，“你怎么向著外人，我才是你兒子！”

    王氏長嘆一口氣，道：“你好好用功罷，你考中了舉人，娘才有臉去向你二舅求親?！?/br>
    “一定要中舉？”文才看著母親。

    “一定要考中舉人?！蓖跏蠄远ǖ目粗鴥鹤?，“你一定能考中舉人的，對不對？”

    殊途同歸

    耀祖挨了半日的打，郎中替他傷口上藥又疼的了不得，事畢黃氏給他喂了一碗燕窩湯，閉上眼睛就睡著了。耀文和耀廷看他能吃能睡，曉得打的不重，辭了黃氏出來，兩個也不回西院，走到后門喊守門的，說是要踏月走走。

    鄉下地方并無宵禁，守門的因他們是客人也不多事，開了門放他們出去。親兄弟兩個沿著穿鎮而過的小河緩行。

    耀廷便道：“耀祖哥叫驢踢了吧，咋這樣說自家妹子?！?/br>
    耀文喝道：“你才叫驢踢了，咋這樣說自己兄長?！?/br>
    耀廷送給哥哥一個白眼，折了一根柳條去河邊抽水耍子。耀文嘆了一口氣，道：“要是咱一家都在京城風光，就把你一人丟鄉下，你肯不肯?！?/br>
    耀廷跳起來指著哥哥：“憑什么讓我一人在鄉下？”

    耀文扯斷弟弟手上的柳條，搓成一團丟了出去?！岸灏岩娓缵s回鄉下，又把前頭二嬸的陪嫁都交給他，族里都怎么說耀祖哥的？耀祖哥委屈吶?！?/br>
    “那他也不能指著親妹子胡說八道?！币⒗湫Φ溃骸靶姨澖裉烊亲约胰?，不然二叔非打死他不可?！?/br>
    “你這個蠢材！”耀文在弟弟額頭鑿了一個暴栗，“他是指著英華妹子說二嬸的不是?！?/br>
    “二嬸有什么不是？”耀廷不服氣的說：“我覺得二嬸挺好的呀?！?/br>
    “二嬸不姓黃！”耀文搖著頭道：“前頭二嬸才沒的時候，耀宗才兩個多月大，黃家老太太親自去京城把耀宗抱回富春來的，后來就說把黃九姨嫁給二叔做填房。我記得二叔為了這事還特為回家找爹商量。當時我就在爹的書房里玩，爹和二叔以為我小不懂事，說話也沒背著我?！?/br>
    耀廷好奇道：“怎么商量的？”

    “二叔說親姨娘做了后母，萬一對三個孩子不好，有冤都沒處訴?！币幕貞浟艘粫?，才道：“好像還提到黃家很不滿意二叔寄錢回家補貼書院。爹爹怎么勸二叔的我忘了，就記得后來爹爹和二叔喝了不少酒，抱頭大哭?！?/br>
    耀廷想像不出威嚴的父親和同樣喜歡板著面孔的叔父喝醉了抱頭大哭的樣子，驚奇的看著哥哥。

    耀文苦笑著搖頭道：“清官難斷家務事，二叔是咱們長輩，耀祖哥又比咱們兩個大，莫議論了?！?/br>
    “也是，好容易有個清靜地方看幾個月書，專心讀書才是正經?！币⒑苁窍氲瞄_，轉身就把這些事放下了，他張開胳膊向著月亮，喊道：“我要做舉人，我要娶美女?！?/br>
    耀文啐道：“你就就那點出息?！?/br>
    耀廷笑道：“三哥，你不想娶京城的美人，為什么上回人家來說親，你一個字不聽把人家趕走了？”

    “咱們家窮的只剩個空架子，娶得起也養不起?！币膿u著頭長嘆道：“遠的不說，似眼前這位黃氏嫂嫂這般能花錢的，也只耀祖哥消受得起。走罷，莫道他人是非，咱們今日的功課還不曾完吶?！?/br>
    耀文和耀廷兩個在西院足不出戶苦讀，文才比他兩個還刻苦些。西院里鎮日書聲不歇。王翰林冷眼旁觀兩三日，才吩咐柳氏給兩個侄兒再添個人使。柳氏嗔著老爺小氣，道：“一人一個也使得?！?/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