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命萬歲 第16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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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毓對國都的統轄也日漸懈弛。 而明凈的堂上。 以北為尊的方位放置著長五尺、高三尺的云龍紋漆木屏風,黑漆底的屏面紅漆飾以云龍, 麻線、莞草為經緯,素娟包邊的坐席則在屏風以前。 謝寶因穿著棗紫深衣跽跪在席上,身體端正, 衣上無紋飾, 惟有其衣襟邊緣以深棕絹布所鑲,繡飾以雙菱紋。 衣襟處尚可見深衣以內, 還有白絹、玉白中單的兩重衣襟。 她神色肅穆,像是在等待何人的來臨。 侍跪以右的玉藻手中執著長柄腰扇送清風, 望見女子殷切所盼的神情, 默默低頭, 。 頃刻, 有人在中庭步行。 然后朝南而開的門戶, 迎著陽光出現一塊陰影。 穿黑色曲裾的倌人低頭拱手,十分敬重的行了一禮,同時將情況告知:“女君,天子遣來圍守在家外的精兵已經悉數離開,家中眾人已經能自由進出?!?/br> 謝寶因見是家中小臣,她褐眸中的亮光逐漸轉為幽暗,似乎是心有失意,輕輕頷了頷首就不再言語。 倌人再次行禮以后,從堂上離開。 玉藻發覺雞鳴就起的女子在跽坐數刻以后,產子尚未痊愈的身體漸漸羸弱無力,精神開始恍惚。 她迅疾命跪坐在堂上東西兩面的兩婢去將兩足漆木憑幾取來,置于坐席以右,漆幾的幾面扁平,中心往下彎曲,以黑漆為底,以紅、綠漆繪云紋,與孩童同高。 謝寶因將手臂落在微曲的幾面中央,支持疲弱的身體。 忽然一婦人迎著太陽光耀從外而入。 那是一襲黑色繞襟袍,白絹的邊緣之上用勾陳、日月星宿與鬼神陰紋為飾,她伏拜頓首以請罪:“我因預備今日占卜要焚的香料所以來遲,望謝夫人寬恕?!?/br> 謝寶因已經太累,憑依幾面不動:“無妨?!?/br> 婦人撐地站起,再恭敬低頭:“那我就先開始了?!?/br> 謝寶因頷首,以示同意。 兩面的媵婢也從地上起來,去輔助婦人把所有香料都在彩繪的陶熏爐中用火焚燒,有四個熏爐,分別放置堂上四面。 隨即,婦人在陶熏爐所圍之地中而舞,身上所系的錫玲也隨之在響。 堂前開敞,玉藻望著在樂舞以占卜的巫祝,欲言又止。 而謝寶因手肘撐在幾面,側臥著以手支頭,望著這些取悅鬼神先祖的樂舞,又入詭譎的夢幻間。 她看到了外大母、阿娘與阿翁。 樂停的時候。 巫祝停止悅舞,拿著龜甲去熏爐前跪坐,將其于烈火之上灼炙。 俄頃。 巫祝起身,把龜甲敬獻給女子:“謝夫人,已卜好?!?/br> 謝寶因專心致志的看著龜甲上的裂紋,如往常那樣的詢問:“卜意如何?” 巫祝笑答:“為吉?!?/br> 謝寶因依然不放心,抬頭追問:“那我的孩子是否安全?” 鄭太后雖然是以南康公主的繼嗣為名將她的孩子給奪走,但其心計莫測,惟恐是欲借此時機殺之。 畢竟昔年要她出適博陵林氏的是婦人,最后怨恨她的亦是婦人。 巫祝觀了眼裂紋,很快應答:“謝夫人不必憂心,今日之卜也顯示小郎君很好?!?/br> 謝寶因安心而笑:“那就好?!?/br> 巫祝知道這位夫人的郁結,見她容貌美麗,出身豪門巨室,又有親生子女,終究可憐,為此而開導:“鬼神或可解謝夫人所疑所惑,但夫人的悲痛依舊還在,若要其消散,惟有直面它?!?/br> 聞見婦人的憐憫之音,謝寶因笑著搖頭:“那他呢?” 巫祝被問住,看了龜甲許久也難以說出一言,最后語氣不太確定的言道:“林令公..也尚安?!?/br> 尚。 即未必。 玉藻率先明白,恐女子再憂思,迅速朝婦人行了一禮:“多謝巫祝,占卜費力,請先去休息用食?!?/br> 有人援助,巫祝當下就伏拜離開。 謝寶因也只是看著婦人離去,或是還未解其意,或是知而不言,不愿發難于人。 憂心女子的玉藻則繼續每日的諫言:“女君,巫祝之事不宜日日占卜?!?/br> 自從三月產子,女子在醒寤之后,并未有過悲痛相思,先是終日不言,而后就遣人從荊地請來巫祝在家中興占卜之事。 每日一卜,以詢鬼神。 謝寶因笑了笑:“其實我何嘗不知道此間種種都是虛幻,但你又何曾知道我所痛,我經歷失子之痛,無人能言,即使告知外人,他們也不曾躬身感受,又如何來體會我、安撫我,而你是我隨侍,你知道我悲痛,但又何曾知道這痛有多深,所以不要再為此事多言?!?/br> 笑意淡下以后,她露出眸底血rou模糊的傷痛:“只要能讓我遠離痛苦,巫祝也好,鬼神也好?!?/br> 玉藻唯唯行禮以示僭越,隨后取來湯藥,扶持起女子。 謝寶因離開漆幾,重新端正跽坐,將黑褐色的湯藥以及碗底所沉藥石末一并飲盡。 隨后,林圓韞、林真愨來到堂上。 他們小小的手中一人握著一卷竹簡。 謝寶因把漆碗遞給隨侍,從容有常的笑對子女:“我們阿兕、阿慧昔日不是雞鳴就會來?” 林圓韞跑過去,在莞席邊脫下絲履后,依戀的用手去努力環住阿娘的腰,然后看向跟隨而來的小郎君:“阿弟睡懶覺!” 林真愨雖然寡言,但與阿姊爭辯的能力又似乎是天資,他也脫履,在另一側去抱住阿娘的腰:“才不是,明明是阿姊!” 只有兩人不傷手足親情,謝寶因從來都不會為此管束,在她眼中這也是骨rou相親,于是就笑著觀望。 媵婢把幾案擺置好后。 小女郎跪坐在幾案前,腰背挺得筆直,小心翼翼又十分珍惜地把竹簡展開。 林真愨也學之。 而后,跽在二人中間的謝寶因將手指輕輕落在被撫到光滑的竹片上,眉眼溫柔,聲音似清風拂柳那般輕聲細語,清脆悅人:“伐木丁丁,鳥鳴嚶嚶?!?/br> 林圓韞誦讀出下句:“出自幽谷,遷于喬木?!?/br> 隨后林真愨誦讀:“嚶其鳴矣,求其友聲?!?/br> 林圓韞:“相彼鳥矣?!?/br> 林真愨:“猶求友聲?!?/br> 隨即姊弟兩人皆緘口。 林真愨的學習能力與其阿姊旗鼓相當,于是常常都是由她誦出第一句,而后他們分句讀之。 見他們都不會,謝寶因摸著女兒的發頂,一字一字的讀給二人聽:“矧伊人矣,不求友生?神之聽之,終和且平[4]?!?/br> 林圓韞從竹簡中抬頭:“娘娘,這首詩也是祝頌辭?” 他們才剛誦讀,未學具體。 謝寶因耐心為其解惑:“是宴享詩。意為‘鳥鳴是為求知音,而鳥雀都求友欲相親,又何況人,天上神靈請聆聽,賜我和樂與平靜’?!?/br> 林圓韞好學,只需聽一次,自己就能誦讀,最后為不讓阿娘勞累,她還會親自去教習阿弟。 一首詩歌將要學完的時候,媵婢急迫倉皇的跪在堂上。 謝寶因望而皺眉。 兩個孩子也停下誦讀聲,好奇的看過去。 “女君,六女郎病勢沉重?!?/br> 在進入京邑的吳道上。 一駕繪有博陵山水的車馬進入國都建鄴。 經過長樂巷時,童官忽然遲疑,以致車速減慢:“家主,是否要先去家中?!?/br> 在知道鄭太后奪子的當日,男子站在江淮郡王的官邸之中,雖然望著國都的方向沉默不言,但因為隱忍心中痛苦,一雙黑眸也已然充血發紅。 及至夜半,男子才行尸走rou回到居室。 翌日又有醫師來診治其發疼的眼睛。 他們也剛從江淮郡王的食邑之地吳郡驅車而來。 林業綏闔上雙目,那種疼痛感依然清晰存在,他將情緒掩好,裝作無事:“先去天zigong殿?!?/br> 天下時勢多變,此事確實更為重要。 于是童官稟命再次驅趕馬車。 隨即車駕沿大道進入蘭臺宮,在闕門下車以后,所去之處也不再是帝王起居之所長生殿,而是含元殿。 飽食終日的李毓高坐在明臺,見男子入殿,當下就拾起岸上的簡牘,低頭觀覽。 林業綏也當然明白其中含義,要自己主動朝其北面稱臣,他黑眸微合,正立行禮,嗓音毫無溫度:“臣拜見陛下?!?/br> 坐北朝南的李毓終于舒意,放下簡牘,像以往每個帝王對遠道歸來的臣工言道:“林令公路途辛苦?!?/br> 林業綏的聲音溫和卻疏離:“皆是臣該做的?!?/br> 李毓虛假而笑,心中只有一件事情還未能全然放下:“令公是否知道李乙在何處?!?/br> 林業綏淡言:“臣無能,尚未得知?!?/br> 聞此言,李毓的神情頃刻變得陰狠:“聽聞令公在回國都時,于途中轉道去了吳郡的江淮郡王的官邸,又是為何?” 林業綏從容抬眼:“江淮郡王傳書于臣,自言李乙曾出現在吳郡,為君分憂,臣不敢懈怠,于是在途中欲前去追捕,然未尋到蹤跡,但恐陛下覺得我數日不歸是有觸犯之心,故又乘車疾馳歸都?!?/br> 李毓不是愚蠢之人,不會因為一卷簡書而信任這個曾追隨李乙的男子,前面皆是試探,在思忖男子所言以后,命黃門侍郎遣人去吳郡四周搜尋。 江淮郡王與李乙雖然并不親近,但二人也未曾交惡,何況吳郡之地有礦產能支持鑄造兵戈,李乙未嘗不會前去。 還有一人。 李毓抬頭看向殿中:“林令公剛解決與突厥的戰爭,謝夫人又才產子,恐郁于胸,先在家中休息以抒謝夫人心懷。還有林令公親子的事情,因為南康公主常常入太后的夢中,哭其無繼嗣,而令公與南康公主曾有姻親,若要有繼嗣,必然是令公之子。但令公好像還未見過那孩子,其實謝夫人也不曾見過,皆怨鄭家大郎行事太過躁急,我本意并非如此,但事已如此也就算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