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命萬歲 第12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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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寶因掩唇咳嗽,長拜一禮后,以病告別。 郗氏望其狀貌姿態,心中困擾,今日此舉就像是她已知必死,所以在親自處置自己的后事。 默然旁觀的郗雀枝忽笑著發問:“三姑為何要應下?” 愛憐孫兒的郗氏對女子有此一問十分不滿,嚴厲反詰:“阿兕、阿慧是博陵林氏的子弟,又是我孫兒,你說我為何要應下?誰敢使其有損傷,我必不輕饒!” 郗雀枝惶恐起身,面朝婦人低頭揖禮:“雀枝并非此意,但終究只是謝夫人一人的言辭,外兄對此態度如何,全然不知,如若外兄得知不悅,三姑與親子又將有隔閡。依我淺見,應遣奴僕去迎候外兄,然后再將謝夫人欲為他納側室告知,若是為真,三姑再用心亦不遲?!?/br> 郗氏恍然,即刻命隨侍前去待男君歸來。 自從那里歸來,謝寶因已心力俱盡,但精心布置的這盤棋局才只到三分之二,還有最重要的之一未布。 休息幾刻,后又命媵婢奉上筆墨。 奉命而來的玉藻恍然看見中庭里大步走來的男子,疾步行至室內,跪著將翰墨放下后,低聲道:“女郎,他來了?!?/br> 謝寶因從容屈足:“你先退下?!?/br> 玉藻憂心忡忡的起身,往后退的同時又轉身,因未注意差點便撞上入室的男子,她趕緊低下頭,欲要請罪。 然頭頂已重重落下男子清冽的聲音:“今日女君是否有進食湯藥?” 玉藻屏息搖頭。 林業綏看了眼女子,抬腳而去,走至幾案旁,望著案面的雙耳漆碗,沉默不語,轉身就走到北壁蹲跪下去,隨即拎起案上的水甕,把水倒在手背,試出溫度合適以后,將漆碗盛滿。 他放下陶甕,冷聲命令:“把丹藥取來?!?/br> 僕從迅速去捧來丹藥。 林業綏則踱步至女子所跽坐的東面,緩緩屈身蹲下,只有右膝觸地,把漆碗放置在案上后,他捏了顆丹藥送到女子眼前,語氣淡然的吐出兩字:“用藥?!?/br> 從女子不肯進食湯藥始,他就命醫工將藥石制成丹藥,便于自己親手喂食,雖藥效會因此減弱,但好過一滴湯藥都不喝。 謝寶因視而不見,眉眼淡淡的在簡牘上寫字。 林業綏望著女子垂首露出來的一截后脖頸,還有提筆的那截手腕,瘦到他一手握住都生怕折斷,如此想著,語調中也漸漸帶著強硬:“幼福,千萬不要逼我?!?/br> 想起之前男子所做那些逼迫自己的事情,謝寶因暫停筆,神情冷寂的與他對視一眼,而后伸手要去拿。 但這次,林業綏親自把丹藥遞到她嘴邊。 謝寶因張嘴,咽下,又被他端起漆碗,親手喂進幾口水,把藥吞服了下去。 然后,林業綏從衣襟里拿出一張沒有雜質的上好藤紙,親自舉到女子跟前,手一松,便輕飄飄的落在幾案上:“夫人命我拿來給你的?!?/br> 被水嗆到面色潮紅的謝寶因看了眼,是一位女郎的丹青畫像,她面色如常的拿起。 林業綏漠然:“搬回到你我的居室去?!?/br> 謝寶因伸手撫平被男子弄出的皺褶:“郎君便不問問這是什么?” 林業綏斂眸,他怎會不知,郗氏將所有都悉數告知,原以為裝作不知、不問就可以,但他的妻子不許。 他低聲逼問:“幼福就如此想做賢妻?” 謝寶因理當然的頷首:“我身為郎君的正室,博陵林氏的宗婦,有為郎君納淑媛、豐繼嗣的職責?!?/br> 林業綏傾身上前,使得女子退無可退,他垂下黑沉沉的眸子,有意無意的盯著那些露出或沒露的地方,這三月從來都不肯他碰...他呼吸微滯,伸手撫上那段長頸,一路至耳鬢:“如今你誕下嫡長子,以為地位穩固,所以覺得能為我納側室了?你又知不知道,命數變幻,只一個怎么夠,其他的正室夫人不生三四個兒郎,日夜都輾轉難眠?!?/br> 他附耳,抬手弄珠,輕聲一笑,語氣曖昧含混:“幼福不是要做范夫人那樣的正室嗎,但她有四子?!?/br> 提及孩子,謝寶因不再躲避,雙眼泛著光亮,與他對視:“漢文帝劉恒為代王時,在呂后的旨意之下,迎娶呂氏女為王后,呂女為他接連誕育四子,但在他繼位以前,四子卻一一死去,最后呂女也忽然喪命?!?/br> 林業綏捏玩耳珠的手滯住。 然后,謝寶因決然道:“最初我就不該生下這兩個孩子?!?/br> 呂氏女是呂后用來控制監視諸王的棋,她也只是天子和林從安用來對付三族的棋,而她的結局,史書上早已有所記載。 林業綏聽到此言,喉間一窒,眼尾也漸漸泛起紅色:“你后悔了?” 謝寶因在笑,眼里卻是淚:“是,我為此懊悔不已。但我更恨,恨你、恨天子、恨五公主,如果不是你們,我的夫君應是清河崔氏或昭國鄭氏的郎君,絕不會是你?!?/br> “既注定如此,又為何要讓我誕下你的孩子?” 清河崔氏..崔二。 崔安。 林業綏抽痛的吸了口氣,撩起眼皮子,女子聲聲訴泣,那么可憐,guntang的淚水就滴落在他手上,他用指腹一點點的抹去,卻沒有絲毫動容:“我跟你說過的,我的手段有多卑劣不堪,問你想要名士還是這樣的我,你自己做出的選擇?!?/br> 不,都是他的算計而已。 女子從未真正選擇過他。 他自嘲的收回手,撐膝起身,突然無力道:“幼福想做這個賢妻,我納就是?!?/br> 那句“你可知九月初二是何日子”也沒有再問出口。 看著林業綏出去,謝寶因恍若喪失一切力氣,顯露疲態,隨即又慢慢俯身趴案,身體輕微抽動。 玉藻見男子是氣息不順的從這離開,隱約有動怒的跡象,猶懼的疾速入內:“女郎!” 伏案的謝寶因被聲音驚動,手指動了動,逼自己重聚起精力與思緒,隨后直起上半身,在媵婢的扶持下站起,鼻音濃重:“我無礙,命人去備車駕?!?/br> 她需盡快把棋局下好。 見女子有淚,玉藻語氣緩下:“女郎是要回謝氏?” 謝寶因走去西壁,從盈滿的筐篋里取出帛書,然后規整的放在幾案之上,同時又將一片簡牘置于其上。 上面筆跡還未干。 她說:“渺山天臺觀?!?/br> 【作者有話說】 明天就不揪心啦!男主說女主是自己選擇的劇情在第80章~怕大家忘了 [1]愨【que4】:誠實。 [2]《孟子·公孫丑上》:“尺地莫非其有也,一民莫非其臣也?!薄緵]有一尺土地不屬于他所有,沒有一個百姓不屬于他統治?!?/br> [3]南北朝.顏之推《顏氏家訓》:“倚作舅姑之尊,蛇虺其性,毒口加誣,不識忌諱,罵辱婦之父母,卻成教婦不孝己身,不顧他恨。但憐己之子女,不愛己之兒婦。如此之人,陰紀其過,鬼奪其算。慎不可與為鄰,何況交結乎? 避之哉!” 【譯文】:仗著自己是公公婆婆的尊長身份,性如毒蛇,對兒媳惡毒辱罵,甚至不顧忌諱,謾罵起女方的父母。這樣做反而教會了媳婦不孝順自己,也不顧及她的怨恨會帶來禍害。只知道疼愛自己的兒女,卻不懂得愛護自己的兒媳。像這樣的人,陰曹會將其罪過記錄下來,讓惡鬼奪去他的壽命。你們要謹慎些,不可與這樣的人比鄰而居,更不能與之結為朋友了。還是避開些吧!】 [4]《后漢書·列女傳·曹世叔妻》:“女有四行,一曰婦德,二曰婦言,三曰婦容,四曰婦功?!?/br> 第105章 一殺達成 建鄴內城, 謂之皇城,中央官署皆位于此,以西則是蘭臺宮、東宮與掖庭宮, 中間隔有宮墻、宮門與寬闊道路。 黃昏時, 身為宿直郎的扶風韓家二郎處置完今日的公務,深感四肢酸痛,便閑步解乏,在與左右驍衛、司農寺的宿直郎交談完后,又走回尚書省, 發覺一省長官用以處理全國政事的宮室光明,好奇入內。 見男子仍坐于堂上, 韓二郎笑言:“即將日入,林仆射為何還未歸家,可是與謝夫人不和?” 回想起白日的事,林業綏抬眼, 目光清冷,瞬息又垂下眼簾,繼續閱看從各郡飛遞而來的公文。 韓二郎年逾四十, 性情溫和, 喜好談論,最諱一人孤寂, 故而繼續百折不撓的陳說:“夫妻不和,不過兩類狀況, 一有爭辯, 二不相愛?!?/br> 林業綏再未抬頭, 眉眼平靜的處理政務, 絲毫不受堂上呼噪的影響, 任這人在面前闊步高談。 韓二郎其人,有名士之風,卻不入名士之流,少年時就常在竹林清流間舉行流觴曲水,大談玄學,眾人皆以為他將不問朝堂,拒不任職,游樂人間,但又忽然于弱冠選擇仕官,自居為以富利為隆的俗人,不做誑時惑眾之人,以譏名士口是心非。 而其妻腿有舊疾,年歲漸長,在二十五歲那年,右足就已行不正,又不喜用木杖,恐被他人取笑,每逢外出游玩或遠行,必告假相伴左右,十幾載如一日的躬身為杖,這曾是一樁堪比前朝張敞畫眉之暇的美談,但也如張敞一般,始終未得天子與王謝的重用。 往昔有曹植八斗之才且最得昔日郁夷王公賞識的少年郎君,宦途已終止在尚書省的都令史,可數載以來此人從來都是怡然自得。 因此扶風韓氏的子弟也多親近于他,同竂相親。 平常最愛解衣推食[1]的韓二郎又問:“不知林仆射是占其一,或是二者皆占?” 林業綏動作微停滯,隨即冷笑一聲:“韓令史的話很多,既如此,夜夜宿直尚書省如何?” 韓二郎聞言緘口,最后又仰頭嘆笑,面朝尊位拜手一揖:“嘉耦曰妃,怨耦曰仇,古之命也[2]。若是仇,則無解,林仆射何必自苦?!?/br> “下官先退?!?/br> 隨即轉身退去,體有超逸之才。 林業綏視線微移,落在簡牘以外,然而唇畔微勾,那雙曾運籌于帷幄之中的長眸里盡是失意與自嘲。 及至入夜,他放下文書,想起韓二郎所言,垂眸深思幾瞬,便從案后起身,緩步走出尚書省官署。 侍從在旁的童官將手中黑裘氅披在男子寬肩之上,然后迅速低頭揖禮:“家主,我去命人備車駕?!?/br> 他還以為家主在與女君有過爭辯后,置氣來了官署,今夜應不會歸家。 林業綏立于黑夜中,微微頷首,寬袖之下的長指來回撫摩著,冷眸漸漸染上勢在必得的淡然與凌厲。 若是無解,那便強行解。 他可以算計一生。 自苦? 呵,他從來就不怕苦。 在天上星斗的照耀下,兩馬齊驅的車駕疾馳入長樂巷,于寬廣巷道停下后,林業綏彎身從車輿出來,踏木階而下。 待走到家中西面的房舍群,他徑直走進浴室沐浴更衣。 童官則跪坐在廊廡,親自熬煮湯藥,心中疑惑的朝融于黑暗的屋宇看去,不解家主既歸家,為何又不過去。 聽到室內的木屐聲,他恢復敬重謹慎貌,用云紋漆碗盛好熱湯,低頭入內,走到男子身旁,雙手奉上:“家主?!?/br> 林業綏穿著中衣從浴室回到居室,而后走去衣架前,拿來玄衣披好,隨即側首,望見泛苦味的湯藥,單手端起食案上的漆碗直接一飲而盡,然后履地過柱,彎腰拾過幾案上那卷《道德經》的同時,屈膝踞坐。 他滿慢條斯理的展開書簡,聲音微沉:“那邊情況如何?” 童官捧著空無一物的漆碗,恭敬相隨在旁:“東面居室未見燈火?!?/br> 林業綏眉頭擰起,她最懼黑,即使是夜間寢寐,青銅三足燈架的燈燭也從不熄,意識到什么后,只聽竹簡啪地一聲被摔在漆木案上,他當即起身,大步流星的朝那處房室邁去,但只見門戶緊閉。 他伸手推開,直接往臥榻、幾案尋去,又將室內掃視了一圈。 沒有絲毫的吐息聲。 她人已經不在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