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于謙道:“臣以為,應對漠北各部,開放互市?!?/br> 石亨面露不悅:“少保是要資敵啊?!?/br> 隔扇內的青蘿亦是不解:“為什么他不想殺韃子,還要和他們開放互市?” 綠竹也頗為不解,緊皺著眉搖了搖頭。 只聽外間的于謙緩緩道: “快過年了——我們錢塘人有句俗話,年到二十一,人家歡喜涯嘆息,正所謂有錢人過年,沒錢人過關,近幾年災情不斷,百姓深受其苦,眼下年關將至,朝廷萬不可勞師動眾,糜費錢財?!?/br> 綠竹聽完,舒了口氣,這才向青蘿和月人解釋: “打仗是最費錢的事,這錢從哪兒來?還不是從老百姓的頭上出?少保體恤百姓,剛過了幾年太平日子,就又起戰事,百姓哪里受得住呀?” “原來如此?!?/br> 青蘿和月人一起點頭。 又聽見外間的石亨冷哼一聲: “此乃軍國大事,年節乃百姓家的小事,少保怎可因小費大?若不趁此良機,犁庭掃xue,蕩平漠北,他們日后必將復來,犯我大明?!?/br> “此番用兵,能把他們都斬盡殺絕嗎?就算你絕了瓦剌,能絕了韃靼嗎?能絕了兀良哈嗎?” 石亨道:“今日殺不光,明日接著殺,逐步斬草除根?!?/br> “斬草除根?”于謙搖頭笑道,“□□皇帝和成祖皇帝,兩位擁兵幾十年,馳騁天下未逢敵手,蒙古人罕有能與之敵者。然而到現在,蒙古人不也沒殺絕嗎? 石亨一時語噎,想想又道:“那也不能跟他們互市,資敵壯大?!?/br> 于謙道:“以前為什么會有邊患?因為他們缺少物資。自從瓦剌把太上皇放了回來,恢復了互市,他們以馬匹換我們的棉茶鹽糖,便一直太平共處相安無事,我方若是主動挑起事端,豈不前功盡棄?再者,兩國交戰,拼的是什么?拼的是雙方的財力物力,瓦剌一戰,傷了我大明朝多少元氣?休養生息才是當下最緊要的事,至于絕除后患,還是留給后代去做吧?!?/br> 石亨被駁,悶聲不語。 朱祁鈺道:“武清侯還有何見解,但說無妨?!?/br> 石亨悶著一張臉:“政務軍事,但有于少保言,微臣還敢再說什么?” 于謙唇邊延出一抹諷笑,朱祁鈺調停: “你們二人,一個為將,一個為相,皆是朕的股肱之臣。將相不和,怎么能讓朝廷的根基安穩?你若對于少保的安排有什么不滿,不如把話說開?!?/br> “臣哪敢不滿?”石亨皮笑rou不笑,“于少保扶大廈之將傾,挽社稷于危瀾,又有擁立之功,就算是伊尹霍光復生,也不過如此功勞。天下百姓無不仰頌,像微臣這種粗人,也跟著混了許多功勞。還能有什么不滿?” 此言一出,后面綠竹心中一跳,低聲嘆道: “這人好歹毒的心思?!?/br> 青蘿和月人均感到奇怪,低聲問: “他明明是在夸于少保,為什么說歹毒?” “你們有所不知,他提到的這兩個人:伊尹和霍光,都是廢立過皇帝的人,皆為功高震主的權臣。他將于少保比作他們,那是暗示萬歲,于少保能擁立他為帝,早晚有一天,也能廢掉他!” 兩人聽了綠竹剖析,方明白過來,齊聲感慨: “果然歹毒!” 朱祁鈺聽了石亨的話,不露聲色,語氣淡淡: “武清侯將少保比為伊尹霍光,少保以為如何?” 第46章 賜婚 于謙神色鎮定,泰然自若,緩緩言道: “伊尹擅烹割,臣每日簞食瓢飲安貧樂道,此不如也?;艄馍糜萌?,臣掌宰輔,只論公事不講私情,廷臣多有怨,故臣此亦不如也。唯有鏟jian除佞匡正朝綱的決心,臣與他們一致,個人榮辱安危皆不足為道,只望政治清明百姓安樂?!?/br> “伊尹是相,霍光為將?!?/br> 朱祁鈺微微一笑,目光緩緩掃過于謙和石亨的臉,低沉的聲音透著深不可測的威嚴: “你們做不了伊尹霍光,朕亦非太甲昌邑王,你二人為朕左膀右臂,望能合舟共濟,全了這君臣際遇一場?!?/br> 于謙和石亨一起下拜,口呼萬歲。 “朕心中也有個臣子榜樣?!敝炱钼曓D身向興安吩咐:“拿來給他們瞧瞧?!?/br> 興安從案上拿起那幅畫,呈至于謙、石亨面前。 看到那畫中人物,兩人一眼認出。 于謙道:“文忠烈錚錚鐵骨以身殉國,氣吞寰宇誠感天地,孤忠大節萬古攸傳,此等英烈,乃所有為臣子者之楷模?!?/br> 石亨也跟著道:“少保所言極是?!?/br> “兩位既認同朕言?!敝炱钼曃⑿︻h首,“那便來評一評這畫吧?!?/br> 于謙、石亨起身,端詳起那畫。 石亨看了會兒,道:“臣是個大老粗,不懂書畫,只覺萬歲畫的文忠烈猶如真人在世?!?/br> 朱祁鈺哈哈一笑,又轉向于謙:“少保呢?” 于謙道:“栩栩如生,形韻兼得,陛下的畫工很有顏輝遺風?!?/br> “嗯?!敝炱钼曇馕渡铋L的瞥了眼隔扇,“適才有一人,也提到了顏輝?!?/br> 綠竹眉心一跳,不由自主的握緊拳頭。 青蘿察覺到她的緊張,低聲道: “你也覺得他看上你了,對不對?” 綠竹煩躁的嘆了口氣,閉上眼睛雙手合十,默默祈禱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