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光頭的計劃是走旅游路線,從長沙先到山海關,轉車到敦化,全程火車,整個旅程大約兩天時間,經過近3000公里。 這段時間內,我們基本無事可做,打牌,吃飯,看車窗外起伏風景,還有平矮的自建房。 第一天晚上,我靠在臥鋪的墻邊,聽火車在鐵軌的轟鳴聲。 走廊人流混雜,噪音難以避免,胖子的上鋪睡著小哥,他和我們沒有任何交流,一直在睡覺。 在這種噪音和我們的談天說地中,他能保持自始至終的沉默,也是一種天賦。 我對他沒什么好奇心,我對很多人,很多事都缺少好奇心,因為有更有趣的東西等待我去發掘,去好奇。這種人必然有他的心事,他的使命,細究之下肯定是麻煩不斷,我認為自己沒這種天大的本事。我對這個人沒什么好奇心,以為吳邪會對他好奇。 令我驚訝的是 ,吳邪對他的好奇比我更為冷漠,吳邪完全不關心小哥和我們同行的目的,他身上的秘密,他悶不作聲的原因。 吳邪對待他的方式和對待陳皮阿四幾個伙計沒有什么兩樣,問他吃不吃飯,要不要水,除此之外,吳邪只專注于眼前的雜志,和胖子稱兄道弟,聊五湖四海的事。 以及,捉弄我似的,不時找我聊天。 潛意識里,那股違和感再次出現。我總覺得,事情不應該是這樣發展。 好像什么地方弄錯了。 我坐在床上把毛衣脫掉,披散長發,探頭下去。 第二天晚上將近十一點,我們的車快要到山海關。 吳邪正靠在床頭,戴著眼鏡,看一張地圖。 “怎么了,睡不著?”他頭都沒抬。 “你看什么呢?”我沒話找話,“你也不是沒睡?!?/br> “看長白山的地圖?!?/br> 我趴在床欄上,“看出什么來了?你怎么這么冷靜,搞得像我們要去滑雪一樣?!?/br> 他噗嗤一聲笑了?!罢乱?,誰說不能再做點娛樂呢?不然也太累了?!彼褵燑c上,“我感覺這次三叔把我們這些人召集起來,恐怕不是什么好事,能不能挺過這一關還不好說?!?/br> 吳邪抬頭看我,逗我似的,“你心里怕不怕?” “你都不怕,我更加不怕了?!蔽彝嶂^看他,“上次你見我怕過嗎?” “是么?”他臉上有些揶揄,“那是誰抓著我的手不讓我走……” “哎哎哎,你閉嘴?!蔽掖驍嗨?,“那明明就是有原因的,哪個女孩碰到這種事不慌張呀?你還是不相信我,我真是沒話說了?!?/br> 我把頭發撩到耳后,有點臉紅。 吳邪把煙灰磕掉,“信你啊,怎么不信,不是陪著你睡了么。如果不相信你,我才懶得管你?!?/br> 我說你不會的,就算你不相信我你也會管我。 他露出一個意外的表情,“在你眼里我是這種老好人么?” “是啊,是個好人?!?/br> 他不接話了,放下地圖,過了會,他說,“你要不要下來?” “下來干嘛呀?”我這樣說著,已經開始行動,從旁邊鐵欄桿爬下去,直接爬到吳邪床上,和他擠在一起。 單人床窄,我們貼在一起,我把腿架在他身上,他對我簡直是縱容,不知為什么,我對他毫無防備心,真把他當哥哥似的,胳膊貼著,“你要給我看什么?” 他有片刻僵硬,很快自然起來,掏出一個魚眼珠。 我觀察了會,“好東西,這能賣多少錢?” 他比了個數。 “哇?!蔽艺f,“你要送我?” “那肯定不是啊?!?/br> 我打了他一下,“那你炫耀什么?!?/br> 吳邪往旁邊躲了躲,避開我的手,“你離太近了,口水都噴我臉上了?!?/br> “你他媽的自己要我下來的,再說,我哪里有噴口水?”我怒道,“我要回去了?!?/br> 我撲過去,兩腿跨坐在他身上,想擰他臉。吳邪托了一下我的腰,表情有點奇怪。 我在他身上蹭來蹭去,他轉過臉,我一邊小聲罵,一邊想打他。 他忽然一動不動,我說,“你還敢耍我嗎?” 他閉了下眼睛,不看我,我忽然發現,他額頭居然有汗。 我想摸他的臉,他抓住我的手,聲音有點沙啞,“我知道了,你先下去?!?/br> “你怎么了?” “你先下去?!眳切爸貜偷?。 我有點來勁了,“要是我不下去呢?你這人很討厭,我算是發現了?!?/br> 他低頭問,“我哪里討厭?” 我湊近看他,就在這時,感覺腿間硌著一個很硬的東西,我忍不住挪了挪屁股,那玩意就變得又硬又燙。 然后吳邪一下子把我掀翻了。 吳邪捂著我的嘴,壓在身上,我驚恐地看著他,他膝蓋頂進兩腿中央,好像在喘氣。 這他媽的是怎么了? 他自下而上終于與我對視,眼神有些可怕,似乎在克制什么。 我瞬間啞口無言,他慢慢說,“現在可以下去了嗎?” 我點點頭,他放開手,我從他身下起來,他坐起來,好像在深呼吸。 場面一時陷入尷尬。 我不敢再招惹他,弄了幾下頭發,我們沉默著,沉默中,有什么關鍵的東西劈頭蓋臉砸進記憶里。 我凝神細想,忽然門被推開,胖子在門口喊,“起來起來,山海關到了!” 火車??吭谏胶jP。要轉的下一班車在兩小時后才到。 胖子說去外面看看,轉轉,我跟在吳邪身后,吳邪心情不好,說都凌晨了,又沒月亮,看個鳥啊。 幾個人,跟著同樣轉車的天南海北的人走向車站候車室。 深更半夜,車站里人流更為混雜,過夜的許多卷鋪蓋在地上睡覺,我蛇形走路,避來避去,不一會兒,我們就被分散開,一轉眼功夫,幾個男人被沖到很遠的位置。 潘子拉著吳邪,胖子和小哥、陳皮阿四在另一個出站口,我踩到別人的草席,那人蜷縮著睡覺,鼾聲如雷。 找了找他們位置,我剝了件口香糖,在嘴里嚼。忽然人群sao動,不遠處,有一群人大喊:“站??!” 那群人邊喊邊跑,潘子大罵,拉著吳邪在車站里亂竄,吳邪手扶座椅靠背,一下子就翻過去,動作異常果斷。這動作太熟練了,說他沒翻過十幾次我都不信,我吃驚看著他,他們快速被人群包圍。我意識到這群人是便衣警察,他們之間,還有一張熟悉面孔,那天的光頭。 那么事情就說得通了。 大概想不到這一行人中還有一個小姑娘,沒人在意我,我向他們的方向移動,與此同時,候車廳大廳頭頂一盞日光燈“啪”一下碎了,眾人大驚失色,下一秒,又是一盞。 噼里啪啦,人群徹底轟動,吵鬧聲,哭聲,尖叫聲亂成一團,日光燈接連砸下來。 太熱鬧了,但這地方待不下去了。 我被擠出門口,放眼望去,亂成一鍋粥,全是陌生面孔。 我慢慢脫離人群。 我有閑情逸致吃口香糖,遠遠的,似乎看見胖子。 胖子在沖這個方向使勁打手勢,我走過去,另外幾個男人幽靈一樣竄出來,我們重新聚在一起,潘子和胖子在大罵光頭出賣他們,胖子說你那‘夾喇嘛’的筷子給雷子折了,現在怎么辦。 吳邪點了根煙。 他很鎮定,恐怕吳三省現在在場,都不如他鎮定。就像這件事發生過一樣。見我看他,他也不跟我說話,兩人討論沒有結果,小哥向著不遠處陳皮阿四走過去,陳皮阿四身邊,多出幾個中年人。我們在人群掩護下,摸黑,來到一處公園。 他們蹲在草叢里休息,我嫌草叢要弄臟衣服,坐在長椅上。 山海關是天下第一關,與萬里之外的嘉峪關遙相呼應,可惜次行無緣賞風識月。 前幾天阿寧在電話里說,她這次被安排的任務,要去的地方,九死一生。 我說你們老板真是周扒皮,一刻不能歇啊,這次獎金多少? 阿寧說,你這小狐貍鉆錢眼子里了,如果這次活著回來,你還得請我喝咖啡。 我對她講,我這次也得去一個九死一生的地方,那地方不得了,是皇帝寢宮,恐怕不比你的任務兇多吉少。她又笑著說,那你別死啊,你死了,我咖啡沒人請了。 阿寧是個刀子嘴豆腐心的女人,我想,人到山前必有路,我再怎么樣,也不會死在那種地方。 一群男人商量有了眉目,陳皮阿四安排在車站的人,安排了車,我們上了一輛解放卡車,外面堆著貨物。 陳皮阿四看著我,問我,你這霍家丫頭,這次來,是想要什么? 我說,我要錢。 “我和你們不一樣,你們一個個,兇神惡煞,身上全是秘密,你們要做什么,我一點都不好奇。我就想翻點寶貝,去外頭倒賣掉,就這么簡單?!?/br> 我對陳皮阿四眨眨眼,這老頭一聽就笑了。 幾人都在笑,笑容的意味不同,若有所思。 他們幾人聊天,車子開在省道上,這里的溫度零下,非常低,冷風呼呼刮。 我縮在角落里,裹著大棉被,冷得睡不著。 車斗有篷布,但有等于沒有,我昏昏沉沉,感覺有人在摸我的臉。 掉落下來的目光,像半年前招待所的夜晚。 那個噩夢時斷時續,就像一場春夢。 想要被抱,被親,被摸,那個人手的溫度流連忘返。難道我是想談戀愛了么?想要男人? 但實際上,我連自己的性取向都不太確定。 我喜歡男人?女人?可能更喜歡男人吧。 為什么那個時候,他沒有徹底做這件事呢。 也許此行回去后,我應該找個男朋友,告別處女之身,體驗一下新鮮的東西。 我迷迷糊糊睡著。這一路,車子顛簸在省道上,狂風呼嘯。 有人靠著我,我閉著眼問,“我們到哪了?” “敦化,”他說。 吳邪看著我,他嘴唇好像要結冰,呵氣成霜。 我問他你是不是很冷,怎么冷成這樣了。 “是很冷,我記得那一年好像還沒這么冷?!彼α诵?,“不知道為什么,可能身體變差了吧?!?/br> “那一年?你以前來過?” “算是吧?!?/br> 我好奇道:“來干嘛?不會真的是滑雪吧?” 吳邪把軍大衣蓋在我腿上,拍拍褲子,“是啊,來滑雪,差點被雪埋了?!?/br> 我在背包里翻,把巧克力遞給他,喝旺仔牛奶,他就笑,“你到底買了多少零食?” “都是零食?!蔽野驯嘲蜷_給他看,他挑了顆大白兔奶糖吃,我說,“等過兩天進山,那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了,估計除了死人就什么都沒有,我不想吃噎死人的干糧?!?/br> 吳邪捏了下我鼻子,“死也要做個飽死鬼是吧?!?/br> 我抓住他手,他反手一握,把我包在他掌心里,我們緊挨著,我抱住他手臂,把臉蹭進他脖子里,感覺沒那么冷了。 天寒地凍,也許有個男人真的很可靠,比起一個人……他又一動不動了,我不在意,大概被冷風麻痹了神經。 他摟住我,我感覺他的嘴唇在摩擦額頭,他嘴唇變得很熱,我閉著眼,頭一直亂動,他親在我鼻子上。 我仰起臉,他好像在猶豫,很快,我們的嘴唇貼在一起。我被冷風麻痹的神經抽搐了一下,一時之間,竟然沒覺得有什么地方不對。好像取暖一樣。 我說,“好暖和,你再親一下?!?/br> 吳邪的呼吸變得很熱,又冷又熱,我湊上去含住他嘴唇,他一點反應都沒有,我伸出舌頭舔了舔,很燙,臉熱起來了。 他的呼吸忽然變得異常粗重,一下子推開我,“行了,別撒嬌了?!?/br> 他嘴上有一股奶糖味,我舔了舔嘴唇,“你跟逗小孩似的?!?/br> 他沒接話。 “小時候我跟我mama也這么親?!蔽艺f,“她也這么親我?!?/br> “……我是男的?!?/br> “哎呀,在你眼里我不就是小孩嗎?男的女的有什么區別?!?/br> 吳邪別過臉,好像不想再理我,自顧自睡覺去了。 難道這個行為很過分么?大概他有自己的底線。我不以為意,裹緊軍大衣,搖搖晃晃中,汽車轟鳴,顛簸,交談聲,不絕如縷。 據說便衣守在栗子溝,我們需要到二道白河附近,從懸崖邊過去,開到山村。 這里原本有一個邊防崗哨,后來拆掉了,開辟出一條單行道,路顛到像坐在騾車上。 三四天后,車停在營山村。 這個村子沒有招待所,我們被村支書安排在一個荒無人煙、冷寂破舊的空木房子,整頓裝備,再度調整。 他們找到一個當地朝鮮族退伍兵順子做向導,村里有簡單的便利店,說是便利店,比山東瓜子廟那地方的便利店更簡陋一點。 我買了兩根臨期火腿腸,蹲在地上吃方便面。 他們有數不清的事情要談,要安排,租馬,買裝備。 倒是胖子也想吃方便面,我挑了兩桶紅燒牛rou面給胖子,兩人就蹲在地上。 吃完面,總算要出發了。 萬山載雪,云霧繚繞。 長白山很高,遼闊,好像和天相接,而天的顏色又非常凜冽,一片刺目雪白,雪山景色美得連綿起伏,那種白色,藍色,飽和度很高,天穹上就像要流下一滴雪白淚水。 我意識到,這是用眼過度了——我只顧欣賞雪景,被落在最后。 我一向喜歡欣賞美,尋找美。 前方的馬匹上,他們在和向導聊天,吳邪罕見的沒有參與其中,他在另一匹馬上,回頭看我。 他眼中似乎有一種很深、很深的眷戀,以雪山為背景,異常深刻。 我呆了片刻,那種眼神轉瞬即逝,消失不見。 為什么他一個年輕人,偶爾流露出的眼神比起奶奶還滄桑。 潛意識里,我認為應該離他遠點,保持距離。 但我發現,我對他有一種好奇。這種好奇是致命的, 他身上的秘密不見得比這幫人少,我再三和他接觸,總有一天自己也會被拖下水。 有時候一個執念會糾纏人的一生。姑母是,奶奶也是。 這就像家族宿命,也許我也逃不開。 從營山村進林區,阿蓋西湖把整個長白山都倒影在里面。 一路向上,順子對我們一刻不歇的趕路感到很是不解,我們不像來雪山的游客,反倒有要緊事要做。 入夜,刮起暴風雪,雪崩之后,一陣手忙腳亂,長白山火山洞xue和溫泉口很多,眾人潛進一個山洞里,向導已經暈了,整個山洞里,硫磺味濃郁,這里是一處火山的熔巖口。 吳邪胖子和小哥三人在前方探路,爬進一個坍塌的縫隙,吳邪在跳進縫隙前,回頭看我一眼,依舊一言不發。 我不知道他是什么用意,這一路走來,他沒有明顯異常,他似乎在刻意避免讓自己受傷。 我認為他的身手不會比在座任何一人差,除了神秘莫測的小哥,這從他一些動作細節可見一斑,我從小習武,能很快分辨出一個人是不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普通人。 而他完全沒有展現自己的能力和身手,不知道這一行人中間有多少人看出這個細節。 眾人心思不一,各懷鬼胎,他們不講,我也不會去湊熱鬧。 守口如瓶是我們這一行默契的規矩。 不久,小哥返回,他們找到了一個可以暫時休息的地方,好幾處溫泉眼,熱氣騰騰,各自找了一個位置靠下休息。 他們在分罐頭,我脫掉外套,放在石頭上,毛衣有些潮濕,我把頭發散下來,湊到吳邪身邊。 他身上有雪,我問他要不要吃巧克力。 他接過吃了,我繼續遞給他一根中華,他笑了,然后接過點起來。 我問他,“你是不是還在生氣?一直不和我說話?!?/br> “我沒生氣???”他說,“一路上這么兇險,不是沒功夫和你聊天么?!?/br> “那你和他們聊這么起勁?!?/br> 吳邪奇異地看了我一眼。 “你吃醋???” 他把外套放在石頭上蒸干,我撥弄著頭發看他,他說,“我看你一點也不喜歡參與我們的聊天,還說我不理你,也不知道你這小丫頭一天到晚在想什么?!?/br> “我在想著你呀?!蔽倚ξf。 “真的假的?” “真的?!蔽也痖_一包薯片,他抽了口煙,饒有興致,“那你想我什么?” 這個還沒想好。我滿口胡言亂語,“在想今天晚上你會不會抱著我睡?!?/br> 吳邪盯著我看,表情有點奇怪,“你前兩個月是不是臺灣偶像劇看多了,說話這么rou麻?!?/br> “你別拆穿我啊——”我叫道,“哎,你就說你會不會?” 吳邪似乎一眼就看出我在逗他,我們接觸的時間越多,他的態度就越正常,之前那些古怪的違和感消散了不少。 我不知道這是怎么回事,他說,“抱著你是不可能了,今晚輪流值班,你就不用守洞口了,好好休息吧?!?/br> 我從兜里掏出整包中華,給他,正經道,“那辛苦你了哦?” “賄賂就不必了,我去看看胖子那邊發現了什么,你在這坐著好了?!?/br> 他雖這么說,還是接過整包煙,摸了摸我的頭發。 在山洞里躲了兩三天,暴風雪過后,外面終于放晴,我們再次起程,沿山脈走勢往上走。 山腰之上的路,更加難走,積雪山巒,雪又厚又深,有時一腳踩進雪里,費點勁才能拔出來。在這樣一望無際,刺目的雪地中,很容易迷失方向,或者患上雪盲癥。 胖子從前有過雪地探險經驗,走在最前,吳邪說他曾來這里滑雪,他在冰封帶,陡坡上走,頗有技巧,因此他那些借口,我完全沒相信。 皚皚白雪中,我們走得很慢,沿陡坡一直向上爬,體力也流失迅速。 我年紀小,體力充沛,身手好,一路默契十足,沒一人想管我。 蓬萊仙境,不及長白一眺。 這其中還發生一件事,在登上三圣雪山,眾人在夕陽西下欣賞雪山盛景時,另一邊的小哥朝著遠處的三圣雪山,恭敬的跪下來,行了個大禮。 這一幕讓此行所有人都倍感詫異。 在那一刻我明白了,他心中的執念恐怕比陳皮阿四更深。 我難免惆悵,去看吳邪,吳邪看著小哥,他神色淡淡,瞥了一眼,不再多看,雪景對他而言似乎更具魅力。 吳邪不是個好奇的人嗎?我想未必。 真是無法看透。他們的秘密比雪山還深,在這一行人中,我這個一身透明的人是不是尤其格格不入? 眾人各有心思,胖子點起無煙爐,我們燒茶取暖,順子介紹幾座雪山的來歷,傳說三圣山之上的雪山上,有一道天梯,可以直達天宮,是人間和仙境的通道。 我聽的入神時,他們拿出鏟子,打算干正事了。 雪下是凍土和冰晶,鏟不下去,他們拿出炸藥。但在這放炮,就跟自殺似的,一旦雪崩,所有人都要被活埋了。 一語成讖,果然他們再如何小心,牽一發而動全身,雪災時天崩地裂,慌亂中我被誰拉住,陰差陽錯,我們掉進洞xue,我摔在一個人身上,他嘶了聲。 我撐在他肩膀上,兩腿跪下去。 我趴在他身上,吳邪也不吭聲,我問他,“剛剛這么亂,你怎么抓住我的?” “怕你摔死?!彼f,“只能來找你了?!?/br> “我好感動?!?/br> 他托我的腰,“起來?!?/br> 我還不想起來,抱著他脖子,說你抱我走吧。我相當于在試探他的底線和縱容度,在這樣的危機時刻,插科打諢顯然是不合理的。 吳邪扶著墻,抱著我,居然很配合地站起來。他把我摟在懷里,說,“那就抱一會吧?!?/br> 我呆滯了一下,不知他對我的縱容從何而來,感覺像陰謀。 從與姑姑的對話中,姑姑顯然很在意他,而他的行為也并不像是想賣一個順水人情。 他對我態度很不一般。像他不求任何,沒有目的,僅僅對我不一般。 他對其他人的態度和同事無異,或者他們是男人,而我是女孩? 這么想著,忽然心口一熱,來不急細究這種動靜,胖子大喊,“你們什么意思,摟摟抱抱成何體統???” 我從吳邪懷里跳下來,頭發擋住有點發熱的臉,問,“我們這是到了?” 手電燈光打亮。我瞇了瞇眼,左手邊,有一處殿門,立著一塊無字石碑,石碑后面是弄宮的白玉石門,門很大,幾乎有三個人多高,兩人寬。石門上雕刻著很多在云中舞蹈的人面怪鳥,冰穹微弱的光線從頭頂透下來,霧氣繚繞,像個祭祀臺。 我走到琉璃瓦上,幾只手電照亮這一片區域,吳邪說,應該是吧,看這個樣子,我們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