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節
“味道如何?”她問試吃的兩人,“別悶頭吃,也給提提意見啊?!?/br> “你看我倆這樣,哪還有什么意見?!崩隙d笑,“挺好的,我吃到了花椒味,還有韭菜味,有些辛辣,還有點酸,這個涼面對我的胃口,比鹵水湯餅清爽多了?!?/br> 另一個男人點頭,老禿說的也是他想說的,他沒什么可再說的。 “隋老板,又要發財啊?!崩隙d長吁一聲,“你哪來的這么多的點子,這下錢賺得用不完了?!?/br> 隋玉“呵”一聲,說:“我賺了座金山銀山啊,還用不完?!?/br> 老禿笑笑,不再說話。 葷油的口感稍膩,也讓涼面看著更油潤順滑,駱駝油的油脂更厚,好在花椒、韭菜、蒜葉子、以及蒜粒減弱了駝油里的膩味,跟豬油吃起來沒多大的區別。隋玉決定往后做蒜油用駱駝油,正好能跟花椒的價錢相抵,賣涼面不用漲價了。 有人敲門,趙小米去開門,門外是隋良跟阿水,之前炸花椒的時候味道沖,隋良把阿水領出去玩了。 “怎么關門了?”隋良問。 “沒事?!壁w小米彈一下阿水的胖臉蛋,說:“嘴里又在嚼什么?良哥兒,你帶她去買吃的了?” “沒有,巷頭的二花嬸給的一坨蘿卜丸子?!?/br> 鋪子里的兩個食客吃完盤里的面,老禿問:“多少錢?” “不要錢,請你們吃,明天再來就要給錢了?!彼逵裾f。 “行,明天我跟你老嬸再過來?!崩隙d起身,說:“小商隊估摸著快回來了,到時候你這邊生意又紅火了?!?/br> “有商隊回來,你們也都賺錢,大家都賺錢?!彼逵耠S口說。 “可比不得你?!崩隙d站在院子里看了看,這才往外走。 另一個食客將兩個盤子摞一起遞給隋良,離開前看隋玉一眼,含糊道:“禿子見不得頭發多的,你的生意太紅火了?!?/br> 隋玉抬頭,瘦高個已經走了。 “三嫂,他在說什么?前言不搭后語的?!壁w小米皺眉。 “老禿想漲租子了?!彼逵窨聪蚋舯诘脑鹤?,老禿好幾次都在提她賺錢的事,一次兩次她不明白,今天才悟出來意思,老禿估計看她生意太好,又覺得租子低了,心里天天犯嘀咕。 “我們又不是只給他交租子,商隊多的時候,他靠賣鹵蛋可沒少賺錢?!壁w小米氣不順,她翻白眼說:“我還覺得我們吃虧了呢,還不如直接給他一二十錢的租子?!?/br> “沒鹵蛋這門生意吊著,老禿隨時能趕我們走,他現在有這個意卻一直沒提,不就是擔心我們不租他的房子,不再把鹵蛋生意交給他?!彼逵窀v明白,“我們雖然少賺點,但也能少許多煩心事?!?/br> 隋良在門外聽著,小聲說:“老禿叔不像這種人,他還經常來吃飯?!?/br> “我不是說他是壞人,但他是個生意人,生意人容易為錢心焦,他不是缺錢,只是在乎一分一毫的利,在乎賺了還是虧了?!彼逵窠忉?,“現在說了你不懂,大了或許就明白了?!?/br> “我明白了?!壁w小米出聲,“就好比我們不缺賣鹵蛋賺的那點錢,但我還是覺得把這個白賺錢的生意讓給老禿叔是我們虧了?!?/br> 隋玉贊賞地點頭,“就是這個意思?!?/br> 隋良也點頭,他這下明白了。 “那老禿叔要是想漲租子怎么辦?”他問。 隋玉隔空向北指,說:“入秋了我們就搬過去,開客棧后就不開食鋪了?!?/br> “還是有自己的房子好?!壁w小米有些高興,“有了房子,不擔心東家趕人,也不擔心他漲租子,雖然拿得出來,但就是覺得氣?!?/br> “來客了?!卑⑺陕曋蓺獾睾?,“嫂嫂,來客了?!?/br> 屋里的三人收聲,趙小米跟隋良快步跑出去。 “一個小毛孩還眼里有活兒,你這個鋪子是真不養閑人?!崩蠇甙l笑,她走進去問:“我聞到味了,晚上有什么好吃的?” “涼面,不過不多,頂多能賣十盤,明天才正式開賣?!彼逵駨拿媾枥锔钜坏睹?,問:“要不要先嘗個味?十文錢一盤?!?/br> “比鹵水湯餅還便宜些?行,給我來一盤?!?/br> 隋玉這就開始搟面切面再煮面。 …… 下午飄出去的香味實在招人,傍晚來吃飯的食客紛紛打聽,尤其是只有十一二個人嘗到味,其他人都沒吃到,這讓眾人對這道涼水面更是好奇。 而真正讓人發饞的時候是在晚上,躺在床上突然聞到霸道的油香,先是煉葷油的味道,這個味道本就饞人,還不等發膩,又聞到醒腦醒神的花椒香、韭菜香,到了最后是濃郁的蒜香,跟自家炒菜的蒜味又不一樣。 甘大注意到門外來人,他起身說:“要關門了,沒飯了?!?/br> “你們把我們招得睡不著,現在說沒飯了?這可不行?!遍T外的人進來,高聲喊:“隋老板,趕趕工,給我們弄四盤涼面出來?!?/br> 甘大這才意識到之前門外站著四個人,他想去喊男主人出來,走了兩步發現趙西平已經出來了,他又蹲到水缸邊繼續用面湯洗碗。 “沒面也沒菜,一時半會兒可弄不來涼面?!壁w西平走出屋,說:“明天再來,不僅你們,我也沒嘗到涼面的味?!?/br> “隨便弄點什么吃的,今晚我們吃不到東西,估計睡不著?!?/br> “鍋里蒸的有包子,要不四位多等一會兒,等包子蒸好了,你們拿包子沾蒜油吃?”隋玉提議。 四個人再無意見。 今天下午買回來的駱駝油脂和豬肥油都煉成油水了,豬油裝進豬油罐,駝油做成蒜油裝罐子里,一罐子裝滿還有剩的,隋玉用小木勺舀四勺裝另一個碗里,讓隋良給他們端過去。 包子蒸熟,趙西平挾十二個包子端過去,說:“這是用油渣炒的餡,本來是我們自家人吃的,給你們分半籠?!?/br> “還是三文錢一個?”一個男人問。 “嗯,不多收錢,這個點了,也沒打算賺錢?!壁w西平說。 “你們做生意一向大氣,我就喜歡到這兒來吃飯,舒坦?!濒W角微白的老漢說。 趙西平笑笑,說:“那往后多來?!?/br> “肯定來,明天就來?!?/br> 第二鍋包子蒸熟,在黑夜里闖進來的四個食客也吃滿足了,隨著隋玉鎖門,他們往回走。 趙西平端著一籠油渣酸菜包,提醒說:“腳抬高點,別絆著土坨摔倒了?!?/br> 一行七個人,高抬腳往家走,因著又多一條賺錢的路子,主家四人都高高興興的。 深夜,隋玉湊在油盞旁記賬,今天買了一大堆東西,收入跟支出持平。 “今天是不賺錢的一天?!彼谀景迳洗騻€叉,說:“接下來的一個月,我要多賺錢?!?/br> 一個木匣突然闖進眼簾,隋玉抬頭,疑惑地問:“什么?” “打開看看?!?/br> 隋玉露了笑,甜滋滋地問:“送我的禮物?” 趙西平看著她的神色,這才發現自己疏忽了三四年的事,隋玉送他弓箭,送他毛坎肩以及牛皮坎肩,出門做扁食,歸家煮湯餅,他記得這些驚喜,卻想不起來他給過她什么驚喜。 “哇,這么多錢!你哪兒來的?”隋玉驚訝。 “連著三天賣的野物攢的錢,兩只肥兔子,七八只田鼠,還有一只野雞和五只鳥,一共賣了七十二錢?!壁w西平沒了求夸的心思,語氣平平地交代。 隋玉放下錢匣子站起來,她甩掉腳上的鞋,站在椅子上摟住男人的脖子,啾啾親上兩口,嬉笑著說:“不錯嘛趙千戶,這顆頭越來越靈活了?!?/br> 趙西平仰頭親了下滑膩的頸子,他抱著人往床上走,說:“都是跟隋老板學的,媳婦你教的好?!?/br> 隋玉撲在褥子上笑。 油盞里燈油燃盡,屋外天色泛青時,勤勞的一家人又各自奔向賺錢的路。 涼面大賣,不止鋪子里生意好,外送的生意也極為紅火,一些人嫌熱不想出門,有奴仆的差使奴仆,沒奴仆的打點跑腿伙計,涼面沒湯,又不用保溫,跑腿伙計挑著擔在街頭巷尾快速躥,看見人了不忘拉生意,隋玉的食鋪再次受益。 忙忙碌碌到了六月初,隋玉給全家人放假一天,關上鋪子,一家人去看已經上梁的客棧。 一個月前,這里還是雜草叢生的荒地,此時,地上豎高墻,房舍一間挨著一間,東西縱連一排,比城內的官府還有氣勢。 第135章 險些鬧掰 西廚已經完工,趙西平領著隋玉過去看,趙小米跟隋良也蹦蹦跳跳的跟過去。墻體和房頂弄好,周遭的余土還沒清,墻外的地面坑坑洼洼,人走在上面成了長短腿,四個人繞了半圈又拐回去,從沒有門的門框里走進去。 西廚的院落不小,客人多的時候可以擺上十來套桌椅,同樣,燒鍋煮飯的灶房也建得寬敞,隋玉走進去繞一圈,說:“砌兩排灶,最少要有六個灶洞,靠近煙囪的兩個灶洞用來煮鹵菜鹵rou和鹵蛋,借用前鍋炒菜煮飯的余溫,這兩個灶洞不用燒火,鍋里煮好的鹵蛋鹵菜也不會涼?!?/br> 在這方面,她是行家,趙西平沒什么說的。 “我們現在用的那個鐵鍋能不能拿去鐵匠鋪里融了,再加點鐵改成兩個鐵鍋?”隋玉琢磨,她想了想,沒找到可以類比的東西,見墻根還有泥巴,她捏一坨搓個橢圓形的鍋底,說:“你有空去問問鐵匠,看他能不能打出這種形狀的鐵鍋,這種形狀的更方便炒菜?!?/br> 趙西平接過泥巴看了看,說:“行,得空我去問問?!?/br> 灶房左右是倉房,兩邊的墻拐角是柴房,南北兩溜房共四間,刮風下雨寒冷天,客人吃飯時可以坐進去。 從西廚大門里出來,正對的就是第一進客舍的西側門,走進去,入眼是一個個空洞的房門,一排十二間房,一個小院共有二十四間房,房門朝南的是客房,正對著的是倉房,方便入住的商人存貨。 “西邊靠近西廚,我打算將東側門旁邊的耳房改做茅房?!币粦催^,打算從東側門出去時,趙西平指著旁邊的耳房開口,“等墻體干透了,我讓人在墻上鑿個洞散味?!?/br> 隋玉下意識想捂鼻子,人多味大,如果可以,她傾向在外面單獨蓋茅房,不過就是不方便。 “靠近西側門的耳房蓋成水房,完工后用剩下的泥巴纏個灶臺,放個大陶釜在這里,入冬后每天傍晚提供熱水,免得客商不洗腳就睡覺,把屋里弄得臭烘烘的。之前去給住在老禿那里的客商送飯,一進門熏得我頭疼?!壁w西平繼續說。 “行?!彼逵顸c頭,她往外走,又往東邊的牲畜圈去,邊走邊說:“有牲畜圈,以后地里不缺糞肥,人糞就賣給收夜香的,讓人過來勤收拾,免得惡心人?!?/br> 聞言,趙西平低頭看她跟隋良的表情,姐弟二人無不是一臉嫌惡的神色,再看小米,她滿臉歡喜,對這姐弟倆嫌惡的東西沒什么感覺。他暗哼一聲,心想不愧是當過小姐少爺的人,還是那么講究。 牲畜圈也是東西走向,一排二十個圈,因為駱駝個頭大,每個圈的尺寸不小,一個圈可容納六七頭駱駝,比人住的房舍還寬敞。圈門朝西,圈舍后面是挖出來的土坑,也是采土的主要來源。 隋玉繞過去站在坑邊看,坑底挖的已有一人高,邊上有鏟出來的階梯,挑草的人從南邊下去,挑泥的從北邊下去,各行其是,互不打擾。 六月的太陽毒辣,割回來的草攤在地上曬兩天就曬成干草了,干草剁成一掌長的草頭,混進拌了水的泥沙里,四個光膀子的壯實男人手握粗木不停攪拌摔打,將泥沙干草攪成黏糊偏硬的狀態,末了將硬泥鏟進木框里捶打,成型后倒出來,這就是泥磚了。 捶泥的男人揚起木斧,背脊上汗珠滑落,太陽的光暈落在古銅色的皮rou上,看得人眼暈。 趙小米突然有些臉熱,她站起來往旁處走,見老牛叔在翻草,她跑過去幫忙。 “你們都來了,阿水呢?”老牛叔問。 “讓殷婆婆領回去了,我三嫂說這邊太曬了,不帶她來,小孩皮rou嫩,會曬傷?!壁w小米說。 老牛叔聞言就不多問了。 “小米,去第二進客院看看?!彼逵窠洸蛔≮w西平的催促,她只得放棄看夯土曬磚的過程。 第二進客院還沒落成,墻體只有小腿高,偏濕的泥磚摞上去,戍卒們抬著腿粗的木頭往泥磚上砸,不停地夯實墻體,使上下兩塊兒泥磚黏在一起,融為一體。 哪怕早就清楚蓋房是個辛苦活,但腦子里想得再多都不及親眼目睹的真實,灰塵揚面,臉上、身上發出來的汗都是泥黃色,汗水滴滴答答落在泥磚上,腰間的汗巾子也早被汗濕,抱木夯土的人,指腹上甚至磨出血泡。 “明天我讓殷婆宰兩只雞燉一釜,晚上的時候給你們送來?!彼逵窀x得近的幾個人說,“為了蓋這個房舍,讓你們受苦受累了?!?/br> “千戶娘子說明晚給我們燉兩只雞送來?!贝蛑嗖驳哪腥烁呗曔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