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1節
一道道或詫異或驚喜的問詢聲,齊齊朝周光召所在的前臺涌去。 周光召聞言則很快笑了笑,現場眾人的反應在他的預料之中: “諸位同志,大家沒聽錯,我也沒說錯?!?/br> “根據首都方面傳來的確切消息,咱們已經靠國產設計理論,正式突破了氣體交換膜技術?!?/br> “當然了,具體的情況比較復雜,咱們還是請當事人來做個介紹吧?!?/br> 說罷。 周光召將自己的左手攤平,對準了左側原先注視著的幾張面孔,道: “來,我先給大家介紹一下這幾位同志吧?!?/br> “他們從左到右,分別是來自金城504廠的廠長王介福同志,原子能所的錢皋韻同志,以及……” “原燕京鈾研究所的副所長、現任504廠氣體交換膜總工程師的楊承宗同志?!?/br> “這次的氣體交換膜技術能夠完成突破,這幾位同志帶領的團隊可謂是居功至偉?!?/br> “尤其是楊承宗同志,他為了能夠盡早完成研發任務,甚至放棄了自己的視力治療計劃——如今楊承宗同志的右眼已經完全失明了?!?/br> 楊承宗三人在周光召做介紹的時候便已經從位置上站了起來,很是客氣的朝眾人點了點頭。 聽到朱光亞最后那番話。 楊承宗只是又朝眾人拱了拱手,并沒有多說什么。 此時從臺下可以明顯看到。 楊承宗的右眼雖然沒有閉合……也就是傳統意義上的那類‘瞎’,但卻已然沒有了絲毫靈光。 會議室現場眾人見狀,再次出現了片刻沉默。 但數秒鐘后。 啪啪啪—— 臺下又一次爆發出了如雷的掌聲。 而且與之前周光召宣布組會召開時的活絡氛圍不同的是。 這一次。 現場每個人的臉上不再帶著早先的激動與欣喜,而是凝重與……崇敬。 有些年輕的同志甚至鼓足了勁兒,雙手拍的通紅卻依舊沒有絲毫的停頓降速。 徐云亦是坐在下首一角,鄭重的拍打著手掌。 早先提及過。 華夏的兩彈一星獲得者一共有23位,但除了這23名獲獎的功勛之外,兩彈一星項目組還有很多貢獻卓絕的前輩。 比如說黃祖洽。 比如說趙忠堯。 又比如說…… 徐云面前的這位楊承宗。 楊承宗1911年出生于散裝江蘇的吳江市,21歲以優異的成績畢業于魔都大同大學。 并于1934年進入北平鐳學所從事放射化學研究,師從我國早期放射化學家鄭大章。 1947年。 在嚴濟慈的推薦下。 楊承宗前往法國居里實驗室學習,師從居里夫人的大女兒萊娜·約里奧居里。 求學期間。 楊承宗成功的研究出了分離鑭系元素與錒系元素的離子交換方法。 這是后來世界核工業里廣泛使用的一種理論,甚至在徐云穿越來的2023年都依舊是主流技術。 1951年。 楊承宗獲得了巴黎大學的博士學位,論文被評為最優級。 這是巴黎大學化工專業歷史上的第二篇最優級論文,即便在整個巴黎大學的歷史上也不過出現過11次。 畢業后高盧國家科學研究中心誠邀楊承宗擔任研究員,除了說明連續聘2年外,還開出了55萬法郎的年薪。 但當時半島戰爭已經進入了第二年,海對面叫囂著要給兔子們投放原子彈。 恰好此時錢秉穹又給楊承宗寫了封信,邀請他回國貢獻力量,于是楊承宗義無反顧的回到了華夏。 當時科院給楊承宗開出的待遇是每個月1000斤小米,按照當時的購買力,高盧給楊承宗開出的待遇是科院所給的177倍。(我只查到了56年的高盧糧價,51的找不到了,將就著看吧) 為了讓華夏的放射研究有標準源。 楊承宗離開前還向居里夫婦開了口,得到了10克珍貴的碳酸鋇鐳的標準源和可以測量1000進位的輻射計數器,這些儀器都為以后原子能研究立下大功。 更關鍵的是。 離開巴黎的時候,約里奧居里先生還和楊承宗說了一句非常重要的話: 【你們要反對原子彈,就要有自己的原子彈】。 這句話在后來首都評估原子彈項目的時候起到了很重要的參考作用,因為這是整個原子彈項目籌備過程中兔子們唯一得到的國際權威看法。 回國后楊承宗發現研究缺乏放射源,于是在得知協和醫院里有一套被霓虹破壞的提氡裝置的時候,便立刻將其選做了目標。 而就是在這套設備的修復過程中,楊承宗過于接近強放射源的右眼出現了熒光。 最終在十年后……徹底失明。 后來楊承宗又被調入了中科大,為國家培育了42位放射化學研究員,596計劃開展后親自前往504廠負責起了濃縮鈾的相關提煉。 在2004年的時候。 楊承宗曾經接受了張志堯先生的采訪,當時二人進行了一段很令人感慨的對話: 張志堯: “楊院士,您還記得原子彈爆炸的那天您是什么心情嗎?” 楊承宗: “我那天沒什么心情啊?!?/br> 張志堯: “不會吧這么大的事兒您就不激動?” 楊承宗: “因為(原子彈)炸之前我連著5天沒睡了,聽到那邊喊炸了以后直接就睡著了,一覺睡了快30個小時,醒來的時候早過了爆炸那天了?!?/br> 這段采訪影像和大于的那篇一樣,在b站都能找到視頻。 采訪時的楊承宗院士顯得很隨意,仿佛只是提及了某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兒罷了。 后世很多人在提及原子彈研發的時候經常會給涉及到的人物加上一些使命感或者儀式感,但實際上那會兒人家或許真的沒想那么多。 2011年5月27日。 楊承宗院士在首都逝世,享年100歲。 他去世前還說了一句話: 【我吃了一輩子放射線,卻還能健康活到100歲,肯定有值得研究的地方】。 沒錯,他在去世前都在想著將自己的遺體給捐贈出去做貢獻。 (原本我一直在擔心這個副本如果自創一些前輩感人的情節會不會被罵強行煽情,后來我才發現錯的很離譜,因為我根本不需要自創,只要復述就行了……) …… 實話實說。 徐云對于楊承宗的經歷不算陌生,畢竟這是原子城博物館非常有代表性的一個宣傳典型。 奈何楊承宗眼睛受傷的時間是在八年前,輻射受的傷是不可逆的,因此對于那次意外他確實無能為力。 但徐云無論如何都沒想到的是。 楊承宗在這種情況下居然還如此拼命,硬生生將自己的失明時間“縮短”到了今年。 這是在原本歷史中沒有過發生的事情,504廠的氣體交換膜徐云也并沒有怎么插手。 楊承宗用自己右眼提前兩年失明為代價,將兔子們的氣體交換膜突破提前了17個月。 想到這里。 徐云的心中莫名的不是有些滋味。 要知道。 徐云之所以可以對自己的毀容如此灑脫,是因為他很清楚自己只要回到現實一切就可以恢復了。 給予這個邏輯,他甚至可以坦然的付出自己的生命——因為這只是一副皮囊而已。 但楊承宗的右眼如今失明,那可就是真的一輩子看不見了…… 所以徐云只能用自己微不足道的掌聲,去表達對先輩的敬意。 不過楊承宗顯然沒法知道徐云的想法,在朱光亞將話語權交到他手里后,他便介紹起了相關情況: “各位同志,大家好,我是504廠的楊承宗,大家可以叫我老楊或者承宗同志?!?/br> “我們廠子對氣體交換膜的研究其實開始的很早,大概四年前就有二機部的小組開始負責相關課題的研究了——那時候咱們和毛熊還沒翻臉,整個項目主要以毛熊專家為主導?!?/br> “毛熊專家撤離后,大概在一年前的5月,組織上在原子能所成立了一個以錢皋韻同志為組長、代號‘真空閥門’的小組著手開展擴散分離膜的研究?!?/br> “但遺憾是……我們被下了黑手?!?/br> 聽到楊承宗這番話。 不少人的臉色也沉重了起來。 楊承宗所說的黑手就是毛熊修改設備參數的事兒,當時毛熊在金屬數位器的后臺動了些手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