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經暈了。

    莊夢看到界楠起身蹲在墻角，面色發白。

    “沒想到你暈3d啊?！鼻f夢說道，“你不行啊，才這么一會兒?！?/br>
    她嘴上雖這么說，但仿佛是為了補償界楠，她到外面去買了一瓶水。

    喝下冰水，界楠的腦袋舒服了一些。

    第一次接觸電子游戲的失利，將影響界楠一生，他再未將電子游戲當作一種休閑方式，有玩游戲的時間都用去觀影或者閱讀了。

    “我要休息一下，我還有半張卷子要做?！?/br>
    莊夢詫異地盯著界楠?！靶』镒?，你一定是乖孩子吧。我還是第一次見到準備在網吧做作業的學生?！?/br>
    “你這不是看到了嗎？如果這里不行，那我還是去圖書館吧?！苯玳f道，“要是遲到，再加上作業沒完成，我可能就要被罰了?！?/br>
    周日下午趕到學校，在自習課上完成回家作業，這是大部分學生的習慣。界楠也一樣，他必須抽時間補完自己的作業。

    “我只點了兩個小時，之后，你再陪我逛逛吧?！鼻f夢說道，“現在你要做作業就做吧，不過我勸你最好不要把這事告訴別人?！?/br>
    “為什么？”

    “因為你這樣絕對會被人當作笑柄的?！?/br>
    莊夢丟開界楠只管自己玩游戲去了，包間里只剩下莊夢點擊鼠標的聲音和界楠筆尖的沙沙聲。

    但莊夢沒玩多久又跑到了界楠邊上。

    “你們的進度比我們慢啊，怎么才到這里?！?/br>
    界楠正在埋頭苦算，沒有搭理莊夢。

    “你這樣埋頭苦算也得不出正確答案，幾何題還是要先考慮加輔助線?！鼻f夢從界楠手里搶過筆，添了幾條線之后，又刷刷寫下幾個算式。

    界楠恍然大悟，解決了一道大題。

    反正已經接受過一次幫助了，界楠又向莊夢請教了幾個問題。

    學生在學習時最容易忘記時間的流逝，莊夢沒來得及玩多久游戲，時間就到了。

    她有些不情愿地離開網咖?！白甙?，我們去下個地方?！?/br>
    “下個地方又是哪里？”界楠問道。

    他有些想找個安靜的地方坐會兒，但已經陪了莊夢這么久，半途離開有些太失禮了，于是只能繼續跟著莊夢。

    界楠跟著莊夢兜兜轉轉又到了一家酒吧附近，不過好在莊夢沒進酒吧，而是拐入了邊上一家桌球場。

    “你玩過這個嗎？”

    界楠搖了搖頭。

    “你還真是個好孩子啊?！鼻f夢只能從基礎開始，簡單教了下界楠。

    界楠側過頭，看了看莊夢，她的演示動作有些僵硬。界楠想，她大概也不太會玩，既然她不太會玩那為什么還要特意過來呢？界楠想不到原因。

    午后的桌球場并沒有什么客人，店員過來看了一眼，看到他們真的是準備打桌球，就沒再來打擾他們。

    莊夢的教學剛告一段落，兩人甚至沒來得及開一局，桌球場就來了不速之客。

    四五個年齡和界楠他們差不多的青年晃進了這里。

    新來的見這里只有一男一女在笨手笨腳地打球，女生又算得上是漂亮，就起了搭訕的心思，為了將女生拉到他們這邊來，青少年們又口無遮攔地貶低了界楠一頓。

    這算是什么年代的三俗戲碼？在這里我們不能多做任何描述，因為談論多一個字，就會多一份尷尬。從結果來看，莊夢和界楠都很生氣，兩人組隊要和對方比上一局，贏了，可以讓他們道歉離開，輸了，界楠就只能認慫學狗叫。

    但和這些?？捅绕饋?，界楠和莊夢的這個組合看起來就不堪一擊。莊夢甚至已經偷偷對界楠說過如果勢頭不好趕緊借著上廁所溜了。

    勢頭從一開始就不好，開球后，莊夢先上場，一個球未進就下場了。

    她的臉色有些發白?！皩Σ黄?，早知道就不帶你來這里了?！彼龎旱土寺曇魧玳f道，“待會你先走，我來纏住他們就好了?！?/br>
    “我怎么可能先走?！睙o論如何，界楠都不可能拋下莊夢。

    終于，輪到界楠出場了。他拿球桿都沒拿滿一個小時。

    界楠弓在球桌上，視線和球桿、球水平，手一動，球桿如一條毒蛇般出擊。球穩穩落袋。

    界楠深呼吸一口氣，調整了一下狀態。

    “我覺得我能贏?！彼唵蔚卣f了一句，又接連進了四個球，拉平了比分。

    “你真的是第一次玩？”

    “對啊，但我覺得這游戲挺簡單的，在腦海里多畫幾條輔助線就好了?！苯玳f道。

    “沒想到你還是個天才?！鼻f夢夸贊道。

    他的臉不自覺紅了，然后下一球他就失手了。

    “你這個人怎么這么不經夸?！?/br>
    “還沒完全抓住手感，用勁兒大了點?！苯玳f道，“沒事，看他們的水平，我們應該還有機會?！?/br>
    正如界楠所說，對方的水平一般，他們雖然是初學者，但他憑借天賦還是將比分咬得很緊。

    比賽已經白熱化了，只要他再打進這最后一球，界楠就贏了。他的身體已經蓄滿了力量，額頭上沁出一滴汗來。全場的視線都聚集在他身上，莊夢也不自覺地盯著他看。

    就在這關鍵時刻，門外傳來一聲叫喊。

    界楠受了驚嚇，這一球不幸打偏了。不過這已經不要緊了，因為外面又來了一幫人，看起來兩幫人像是有矛盾，立馬就對峙起來。

    莊夢拉著界楠的衣角，趕忙溜了出來。

    至于他們是吵起來還是打起來，莊夢和界楠都沒有興趣。

    到了安全地點，莊夢和界楠依在墻邊，大口喘息。

    “太可怕了?！鼻f夢說道，“我還是第一次遇到這種事情?！?/br>
    “我以為你應該很有經驗?！?/br>
    “誰會有這樣的經驗?！?/br>
    兩人沉默了。界楠低頭看了看手表，時間已經不早了。他得往約定地點走了。

    莊夢注意到界楠看手表的動作?！澳阋吡藛?？”

    “嗯?！苯玳f道，“你把你聯系方式給我吧，到時候我還你錢?！?/br>
    “不用了吧，反正一共也沒多少?！?/br>
    “不行，一定要還的?！苯玳獢蒯斀罔F地說道。

    莊夢想了想，說：“這樣吧，我們玩個游戲，我準備兩張紙條，一張空白的，一張有我qq號。你拿到有qq號的就要還我錢，要是空白的，就當是我請你了?！?/br>
    莊夢很快就準備好了兩張紙條。

    “猜吧，你選左手，還是右手？”

    這只是單純的概率問題，界楠選了左手，拿到了空白的紙條，他隱隱有些失望。

    莊夢卻很開心?！肮材?，你讓一個可愛的女孩子請客，請你玩了一個下午呢?！?/br>
    “我可以問你個事嗎？”界楠把空白紙條揣進口袋，問道。

    “問吧?！鼻f夢道。

    “為什么要帶著我跑了一下午？”界楠問道。

    莊夢不自覺皺了皺眉?！耙院蟛灰獑柵⒆舆@么直接的問題。如果我說我失戀了，不想上學，你會怎么看？”

    早戀……界楠花了點力氣才接受這個。

    “不會怎么看，我很開心能陪你散心?！?/br>
    可莊夢話鋒又一轉：“開玩笑的，我只是單純不想去學校，于是拉了個人畜無害的男生壯膽，陪我去以前我沒去過的地方?！彼龥]再多說什么。

    “時間不早了吧，我也該走了?！鼻f夢同界楠告別，轉身離開，留下界楠望著她的背影。

    界楠覺得自己有點像闖奇境的愛麗絲，莊夢則像只兔子。他該感謝莊夢，讓他循規蹈矩的生活中多了些與眾不同的東西。

    “好孩子”是存在模板的，在模板中生活有些枯燥乏味，“壞孩子”的生活豐富多彩，但必須承擔人生偏離預定軌道的風險。大部分人都只是“好孩子”。如果再沒有些不同的、只屬于自己的記憶，那青春就顯得太可憐了。童年和少年時期積攢起的這些東西應該會成為人一生的養分，值得反復咀嚼，遇到挫折、失去斗志的時候，借此能獲得再度起航的勇氣和力量。

    后來，界楠順利和堂舅碰頭，回到了學校。下個長假，界楠在mama的命令下提了一籃子雞蛋，去堂舅家登門致謝。

    但那天的另一個人卻已經消失在人海了，界楠覺得自己真夠傻的，他還是忘了要莊夢的聯系方式。

    圣誕節前夕，他還特地去禮品店買了一份禮物，又把那張空白的紙條和禮物包在了一起，放進了儲物柜里。

    二

    “你最近跟的項目，可行性報告才剛交上去吧?！?/br>
    “怎么了？”界楠問道。

    “所以你今天晚上有空吧?！?/br>
    “對，我有空……”

    “那替我去聯誼吧，我有個施工圖明天要出藍圖了，甲方昨天才提了新的需求，根本來不及改?！蓖抡f道，“反正也只是看個電影，吃個飯而已，你就替我去吧，免得浪費了?！?/br>
    建筑設計公司內男女失衡，工會變著法兒與附近的公司聯誼。

    那天界楠沒有其他安排，又挨不住同事的勸說，就同意了。

    可真到了聯誼時，界楠又感覺尷尬，同行的男士都比他大上好幾歲，沒有什么共同話題。

    但到女方入場，界楠就感覺不到這種尷尬了。因為他發現了一個熟悉的身影——莊夢。

    界楠特意地坐到了她邊上。

    “還記得我嗎？”

    “這么巧，你也在這里啊?！鼻f夢說，“是你，界楠?！?/br>
    “你居然還記得我?！苯玳谛睦锔`喜。

    “你的姓很罕見?！?/br>
    周圍的同事見他們早就認識，聊得也不錯，就沒來打擾。

    界楠和莊夢挑了個靠窗的安靜的角落面對面坐下來，吃飯、敘舊。

    自助餐廳的位置不錯，從玻璃窗望下去，能看到一截京杭大運河，河面反射著霓虹燈光，河道兩旁的柳樹低垂到水面，不時打碎水里的霓虹倒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