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微月夜夜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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奚朱見臉色蒼白,倒像她之前的模樣。她覺得好笑,嗤道,“奚朱見,你說話?!?/br> “是……有過露水之緣?!?/br> 她挑眉看向頗為緊張的奚朱見,“沒了?” 奚朱見忽然鎮定下來,“就是如此?!?/br> 景元琦圍著他轉,仔細瞧著這個男人。 “我說怎么你同我這般熟絡,原來你與我有這番糾葛,是老熟人了?!?/br> 奚朱見低頭,無比溫馴,“是臣心中有怨,唐突了公主?!?/br> “臣前世亦為南逃流臣,可惜來到這里,公主有夫有子,臣只是一介孌寵,連與公主有了孩子,亦不能留之于世……” 原來是如此么。 她沒看到奚朱見狠毒到有些猙獰的笑容。她揚起手用盡全力,賞了他一個巴掌。 “你很厲害,奚彤?!?/br> 此后,景元琦與奚朱見又有了床榻之歡,但她不欲與他過多糾纏,只談風月不問其他,好似真僅是一場場楚襄云雨之夢。夢內碧落黃泉,生死纏綿,夢醒后,萬物皆是尋常。 景元琦并不后悔,可是連最后緬懷的心緒也被碾碎成泥,難以祭奠亡夫。奚朱見睹她平靜臉色,大致猜想第一世死后她的情狀,料是另尋新歡了。他憤恨之余,尋來合歡香,意圖她在床事上習髓從而成癮,一旦成癮,就好控制??上Ч鞲責o服丹風氣,女官們的監視也無法讓他專攻此事。當他旁敲側擊問她還要尋新的侍奉男子時,景元琦奇怪瞥了他一眼,“你不需cao心?!鞭芍煲姂寺?,心里說不清是什么感受,夜里一人孤枕難眠,不住暗罵自己自作多情,最后任由心緒糊涂過去。 禁閉是叁年,公主及隨身侍從皆不得離府。那日皇帝逼迫自己的侍衛強暴了景元琦的侍女,還命她一旁觀看。倘若她不從父意拒絕換面入宮,就等著直至身邊人死傷殆盡。這一次,再未有力之人護她,連太子也救不了遠火。她枯坐臺階許久,呆呆凝望東宮的方向,想起來太子帶給她的樂師,連忙奔去找奚朱見。 寒風霜劍相逼,她都不知,自己哪天會在骯臟罪孽中淪喪死去。 府外,景令瑰于東宮聽聞圣駕再臨昌元公主府,沒有震驚,而是去做最可怕的準備了。jiejie從不提生世,但他卻猜想,皇帝暴虐昏庸,好色無度,難保哪日掠女入宮。之前自己鄙薄異術,此時他卻需要知道哪些有益于偷梁換柱之事。 東宮不問蒼天,不求賢臣,唯訪天下詭術秘事。同時,大興土木,修葺宮室?;实郾净?,儲君也漸染習性,一時之間,天下嘩然。 景令瑰派人籠絡賄賂朝中皇帝近侍,再串通趙妃,再獻多名美人,力圖把皇帝陷進后宮,少去宮外。而他在朝堂上極力勸說皇帝養生,乘機把親信安排過去,掌握行蹤?;实壑心昵迕鲿r,這些小動作他一眼看出,可最近幾年,只cao心玩樂,他才能如此行事。 動用權柄求得的詭異術,令太子大開眼界。越州王氏獻了一本書,其中有一邪法,血養術,極損陰氣,需大量藥方才得以施行,但解救昌元再好不過。景令瑰把王氏留了下來,再派人找尋草藥。同時,找尋潛入公主府的機遇。備齊此法所用之物時,已經是臨近年關。 太子府尋來兩名身形幾乎與昌元公主無二的平民女子后,許給她和她家人千金之酬。他們先把一女子假以舞姬身份賣進公主府,另一女子偷送進去,然后再把王氏偽裝成燒飯老婦送入府中,至于藥方和工具,是一日日反復帶進來的。剩下的血養,只能交給阿姊自己了。一旦把那女子的容貌養成阿姊同模樣的,就可以讓她代替公主入宮。 奚朱見隨后就再也見不到公主了。他又是一人在小院子居住,滿腹疑惑,無從問起。一日,虛弱的昌元親自找他,讓他好好照顧乖娘,就走了。 王氏先給這兩名女子血養,讓她們容貌相同。這樣即使陛下發覺想查,也抓不住紕漏。除夕前五日,虛弱的昌元和焦慮的王氏,終于把那名舞姬調養成公主模樣。她教女子規矩禮儀,告知自己的經歷,反復磨練之下,令柳茵分辨,也難以認出哪個是真公主。 年關大宴,景元琦被令宮中赴宴。迎主的馬車不同以往,讓柳茵驚呼:“是嬪妃之車?!?/br> 女子拜別她們,入了車。王氏見馬車遠去,急忙對昌元說道,“公主,這時候趕緊去東宮,太子已經安排好了?!?/br> 景元琦用的是舞姬的身份,再入東宮。她并未用血養調整容貌。王氏用褪去的人皮凝練制成一面具,讓她備著。舞姬名叫陳玉,來自楚地。她坐在小車忍不住后怕,唯恐大事發生。團圓之夜,京中人人相慶,皇帝召妃嬪子女前來,舉辦宮宴。唯獨她舍棄身份冒死一搏,連家都不得回。 東宮早有接應她的密使,沒有帶她回原來舞姬的住處,而是帶她進了太子寢殿。她迷茫之時,密使推動機關,打開一地道,讓她進去。 景元琦訝然,不知阿歸準備了多久,這地下又是通往何處。 階梯墻上有光珠照耀,讓她看清深處應當比外面更加明亮。她小心翼翼扶墻而下,又走過一段小徑,眼前的地方忽然開敞,四周璀璨奪目,定睛一看,皆是稀奇寶珠,匯聚成一庭光華。地庭龐大,有五扇門,其中一扇門上插有紅梅花,她了悟,推門而入。 推門后,并不是想象中的居室。這個房間略微狹窄,僅有屏風與榻,后墻開了窗,似乎用來通風。她繞過龍鳳漆畫屏風,榻上置有軟枕錦被,規整干凈。景元琦坐在榻邊,才發現對面憑幾上有玉壺杯和玉盤,盤中放了果子。 她上前提起玉壺。通體白凈的玉壺下壓了一紙條,上寫“待”字。昌元倒了一杯茶,溫茶入肚,稍解恐慌之緒。安定之余,她又難免思量,這地宮究竟多大。 景令瑰與李良娣早早來到宮中赴宴?;实圳w妃坐于上首,右手為太子和良娣,左手為景安珺和駙馬、昌元公主以及景憐真。景令瑰目光劃過昌元的時候垂眸不語,李良娣卻小聲說道,“殿下,公主也來了?!?/br> 景令瑰一手舉起盛滿流霞美酒的銅爵,一手搭在冰涼的案上,有一下沒一下地敲擊著。他嘴角掀起一縷笑,感慨應道,“是啊,終于見到她了?!?/br> 李良娣撇嘴,直白道,“這么久,不見公主幫昌元公主說話,反而和公主走得近。今日她也不搭理昌元公主?!?/br> “良娣,慎言?!?/br> 景令瑰聲音變得嚴厲。旁邊女子終于住嘴。 平日,景令瑰對李良娣并不親近,有些冷落她,但也沒有苛待這個少女。之前東宮修葺,也把她的宮殿裝飾一番,賜給她金銀財寶。李良娣在東宮自在慣了,在宮內難免多動口舌。 宮宴,儺舞焰火之類的表演,景令瑰無心觀看,極力忍下打量陳玉的沖動。萬事俱備,不可有絲毫差錯。陳玉演的滴水不漏,落落大方,堪稱完美?;实郾揪鸵驗楣潙c而酒酣,望向她的眼神,比其他人都要迷醉幾分。 景令瑰把這些都看在心里,就冷酒下肚,連這宮廷的上好佳釀,他也未能品出其中醇香。 宴畢已是夜半,城內已經宵禁,只有他們這些車隊還在走動。 回到東宮,景令瑰徑直回到太子寢殿。李良娣看他背影遠去,本想喊住他,但想到這幾月來他的忙碌和冷淡,也就沒有上前。 綠搖照常給景令瑰撣去衣上灰塵后,他便命人熄燈。宮室黑暗寂靜下來,他身經的俗華也隨之流散消遁。他一直所念的,只在東宮。 地宮之燈,他要求不用燃燈或者水銀,而是能射光的寶珠,而后用懸鏡以光映滿路道。步浮白階,衣亂落星,他想見她的心從未如此急切。 推門,景令瑰一眼就望見趴在憑幾上百無聊賴把玩玉壺的景元琦。景元琦被嚇了一跳,他幾步上前,低頭,貪婪地看著她:“阿姊,我帶你走?!?/br> 他們至于走去哪,肯定不是無她之處的皇宮。他愿把世上不屬于她的寬容都爭取到,奉之以禮。 景元琦毫不猶豫,“我們走吧?!?/br> 說來也可笑,團圓之夜,只有他們二人在這里相聚。有對方在,就是家。從頭到尾,兜兜轉轉,即使各自嫁娶,他們還是成了以前在孤寂宮廷中相依為命的姿態。 是皇帝逼迫他們在一起的…… 他遞給她一根黑色布帶,“先把眼睛蒙上?!?/br> 景元琦按他所說,蒙上了眼睛。景令瑰握上她一只胳膊,牽引她從屋子的機關中走出。他確有私心,命巧匠建造了“室中室”的地宮。離開此室,再乘船渡過地河,繼續穿過一個不起眼的小室,便是為她準備的大殿。路徑之多之隱秘,很難讓人找到那里。 她任由他帶著走,聽到冷寒的水聲,她還是問了:“阿歸,是……有河?” 景令瑰輕輕嗯了一聲,“不要擔心,有我在?!?/br> 她坐在船筏上,不知過了多久,船才靠岸。 上岸后,又走了一段路,景令瑰和她到了地方。景令瑰拉開獸性門環,帶她進去,又閉上了門。 景元琦將布取下,所見跟之前截然不同。水滴銅龍,庭前丹鶴,月下園籬,薰籠卷帳,絲障銀屏,華燈滿架,寶炬盈盤,珠斗斕斑。眼前所見,更應是天上蘭宮。 魂陷滿庭流光之中,公主回頭一笑,“多謝阿歸?!?/br> 景令瑰也癡癡應了,捻來多少知許,長埋此殿。 “昌元喜歡就好?!?/br> 新殿美則美矣,可容色妖冶過盛,就不免納人入景,畫地為牢。她劫下逃生,眼前似乎使她回到與他相伴之時,朦朧安逸,俗世煩擾皆離她遠去,徒留夜夜好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