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辛放低聲音：“那中芯能給易科代工嗎？”

    “得看它進步的快慢，嗯，中芯現在的發展環境比冰芯好些，現在正和asml洽談設備的采購，他們是沒受限的?！狈阶看鸬?。

    不同于冰芯在采購先進設備上的受限，中芯因為存在感不強，原本的許可證依舊能用。

    方卓很希望中芯能把設備買進來，可以充當一個技術路線的參考，但這個事的不確定性也大，asml不愿與冰芯一起做深度的研發合作，可是，它把產品做出來終究是想銷售的。

    高端設備在世界上的需求面比較窄，冰芯明確不能采購，中芯代表內地市場的需求，技術上又不冒尖，兩邊也就低調的出現了洽談。

    周辛還想再問就見劉宗宏快步過來，遞上了電話。

    他自覺的遠離了幾步，留給方哥通話的空間。

    等到周辛注意到通話結束，他同樣瞧見了方哥臉上的笑容。

    “六比三?！狈阶亢唵蔚恼f了這通電話傳遞過來的信息。

    2月18日，大年三十，美國朋友提前傳遞了事關最終裁決的情況，票數遠比想象中的要好，而閉門審議的場面也幾乎是壓倒性的。

    高通的市場地位和通信領域影響力仍舊被納入了考慮。

    只是，大法官安東尼·肯尼迪認為這個問題不足以成為關鍵籌碼，因為，市場已經變了。

    “沒有高通，還有英特爾，英特爾的基帶芯片并不比高通差，從長遠來看，充分的市場競爭將會有助于這個領域更大的創新?！?/br>
    “很多人認為保護主義會帶來長期成功，但歷史告訴我們，事實并非如此?！?/br>
    “我不認為對高通的保護是最佳選擇?！?/br>
    作為溫和保守派的普遍代表，安東尼這次站在了自由派的立場，或許也正是因為他的表態，等到最終投票結束，也就由他為最終判決撰寫多數意見書。

    雖然沒公布，但這是真正的勝負已分，新高通需要重新考量它的專利授權模式，需要認真符合frand的規則。

    方卓在電話里聽到了對審議場面的描述，十分高興能夠促進新高通的充分市場競爭。

    等到裁決正式公布，這也就意味著權利耗盡原則（the exhaustion doe）在美國的適用范圍會進一步擴大，還是頗有標志性意義的。

    來自高通的消息像是一份新年禮物，這讓方卓看春晚的半個晚上都心情不錯。

    只是，剩下的半個晚上隨著另外一份禮物的到來讓心情變得有些不同。

    晚上11點鐘，方卓再次接到了朋友的電話，如同白天一樣，也是一份消息的提前通知——bis已經擬定提交針對冰芯的處置方案，將會進一步限制冰芯的設備采購和技術引進，同時將會限制部分企業為冰芯提供服務，也限制部分企業接受冰芯的服務。

    買、賣、合作。

    方案里明確提到了易科的名字，將會留出一定的時間用作緩沖。

    除了對冰芯的處置方案，還有一份非正式的處理預案，圍繞的是易科與冰芯的合作，籌劃強制結束易科與電信運營商的產品訂單，也就意味著接近把易科踢出美國市場，而且，將會呼吁部分企業慎重考慮與易科的合作。

    方卓聽完了電話另一端的通報，問了一句：“兩個方案都違規了吧？這合憲嗎？”

    “如果有必要，可能會出現新的規定?！迸笥训膽B度比較清晰，就像……就像今天的高通同樣面臨新的規定。

    電話另一端隨即強調：“這只是非正式的處理預案，未必會出現，也可能還有變化，但我強烈建議，我們最好不要讓這樣的預案暴露在公眾視線里?！?/br>
    一份未必會出現的可能還有變化的處理預案，它現在出現在電話里更像是一份通牒和一個警告。

    第195章 進攻

    方卓提前拿到消息，感受到警告，但依舊如常的和家人們跨過了大年夜。

    最近一段時間，明里暗里的警告實則不少，盡管這次是在這樣一個傳統節日里從朋友口中頗為確定的得知，也不值得太過驚奇。

    直到臨睡前，已然是凌晨一點，蘇薇幫早已熟睡的方小滿掖了掖被子，笑著問了句：“有什么壞消息？”

    方卓訝然：“我臉上難道寫了字？”

    “你方大總裁自然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但我多少能感覺點異樣吧?！碧K薇平靜地說道。

    方卓“嗯”了一聲，說道：“冰芯大概要上阿美嚴選了，易科還能撐一撐，不過，等到冰芯正式和一些相關的消息釋放出來，易科也少不得走一遭?！?/br>
    易科畢竟是納斯達克上市公司，市值和影響力都很大，但去年華盛頓方面出現斡旋艱難的消息，這就是一個非靜態的預期調低，整個市場的預期是在持續下滑的。

    關于公司的股價和市值，華爾街的分析師們過去三個月一提起易科的營收和市場就都是稱贊，可是，也總要加上轉折。

    ——易科全球市場的不確定性在增高。

    有的分析師們只是給出簡單判斷，有的則是羅列近期的各種消息。

    截止到春節，易科的市值不僅沒能在突破4000億美元之后再進一步，反而震蕩下挫至3900億美元上下。

    方卓年前聊起這事的時候經常借用一個詞來描述，“政冷經熱”。

    易科的商業表現是十分出色的，但地緣政治的因素一直在不斷加碼。

    “阿美嚴選，阿美嚴選……”蘇薇嘀咕了兩遍這個詞，覺得倒是意外的貼切，追問了一句，“那冰芯什么時候上嚴選名單？”

    方卓皺了皺眉：“這個煩也是真煩，最早下個月，最遲也不會遲過六月?！?/br>
    蘇薇明白了，這是不想讓冰芯安然度過上半年。

    她走了兩步，伸手搭在方卓的胳膊上，說道：“所以……是時候從易科到冰芯迸發出更大的工作熱情了，既然要上名單，那就證明這個嚴選沒選錯吧?！?/br>
    方卓微微點頭：“我只是為冰芯可惜而已，這樣持續研發下去，它是真有希望一直搶在前面的了，這是邱總，是胡教授，是梁博士，是冰芯所有員工的汗水，可惜，可惜?！?/br>
    他一連幾個可惜，冰芯如果不受外力影響，它就可以直接和臺記爭雄。

    “你倒是不聊聊易科？”蘇薇笑道。

    “我畢竟比胡教授、梁博士他們年輕太多，我有耐心有時間繼續等?！狈阶繐u搖頭，并不打算這兩天把這個消息通報到冰芯那邊，總歸是讓大家先過兩天節。

    “大家心里都是有準備的，人家梁博士不早都說了，先過把癮，最起碼是已經完成這個小目標?！碧K薇勸慰道。

    方卓反手拍了拍薇薇的手，走到窗邊，瞧著外面仍舊偶爾被煙花點亮的夜空，說道：“嗯，易科在香港的二次上市要加快了?！?/br>
    等到冰芯上了嚴選，易科必然大受影響，很快會成為“大家來找茬”的目標，就如朋友所說，沒有法規也會出現法規。

    不管這事合規不合規，易科事后起訴不起訴，那都是事后的問題了。

    “這屬于不可抗力的因素，既來之，則安之?！碧K薇又說了句，“反正都要這樣了，干個阿里助助興吧?！?/br>
    方卓回頭看了眼，薇薇這一刻仿佛重新化為易購ceo，提出一個小小的狡黠的建議。

    他無奈地說道：“y活不好，也要拉著a一起是吧，兩極同歸于盡，最后是易購上位?！?/br>
    蘇薇做了一個拉了拉領帶的姿勢，笑了一聲：“幕后黑手只在最后現身?！?/br>
    方卓搖了搖頭，把諸多事情都壓在心底，天大的事也得等睡醒再說。

    次日早晨，農歷新年的第一天，上海直到這時才洋洋灑灑的飄落了雪花。

    方卓醒來的上午沒做別的什么事，只笑瞇瞇的給大大小小的晚輩發了發紅包，然后就在壁爐旁取暖看報，順便回一回領導和朋友們的短信。

    臨近中午時分，他接到了衛哲的拜年電話，當然，拜年只是傳統的開場，正題是來自“達達打車”投資人的建議。

    ——別燒了，燒不動了，合并吧。

    打車軟件這個市場，從2013年10月燒到2014年上半年，本來戰事漸漸平息，結果因為優步闖入中國，又掀起了新一輪的燒錢補貼。

    也就是說，這個市場已經整整燒了一年半的時間。

    回顧國內的商業競爭，這種時間和規模的燒錢競爭也是創造歷史。

    有人簡單估算，過去一年半的打車軟件市場最少燒掉了300億，而首先燒掉的就是百度，它把打車業務賣給了優步，隨即燒掉的是騰訊，滴滴把一部分股分賣給了快的，基本算是接受阿里的收編。

    現在市場是三家混戰，優步、快的、達達。

    相較于達達和快的背后的兩個巨頭，即便是外來的優步，也有些撐不住這種遙遙無期的市場補貼。

    易科肯定不缺錢，也不缺尋找投資的能力，剛剛上市創造ipo紀錄的阿里同樣如此，反倒是優步……盡管在全球市場占優，也必須謹慎對待接下來的決策。

    這次的合并推動主力是來自日本的軟銀集團。

    孫正義是先投了中國的快的，隨后又投了達達，仿佛這樣的投資不夠過癮，他最后在國外接著投了優步。

    所以，眼見中國市場的競爭格外激烈，作為三家的共同股東，他就倡議了更良性的競爭。

    衛哲在把電話打給方總之前已經簡單的與idg、申新等股東進行了商議，但是，他們的態度都比較不置可否。

    他覺得，這可能還是得看方總的意思。

    不管達達本身的意愿如何，沒有方總點頭，合并工作就沒法進行。

    “三家合并是怎么個合并法？這不是搞壟斷嗎？”方卓提了個最近時常聽到的詞，笑著回應了衛哲。

    “孫正義沒有具體的方案，他只是認為現在的競爭對企業不利，所以想撮合降溫?！毙l哲如實地說道。

    方卓問道：“衛總，你怎么想？”

    衛哲是從阿里的出來的，他負責的工作從來不少見錢，但是像打車軟件這樣燒錢的領域，也確實頭一回見。

    “打車的這個市場確實有些過熱，雖然確實是把用戶們的使用習慣給培養起來了，但是，這種競爭暫時看不到頭，達達內部確實挺頭疼的?！毙l哲表達了一些意思。

    “看不到頭就看不到頭唄?！狈阶窟@樣說了句。

    衛哲進行轉折：“不過，我們內部雖然頭疼，但都認為達達肯定不會是三家里第一個倒下的，不管阿里和優步怎么樣，我們都有堅持到最后的意志?！?/br>
    方卓笑了兩聲。

    片刻之后，他說道：“我原則上不支持現在搞合并?！?/br>
    衛哲等待下文，一般這種“原則上”都會轉折的。

    然而，他等了將近二十秒鐘，電話另一端始終沒動靜，這才意識到大概這真是方總的原則。

    “方總認為什么時候是市場局勢明朗的時間點？”衛哲只能尋找方總的潛在意思，既然不是“現在搞合并”，那未來或許還是支持的。

    “你覺得，阿里和優步，誰最有可能先放棄？”方卓問道。

    衛哲沉吟著答道：“優步吧?！?/br>
    他隨后說了理由：“阿里剛上市，手上不缺子彈，而且，它年前的動作就很大，打車軟件方面的補貼也有提高，他們顯然更有進取心，我覺得優步會更加考慮拿下中國市場的代價?！?/br>
    優步還沒上市，而且，近幾年大概都沒有上市的規劃，它承受的壓力比國內這兩家都可能更大些。

    “那行，等過幾天，達達開個會，我讓戚赫也過去，至于未來什么時候適合合并，先等把優步趕出中國市場再說?！狈阶拷o了個決定，又說道，“阿里年前的進攻欲望很足，年后第一個放煙花的競爭就從達達開始吧?！?/br>
    他接著說道：“不光是達達，回頭讓雷總也過來，看看彼此業務怎么搞搞共通，達達要燒，米團要燒，我要逼一逼阿里的電子支付?！?/br>
    衛哲聽到方總斬釘截鐵的話，一時間不知道是驚是喜。

    雖說合并被拒，但方總的話就證明資本仍不退潮，而且，將會發動更大的勢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