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卓聽到“鞠躬”這個詞，笑道：“密集的鞠躬實在不是個好事，現在已經有點演化為日本行為藝術了?！?/br>
    短時間里的多家造假和高層鞠躬，不管是推特還是臉書又或者youtube，已經在嘲諷和制作合集，這反而讓事件的傳播速度更快。

    推特上還出現了不同的話題，“今天你鞠躬了嗎”“下一個鞠躬者是誰”“神戶制鋼為什么還不鞠躬”……

    以及，還有開盤口的，既有賭維基解密會爆料多少日企，也有賭鞠躬道歉的天數。

    除了日本媒體，其他地方都比較狂歡。

    哦對，還有當事人……

    方卓近距離與索尼高層的接觸，與中缽良治、吉岡浩等人互動，盡管他們看起來彬彬有禮，嘴上對于索尼的改革也井井有條，但總是時不時的流露出一股深深的茫然。

    外人可以嘲笑，可以逗樂，但他們還是得做事的……

    這個事要怎么做，又到底行不行……

    索尼有著1.0和2.0的震撼便意味著至少十年時間都在衰落，這種腐朽的過程在如今的情況下真的很難讓高層保持著前進的信心。

    不得不說，方卓觀察中缽良治、吉岡浩、石田佳久以及平井一夫，還真就是平井一夫的心態更為平穩。

    平井一夫有破釜沉舟的感覺，中缽良治可能私心更重，吉岡浩顧慮著電視業務的包袱，石田佳久似乎更有著老好人式的妥協。

    索尼組織上還無法決定由誰來擔任ceo，但方卓和斯金格的交流是認為石田佳久更恰當一些。

    有技術背景，近幾年有拿得出手的成績，也沒背上太多的虧損包袱。

    這樣的人不當ceo，難道讓那種妄言賣賣賣的平井一夫當嗎？

    “我們打算等輿論消化消化情況，也看神戶制鋼會不會有動靜，然后再曝光下一個?！笨自ハ肓讼?，有些嚴肅地說道，“我們對東芝掌握的情況不太夠，業績數據上是根據idc的推算，所以，這一次點名東芝不知道行不行?！?/br>
    東芝被列入名單是因為idc團隊認為東芝財報和經營數據存在異常，隨后在汽油男探訪日本之旅中也找到了東芝的前員工。

    只是，級別沒到那么核心，前員工的指證力度不太夠。

    所以，在四家明確造假之后拋出來有些模糊的東芝，也是想詐一詐情況，它肯定是有問題的，但有多大問題還需要推算和猜測。

    不過，今年的福島情況已經給東芝核業務沉重一擊，不僅從財務造假，也從虧損上談東芝，這總是能命中一部分目標的。

    方卓微微點頭，琢磨道：“存在造假情況的日本企業應該是風聲鶴唳的，他們那邊的媒體都開始討論到底怎么了，心里也清楚日企這幾年的表現不佳?！?/br>
    “我們是希望他們更敏感一些，這樣也不算辜負奧林巴斯、索尼、高田和神戶制鋼了?！笨自バα艘痪?。

    方卓思索著東芝的情況，還是覺得以接觸日企的尿性來看，八九不離十。

    不過，就在他和汽油男都打算等輿論消化、等神戶制鋼反應之際，一個讓他們沒想到的情況發生了。

    10月23日，日本著名藥品公司小林化工的副總裁接受東京電視臺采訪，舉報公司在過去40年的時間里至少有40種藥物存在篡改數據和虛假記錄的情況。

    沒等維基解密更新，東京已經有人出來搶活了！

    40年時間！

    直接刷新了奧林巴斯的造假記錄，并把這一造假時間提高了2倍！

    而且，這一次又是日企造假的新領域！

    《華爾街日報》直接打出新的標題——“警惕日企”。

    沒等企業回應，沒等第三方檢驗，重磅媒體也忍不住在如今的輿論局勢下先斬后奏，日本企業是報名參加了造假團建活動嗎？

    不光等別人點名，已經開始自告奮勇的往外冒了。

    第32章 震感升級

    小林化工在當前關頭的自爆讓人措手不及。

    不少日本媒體恨鐵不成鋼，自己這邊還在往外辯解呢，怎么你們自己先內訌了？

    就是要內訌，也別挑這樣的時間??！

    這種時候更應該團結，更應該顧及日企整體形象！

    果不其然，如果是一家日企平時被曝光造假，那造也就造了，可能只在很小的范圍里消化，但這一次的小林化工隔天就榮登了諸多國際媒體的版面，多數以“日本再現知名企業造假”的標題進行報道。

    不用維基解密，日本已經能自行制造相關新聞，這讓近期不少跟蹤這一熱門事件的媒體很欣慰。

    投機損失、財務虧損、安全氣囊、鋼鋁產品、藥物篡改……

    每當出現一家新的日本造假企業，媒體總是會重新梳理一遍近期的關聯爆料，也不得不感嘆，五家著名公司竟然是五個不同的領域……

    名氣最大的是索尼。

    造假時間最長的是小林化工。

    性質惡劣方面，高田氣囊和神戶制鋼各有千秋。

    至于奧林巴斯，可能是財務手段更為精巧一些。

    10月24日，索尼官方宣布接受ceo斯金格提出的辭呈，并且表明11月7日將會在東京舉行臨時股東大會，選出新一屆的董事會和ceo。

    不到半天時間，索尼再次更新消息，同樣接受了cfo井原勝美的辭呈。

    這意味著，疑似巨額虧損的索尼正式踏上了以高層重組來應對局勢的道路。

    又過一天，神戶制鋼終于不再扭捏，總裁川崎博和執行副總裁等高層召開發布會，同樣以鞠躬道歉來面對媒體的鏡頭。

    相較于高田公司，神戶制鋼的產品更為基礎，正式承認造假的消息也引起了更大的震動。

    一直以來，日本制造在國際上都是一塊招牌，這一次帶來的直觀反應就是豐田、日產等汽車公司的車輛召回，是全球各地廠商的自檢篩查。

    日本東京電視臺在節目里痛批兩個公司的造假行徑，直言“制造業是日本的立國之本，現在的造假亂象影響深遠”。

    而在節目里被請來的嘉賓，談到維基解密的爆料有著掩蓋不住的憎惡，認為這是別有用心，再談到國際輿論的風向和抨擊，忍不住失聲痛哭。

    作為推動事件進展的當事人之一，方卓在紐約也看到了日本的輿論動態。

    作為給老板提供動態的當事人，劉宗宏好奇方總的反應，密切關注著他的表情，然后發現壓根不用關注，老板直接笑出聲，尤其看到嘉賓的痛哭更是哈哈大笑。

    “方總，你回頭要去東京的，要是有媒體采訪，咳，這個……”劉宗宏忍不住提醒老板，生怕出現公眾面前的失態。

    這要是日本媒體正認真沉痛的采訪，老板忽然哈哈大笑，問題恐怕也會變得嚴峻。

    “不是，我是看到這個日本人痛哭，想到了我給斯金格的建議?！狈阶繕返?，“斯金格問我，他最近總是被采訪怎么辦，我就建議他抽空的時候現場抹淚?！?/br>
    他繼續說道：“這倒是有異曲同工之妙?！?/br>
    劉宗宏點點頭，知道斯金格那個老爵士還是比較重視輿論的，好在這一次的索尼虧損是在一群隊友的掩護之下。

    相較于虧損這種能力不行，大家對產品參數造假的抨擊更多一些。

    他斯金格就是菜，那還能怎么辦？

    “多搞點，多搞點，這個有意思?！狈阶坑址磸涂戳藘杀槿毡就纯薰澞?，興致勃勃的提出新的工作內容，“找媒體去采訪，多弄些痛哭?！?/br>
    劉宗宏愣了一下又明白過來，就像鞠躬一樣，哭多了也就不值錢，反而更像是小丑行徑。

    造假，鞠躬，痛哭，任誰看多了都會麻木的。

    劉宗宏心里考慮著輿論動作的安排，又匯報了個情況：“對高田和神戶制鋼的集體訴訟過程會很漫長?！?/br>
    “沒事，這個可能對企業的傷害更深，日本那邊會庇護的，美國和歐洲肯定會重罰?！狈阶肯肓讼?，說道，“這幾家得有倒閉的?！?/br>
    截止到目前為止，五家企業的股價都紛紛重挫，但還是體量大的索尼跌幅最多，不過，隨著斯金格確認下臺，隨著臨時股東大會的即將召開，索尼股價已經轉為陰跌。

    可以預計的是，正式的財報虧損出爐，索尼股價還會迎來一輪暴跌。

    方卓合上筆記本，喝了半杯水，感慨道：“真是琳瑯滿目啊，現在沒把東芝詐出來，倒是把小林化工這樣的激發出來了?！?/br>
    日本企業是個整體概念，但具體下來是各家有各家情況。

    如豐田、日產這樣的日本汽車品牌會在高田還沒確認情況的時候就宣布召回車輛，這小林化工的副總裁當眾自爆，就不知道又是涉及什么權力斗爭了。

    劉宗宏正色道：“接下來得看東芝了?！?/br>
    方卓轉了轉念頭，忽然說道：“日本這些企業造假的新聞一出來，連問我半導體情況的采訪都少了?！?/br>
    作為冰芯掌門人，這一趟美國之行總是免不了回應這里對半導體產業的關注，包括華盛頓的一些朋友也頗有微詞。

    一方面，方卓談到產業鏈的客觀困難，沒有那么好追，另一方面，他也在弱化冰芯對易科的意義，不管市值還是規模，易科都遠超冰芯。

    以及，他也聊到了明年冰芯有意上市的計劃。

    如此又碰見日本企業連綿的造假和傳播，方卓這邊關注真是少了不少。

    當然，隨著美國競選的預熱，這本身也是兩派的常規話題，有著免不掉的熱度。

    方卓只希望不用那么處在針尖之上，不要再被媒體持續熱炒爆炒。

    現在隨著輿論討論日本企業的造假，即便日美兩國的關系不同，它也沖進了競選里被兩邊討論的話題，倒是另一重讓方卓沒想到的變化。

    十月的最后兩天，索尼的高層返回東京，為臨時股東大會做準備。

    方卓則是在紐約與斯金格一起出席了慈善基金會的活動。

    慈善基金會的主題是關注全球的兒童和教育問題，屬于比較中正的范疇。

    只是，盡管和媒體打過招呼，斯金格和方卓仍舊免不得被問到索尼和日企近期的風波。

    斯金格年老力衰，心里又確實對索尼存有歉意，面對媒體的連連逼問就有些招架不住，眼珠一轉就使用了方總的建議，垂頭抹淚。

    “哎呀，你們啊你們……”方卓沒想到爵士抹淚是在自己面前抹了，忍著心中笑意，幫著圓場，“你們還是多關注索尼的股東會吧，現在看索尼如何前進才更有現實意義?！?/br>
    “方總，推特上有很多人呼吁你重選過去十年的最差ceo，你要怎么評價斯金格在索尼的經營呢？”《紐約時報》的記者克里斯見狀，當面把問題拋給了方總。

    方卓攤了攤手，扭頭看了眼老爵士，微微搖頭，嘆息道：“他只是在不合適的時間被推到了不合適的位置?！?/br>
    “你是在為斯金格推脫責任嗎？”克里斯又問。

    “如果你關注了近期的日本企業的情況，你就發現一個問題，為什么奧林巴斯和小林化工這樣的企業造假時間能那么久?！狈阶刻岬搅硗鈨杉?，又說道，“按照當前情況，我懷疑日企里仍然潛伏著這樣的炸彈?！?/br>
    他解釋道：“你們可能不熟悉日本企業的文化，他們十分強調社長權威，強調上級權威，里面很講究忠孝和等級?！?/br>
    “斯金格是索尼史無前例的國外ceo，面臨的不僅是業務問題，更是根深蒂固的文化沖突?！?/br>
    “不光是索尼，即便是日本的很多大公司，高層和董事都是表示只效忠于社長，提案不在董事會上審議，不經過法務審查?！?/br>
    “這樣的情況之下……”

    方卓聳了聳肩：“改革是很難的，但我仍然認為索尼的內部改革是有益的，是需要繼續進行的，只是，改革的效果有時候受多重因素影響?！?/br>
    他分享了對日本企業的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