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民有些摸不著頭腦。

    但很快，他發現廣州的補貼價格竟然降了回去，直接從100降為原來的50。

    洗心革面？認識錯誤？

    梁民又驚喜又迷惑，然后他給方卓打了第二通電話，試圖勸說對方直接放棄在廣州的補貼戰，但這次直接被掛了電話，廣州補貼也沒出現別的動靜。

    廣州的補貼金額降低，動作流程也不像上海那么兇狠。

    梁民緊急接觸投資人后獲得追投，咬咬牙覺得還能勉強跟一跟，對方不可能這樣一直補貼下去，大不了廣州就兩家企業一起來做便是。

    醫療在線的目標不高，深圳發展、廣州求存、粵省里做一做扎實的基礎工作。

    生活也就還能過得下去。

    梁民考慮過是否退出廣州市場，放任對方燒錢，但投資人的意見占了上風，版圖里的重磅城市對以后引資有利，哪怕共存也比退出好。

    上海打得腦漿子都快出來，廣州略顯溫和的斜風細雨。

    一時間，兩地的價格補貼戰以這種方式僵持。

    200萬，300萬，500萬，1000萬，1500萬。

    不到四個月的時間，掛號網支出資金逼近2000萬，公司賬面上不足千萬。

    負責廣州工作的虞紅剛開始還覺比較威風，一度把對手打的奄奄一息，然而隨著時間過去，她漸漸開始有些不安，這錢真就那樣輕飄飄的花出去了……

    不同于會議上的論述，她坐鎮廣州是真能目睹錢怎么花……

    這邊雖然不如上海激烈，但花得也不少……

    “小方，方總，方哥，這什么時候是個頭？”虞紅給方卓打了個電話。

    “不知道，聽說互聯網醫療要融第一輪了?！狈阶侩娫捓锏穆曇麸@得頗為沙啞。

    虞紅驚愕：“他們還要在上海繼續燒錢？”

    “場面有點超出判斷，我也不知道陳興要堅持到哪一步，我已經開始找紅杉他們談第二輪融資了?！狈阶空f道，“但這種情況下直接融第二輪會降低估值，不融的話，我們的錢大概還能撐兩個月?！?/br>
    虞紅緊張地咽了口口水：“兩個月？”

    “賬面上來看是這樣，銀行方面給點支持，估計能多兩個月，四個月是極限?！狈阶繃@了口氣，“這種情況下從銀行拿錢也沒想象中那么容易，不過，也有一個利好的消息?！?/br>
    “你說?！?/br>
    “互聯網醫療接觸的融資方有idg，idg在央視那里拿了我們易科5%的股份，投了500萬?！狈阶款D了頓，“風投不是傻子，尤其新入場的人未必愿意看到這樣不知道什么時候停止的燒錢，我估計會有變化?！?/br>
    “你估計？”虞紅問道，“要不你干脆問問idg的人？”

    “不行，我不熟悉idg，萬一問了，漏了口風就麻煩，我已經透露接觸紅杉的消息了，這邊是自己人，也愿意配合給輿論上的壓力，idg就不行?！狈阶吭敿氄f道。

    “嗯……你保重，我聽你聲音都啞了?！庇菁t沉默一會，如此說道。

    方卓答應下來：“會的，有最新消息我會通知你的，放心，我們還沒到極限，醫療在線已經到了，陳興那里也差不多，我們在上風?！?/br>
    電話掛斷。

    方卓不知道虞紅有沒有放心，他坐在煙霧繚繞的辦公室里，考慮著要不要主動做出一些變化，比如……去找找監管部門？

    讓雙方都有個臺階可以下？

    方卓沉思著被煙頭燒了一下手，抖抖胳膊，還是覺得不冒這個險，弦已經繃得很緊，外部力量容易直接把它給扯斷。

    第183章 采訪

    季節出夏入秋，氣溫由高轉低。

    掛號網打響燒錢戰的三個月是線上預診這個垂直領域的大事，但于此時蓬勃發展的時代而言，也不過就是圈內人的一些談資而已。

    線上掛號的比例即便在上海、杭州這樣的城市也不過占整體的6%、7%，它只是給人們提供了另一條可選的掛號途徑，還不算主流的掛號方式。

    但于方卓個人而言，壓力山大。

    申、羊兩城作戰，資金消耗量日益攀升，競爭對手持續跟進。

    他幾乎是每天都過目一下網站數據的對比和一線同事的反饋，每隔三天就評估一次賬目資金可供持續的時間。

    如此壓力之下，時間步入九月份，一個來自大洋彼岸的突發消息把埋頭燒錢的方卓一下子驚醒。

    九月十一號了。

    世界局勢自此發生深刻的變化，但人們現在都還在熱議事件的過程。

    方卓這兩天進出辦公室總是能聽到“飛機”“中東”之類的詞匯，還有人閑聊詢問他對伊拉克局勢的看法。

    他這種時候停下腳步，耐心的告訴對方，現在是阿富汗的問題。

    當然，伊拉克未來也不是很妙。

    世界在預定軌道上發生變化，方卓卻不知道自己對三家公司的競爭預估夠不夠準確，現在是不是迎來了某種變化的時機。

    資金嘩啦啦的燒。

    這種補貼競爭連平時不怎么過問公司情況的王風益都打來了電話。

    他比較委婉地問道：“老弟，你們這種玩法以前沒見過啊，是不是有點太慘烈了？你們三家這樣下去，有哪家是能好的？”

    方卓在電話里氣定神閑的回答：“我不知道他們好不好，反正我這邊不是最慘的，王哥，你就放心吧，情況快產生變化了?！?/br>
    “真的嗎？不是聽說你談了兩家都不太順利嗎？”王風益將信將疑，他有自己的消息渠道。

    “我說的變化是來自對方的?！狈阶啃Φ?，“紅杉那邊沒問題啊，再說了，就算紅杉有問題，不還有王哥的科創呢嘛?！?/br>
    王風益聽到這種話，打了個哈哈，沒給保證。

    他也沒法保證，眼前的情況讓人看不懂，你這是真不把錢當錢啊。

    方卓真切感受到這種態度，不禁想起聽過很久的一句話——哥們義氣不是真正的友誼。

    這通結束的電話讓他忍不住又是一支煙點燃。

    類似的通話不是王風益第一次打過來了，紅杉的人同樣打過，但后者確實更相信自己對行業的判斷，或許，紅杉也覺得這種補貼戰已經快到尾聲。

    咚咚咚。

    總裁辦的門被助理袁珍輕車熟路的推開，她今天不是來匯報公事的。

    “方總，阿姨已經到醫院了，我陪她做了全身體檢才回來的?！?/br>
    方卓捻滅煙，起身到窗邊放進新鮮空氣，笑道：“有沒有用咱們的網站掛號？”

    “用了呀，阿姨看到宣傳橫幅，還問我怎么領補貼呢?！痹浯鸬?。

    方卓想象著母親的語氣，被逗笑了。

    袁珍覺得老板心情不錯，繼續繪聲繪色地說道：“我陪著她體檢，她一路都在抱怨說身體壓根沒毛病，說這就是浪費錢，做到一半就不想做了?！?/br>
    “我跟她裝可憐，說這是你交代我的工作，完不成要扣錢?！?/br>
    “她氣得給你打電話，但是打了兩次都沒打通?！?/br>
    “我就說你最近忙得很，她只好勉強著做完體檢?！?/br>
    方卓給自己泡了杯咖啡，抿了一口，微微點頭：“過年的時候我陪她做過一次，那時候就沒做完，當兒子的管不住，也不能硬綁著去?！?/br>
    “阿姨現在已經拿到的部分體檢結果都沒問題，還有一部分得明天才能拿到?！痹湔f著結果，又問道，“她問我，你什么時候不忙?！?/br>
    方卓沉吟：“晚上有會，明天有個推不掉的采訪，是央視財經的，后天還有易科的產品匯報會?！?/br>
    “明天晚上怎么樣？我去接阿姨來公司，不然她來一趟都見過兒子肯定會難過?！痹湓囍才?。

    方卓其實明天晚上也安排了事，但想了想還是同意下來：“好。等會我給她打電話說這事，明天你下午去接她，我帶她逛逛公司附近?！?/br>
    袁珍應下來。

    過了一會，她見沒有別的吩咐，貼心的囑咐了一句：“那我出去忙了，方總，你少抽煙，注意身體，壓力別太大?！?/br>
    方卓點點頭，覺得這位助理有些話多。

    片刻之后，辦公室的門再次被敲響，人事總監蘇薇進來了。

    她一進門就瞧見抽煙看資料的方卓。

    蘇薇走近辦公桌，伸手把桌上剩下的小半盒煙扔進垃圾桶，指了指他身后的墻壁：“后面‘禁止吸煙’四個大字我是當著你面貼的，你是不是不支持我的工作？”

    方卓苦笑道：“我那煙還挺貴，你這太浪費了?！?/br>
    蘇薇強硬地說道：“從我工資里扣！扣兩盒！”

    “……”方卓搖搖頭，不再說話。

    蘇薇瞪了老板一眼，走過去把窗戶開到最大，皺眉道：“明明之前不吸煙的人，你這做公司再把身體做垮了！”

    “心里有點發慌，抽點煙能轉移注意力?！狈阶柯冻鲇悬c憊懶的笑容，“小虞問我對補貼戰的看法呢，我和她說快到關鍵點了?！?/br>
    “嗯，陳興那邊不是在接觸idg么?！碧K薇知道這事。

    “是，但我不知道陳興會不會再繼續打下去?！狈阶坑悬c郁悶，“騎虎難下，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br>
    蘇薇安慰道：“連你現在都是這感覺，他們肯定更是這樣?！?/br>
    “知道是一回事，煎熬又是另一回事?！狈阶考仁潜г?，也是抒發壓力，他最近考慮的事情太多，應付的人也多，感覺自己都快掉頭發了。

    “公司里的人斗志還是很強的，不管中層還是一線，大家都憋著一團火的想把競爭對手壓下去?！碧K薇挑著好的事說。

    方卓笑道：“又不花他們的錢?！?/br>
    “對啊，反正花的也是風投的錢?！碧K薇拿話翻過來說。

    方卓一怔：“兩碼事?！?/br>
    不過不管是不是兩碼事，和小蘇老師的聊天還是讓他感覺好了很多。

    “我看了眼你的安排，明天有記者要來公司采訪？”蘇薇問到一件事。

    “對，不是我邀請的，是央視財經自發的采訪，前兩天給我打的電話，我估摸著是對補貼戰的好奇?！狈阶棵蛎蜃?，“但現在應該看得人不多吧，都關心國際形勢呢?！?/br>
    蘇薇想了想，說道：“你畢業證還沒拿，學校領導想著你回去拿個證，然后再給做個演講，你現在可算是知名校友了?！?/br>
    畢業證？

    哦，我畢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