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薇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問道：“小方，和你說話呢，你以后想干什么？”

    方卓的表情有些躊躇。

    他緩緩地說道：“我這兩天有在思考?！?/br>
    “昨天，我問自己，這個時代需要我來做什么?！?/br>
    蘇薇好奇的追問道：“哎？思考個啥出來？”

    方卓搖頭：“沒思考出來什么，但我覺得，或許，我應該換個思路?！?/br>
    他輕輕一笑：“我能為這個時代做點什么?！?/br>
    蘇薇目不轉睛的看著方卓，光頭，嘿，連臉上都泛著光芒。

    第16章 不怪你

    “誒，天長市的對吧，好好，記著了。放心，我絕對不會忘的?！?/br>
    “您是哪的??？涇縣？涇縣是哪里來著？哦對，宣城那邊的，老哥放心吧，剛才天長那位大姐說的話您又不是沒聽到，她說我要是騙病人的錢，天打雷劈呢?！?/br>
    “大叔，您呢？呃？就本地的你來湊什么熱鬧。啥？嫌麻煩，等出結果打電話通知你？也行，收個兩塊錢跑腿費吧?！?/br>
    忙碌了一整天的方師傅收起筆記本，揉了揉手腕，轉身往住院部走去。

    到了五樓，他找到表妹的病房，隔著玻璃沖她揮了揮手。

    沒一會，舅媽許茹走出來。

    方卓從口袋里摸出一把錢，數了數，全都遞過去：“舅媽，今天的一千塊錢，你收著?！?/br>
    許茹訝異道：“今天怎么這么多？”

    “誰知道呢，可能今天到病理科做免疫組化的病人多吧?！狈阶柯柭柤?，他自然不會說自己往收到的勞務費里塞了五百塊錢，還有五百塊留明天塞。

    蚊子再小也是rou，洗的再少也是錢。

    “行，等你舅把錢打過來，這錢再還你，家里的錢都存在醫院賬戶上，給醫生買東西還得用現金?！痹S茹接過錢，稱贊道，“還是小卓的腦子好使，以后是掙大錢的料?！?/br>
    方卓佯裝野心勃勃地說道：“舅媽，真的，雖然這個看起來不起眼，但真的賺錢，我打算過一陣成立個小公司，專門用來搞這個，好賺（洗）得很?！?/br>
    許茹遲疑道：“成立公司？小卓，這事你是不是問問你爸和你媽？”

    “肯定得和他們商量，主要吧，商機得抓住，這才一家醫院就這么賺，整個合肥的醫院呢？”方卓描繪藍圖，“要是都能做，祺祺治病的錢肯定不是問題?！?/br>
    許茹猶豫著點點頭，她這會也顧不上客氣，反而有點憂慮地說道：“明天就要給祺祺做誘導化療，用那個柔紅霉素和阿糖、糖……”

    方卓嘆口氣，接上話：“阿糖胞苷。希望效果能好?！?/br>
    “我聽醫生說副作用很大?！痹S茹皺眉，“會一直吐?！?/br>
    “嗯，是m2的常規化療，先救命，再說其他?！狈阶坑兄愑诔Ｈ说睦潇o。

    許茹默默點頭。

    “舅媽，你進去吧?！狈阶空f道，“我先去車站把昨天客戶們的報告單發過去?！?/br>
    許茹收起錢，轉身進了病房。

    方卓又隔著玻璃沖里面的祺祺揮揮手才下樓離開。

    傍晚的醫院，病人和家屬不像白天那樣擁擠在罐頭里。

    有的人端著盒飯蹲在角落，有的人則是已經在空地鋪上席子，住在醫院既省錢也方便照顧病人。

    方卓心情寡淡的穿梭在一樓，表妹治療的進度比上輩子是要快一些的，小蘇老師的大伯給個人情讓醫院減免費用，再加上自己的勸說，治療方案已經提早實施。

    只是，效果究竟能怎么樣還是兩說。

    正當方卓琢磨著化療好壞的反饋方案時，門診門口背面的吵鬧聲打斷了他的思緒。

    “大哥，您能便宜點嗎？俺帶著娃已經在市里醫院看一遍了，人家讓俺來掛孟主任的專家號?！币粋€穿著破舊的中年人拉著另一個胖男人的胳膊，帶著哭意的哀求。

    胖男人正是前幾天攔下方卓的黃牛大強，他無所謂地說道：“不是我不便宜，兄弟，專家號就這個價啊，你堂堂大男人，看病帶不夠錢？”

    “俺娘后天能到省城，大哥，您先給俺號，等俺娘到了就把錢補上?！敝心耆艘皇殖吨⒆?，連連賠笑。

    “專家號很稀缺的，兄弟，這樣，我也不難為你，看你帶著孩子可憐，你再給我湊一百，這號就給你了。不然，人家孟主任就半天的出診，下次又得好幾天之后?！贝髲姴痪o不慢地說道，“你當爹的人，孩子生病第一時間不來省城，在市里磨嘰個什么勁？”

    中年男人的眼里有淚，強忍著沒流下來：“真就二百了，大哥，俺就留了五十給小孩買飯吃，求求您了，求求您了?！?/br>
    大強抖了抖胳膊，沒抖掉這個男人的手，他無奈道：“那你翻翻兜，我怎么就不信呢？真沒一百？”

    中年男人不敢松開大強的胳膊，他松開扯著女兒的手，從上到下翻開了口袋。

    小女娃被老爹松開，她往后躲了躲，抱住老爹的腿，怯生生的打量這個世界。

    忽然，她看見花壇后的一雙眼睛正在看這邊，連忙低下頭，可過了兩秒又抬頭看過去，沖著那雙眼睛輕輕的笑了笑。

    笑容很好看，輕輕柔柔的，像是花壇邊上又盛開了一朵小花。

    “還真沒了啊?！贝髲姄u頭，“看你這么可憐，兄弟……”

    中年男人松了一口氣。

    大強繼續說道：“兄弟，告訴你一條路子，你順著東邊的巷子往前走，那邊有收血的?！?/br>
    他施展著自己的憐憫：“賣多少算多少，我這張號就給你了?！?/br>
    中年男人愣住，他嘴唇顫了顫：“大哥，賣血……”

    “放心，絕對安全！”大強豪爽地說道，“不夠也不讓你補了，這張票就給你留著，我一口唾沫一個釘！”

    中年男人胸膛起伏，他扯住自己女兒，悶著頭就要順著指的方向往前走。

    “哎，哥們，大強，哎，你這不仗義了啊?！被▔竺娴姆阶克砷_咬緊的牙，晃身出來，喊住了中年男人，“賣什么血啊，也不怕得病??？得病了，以后怎么辦??？”

    大強斜眼看冒出來的方卓，倒是一眼就認出了他辨識性的光頭。

    “怎么著？他不賣血，你小子把錢補上??？”

    方卓看了一眼縮在老爹身后瞧著自己的小女孩，笑吟吟的對大強說道：“人家孩子那么可憐，你也忍心？”

    大強不以為然地說道：“我特么還上有老，下有小呢?！?/br>
    “你個犢子玩意！”方卓笑罵，渾身上下摸了摸，“今天算著你了，我媳婦剛有了，積點陰德，瑪德，一百塊錢就當給菩薩了?！?/br>
    大強對粗話沒什么感覺，但對這種莫名的善心有點不適，還有這種人？噢，媳婦有了？

    他想起那天晚上和這光頭一起的小娘皮，又回頭看了眼怯生生的小女孩，勉強相信這種說辭，接過方卓手上的一百塊錢，悻悻地說道：“行，賺誰的錢都是賺。來來來，號給你了，明天上午九點半的，別遲了?！?/br>
    中年男人惶然的接過專家號，看著胖黃牛罵罵咧咧的轉身離開。

    “謝謝，謝謝小兄弟，俺，俺后天就把錢給你?！敝心昴腥宋兆》阶康氖?，滿心感謝，還兀自懊惱，“俺今天來遲了，沒掛到號，差點耽誤事，都怪俺，都怪俺！”

    方卓囑咐道：“大哥你把號收好，別丟了?！?/br>
    他看了眼對自己眨眼的小女孩，深吸了一口氣：“不怪你，這事不怪你?！?/br>
    不怪你，不怪你，怪這個世界還有點小問題。

    但我也許可以給這個小問題先抄上一道不太工整的答案。

    第17章 方卓的答案

    “小蘇老師，小蘇老師?！?/br>
    “我有點事想和你說?！?/br>
    “那個申請表我知道怎么填了?！?/br>
    最近難得白天回校園的方卓小碎步追上剛出辦公室的蘇薇。

    這個家伙的光頭太閃了！

    這個稱呼也不太行！

    兩者一搭配……

    蘇薇覺得同行老師和路過學生的目光都不太對勁。

    “??？是方同學啊，是要說那個實習申請的事吧？走，去辦公室?！碧K薇比正常聲音提高了一些，然后轉身就往來時的路走。

    她今天穿了件米黃色雪紡裙，走起路走搖曳生姿。

    尤其，走路速度一快，裙擺就像飄著似的。

    方卓小跑著跟上，說道：“小蘇老師，我請你吃飯，邊說邊聊，算是謝謝你的幫忙，還想拜托你一個事?！?/br>
    蘇薇的余光發現老師和學生們都走遠了，她停下腳步，沉吟道：“哦，行，那走吧，吃什么？”

    “……”方卓今天是來說事的，還真沒考慮午飯內容，“小蘇老師愛吃什么？呃，海鮮粥行嗎？附近有一家的風味不錯?！?/br>
    “沒問題?！碧K薇答應下來。

    兩個人換了方向，走出校園。

    海鮮粥以潮汕的最為有名，附近的一家也正是一對潮汕夫妻開的店，所以尤其對味。

    只是……開在附近是三四年后的事情了。

    “海帶湯差不多也算海鮮了，咱湊合一下，學生嘛，沒什么錢?！?/br>
    當午餐地點和內容變更后，方卓訕訕地對蘇薇說道。

    蘇薇沒好氣地說道：“是，你一個學生在醫院賺的錢都快攆上我了，行吧，趕緊說吧，我現在就填上去?！?/br>
    她從包里拿出筆，準備把實習申請表的最后一項填完。

    “嗯，小蘇老師，我想讓天下沒有難掛的號?！狈阶繃烂C地說道。

    咦？好長的一句實習項目。

    蘇薇用筆凌空在表上比劃了一下，她作勢要敲方卓的腦門，哭笑不得地問道：“什么亂七八糟的？那是什么東西？”

    “我說，想讓天下沒有難掛的號?！狈阶恐貜土艘槐?。

    “每個字我都能聽懂，連在一起是什么意思？”蘇薇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