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大強一愣，迷惑地看著方卓，不知道這話是什么意思。

    “所以，我收錢是當著醫生的面收錢?！狈阶空Z速不快，盡量讓這位黃牛理解自己的意思，他循循善誘道，“你們黃牛會當著醫生的面收錢嗎？”

    胖大強遲疑了一下，決定回答這個光頭男人的簡單問題：“不會，誰特么當著醫生的面收錢啊，那不是找麻煩嗎？”

    蘇薇輕輕拽了拽方卓的衣服，這倆人怎么還交流上作案經驗了！

    方卓直截了當地說道：“我大伯就是這里的醫生?！?/br>
    他頓了頓，用一秒的時間回憶出信息，向黃牛補充道：“是兒科的主任?！?/br>
    蘇薇不自覺的瞪圓了眼睛。

    胖大強狐疑，可又覺得剛才那番話有理有據，令人信服，人家憑什么敢當著醫生的面收錢？肯定有關系啊。

    這就像自己當黃牛，醫院里的保安隊長是沾親帶故呢！

    胖大強猶豫不決，感覺自己就這樣退縮不太好，他色厲內荏地說道：“誰也不行！一附院的黃牛就只有我大強能做！”

    方卓很耐心的提醒道：“所以，我之前就和你說過，我不是黃牛，病理科又不掛號，那里的事能算黃牛嗎？咱井水不犯河水，我也懶得沖著這事去找我大伯?！?/br>
    胖大強沖著后面的男人使了個眼色，他隨手一擼，袖子就放下來遮住了紋身，仍舊粗聲粗氣：“行，今天就給你大伯一個面子，以后別讓我抓著你搶我生意！”

    兩個黃牛轉身離去，沒走幾步還大聲的制造出聲響，仿佛很有氣勢。

    蘇薇小聲地說道：“那是我大伯！”

    方卓回應道：“我也不是剛出來的啊?！?/br>
    蘇薇看著方卓在燈光下反光的腦門，撲哧一笑。

    她把帽子遞回去，笑了一會才納悶道：“他們怎么就信你呢？一點都沒信我?！?/br>
    “騙人啊，得有假有真，像我說的前提條件‘當著醫生的面收錢’就是假的，他們卻直接采信了這個前提?！狈阶空J認真真的分析，“你說的就不一樣了，我雖然是光頭，可是看看我這細皮嫩rou的臉，他們怎么能信呢？”

    蘇薇借著路燈觀察自己這位學生的臉，看了好幾秒忽然覺得這樣不太對……

    “啊，那個，嗯，確實?！彼齻壬碜吡藘刹?。

    方卓得意一笑：“是吧，我跟你說，小蘇啊，這騙人可講究得很呢?！?/br>
    “你很有經驗??？”蘇薇“哼”了一聲，“你個新種黃牛！”

    方卓戴上帽子，不再和她交流行騙經驗，他其實也不太擅長這玩意。

    “我得和我大伯說說，這黃牛也太囂張了?！碧K薇還有點生氣。

    “誒，醫院的生態是很復雜的，那些就是寄生蟲，閑著沒事也別招惹他們?！狈阶坷铣沙种氐卣f道。

    蘇薇斜瞥了一眼，沒說話。

    “回去了，小蘇，拜拜，還是多謝你幫忙了?！狈阶繘_她笑笑，快步地走入夜色里。

    蘇薇站在原地，認真的思考了下寄生蟲和醫院生態的事。

    片刻之后，她忽然反應過來，不是小蘇！是小蘇老師！

    呸，不是小蘇老師！

    是蘇老師！

    第15章 我能為這個時代做點什么

    夜晚的宿舍，林誠枯坐在書桌前，對著書本好似一座雕像。

    嘎吱。

    門被推開。

    林誠扭了扭脖子，恢復了點人氣。

    “老方，回來了??？你meimei今天怎么樣？”

    方卓把新買的筆記本往書桌上一仍，找了支筆坐在室友旁邊，隨口答道：“還行，今天是我舅媽陪她呢，我還給找了個護工，我覺得精神不錯?！?/br>
    他剛要伏案把紙片上的信息寫到本子上，忽然覺得林誠情緒有點低落，問道：“你咋了？一臉頹唐?！?/br>
    林誠舉起書本，仰天長嘆：“這道題，我不會做！太難了！”

    “哦?！狈阶繉Ｐ闹`寫信息，順手把口袋里的三百塊錢放在桌上。

    “這是什么錢？”林誠往前湊了湊，發現室友寫著不同人的姓名。

    “今天賺的錢?！狈阶看鸬?。

    林誠大驚，伸手拿過錢捻了捻：“你干什么賺的？”

    方卓停下筆，看了眼室友，覺得比較費嘴，淡定地說道：“當黃牛賺的?！?/br>
    “哇哦?！绷终\站起來在后面繞了三圈，“牛批！”

    方卓催促道：“你趕緊看你的書吧?！?/br>
    宿舍里的燈明晃晃，三張毛爺爺更是明晃晃。

    林誠坐在板凳上愣了一會，就一天時間啊，這有兩個月生活費了！

    他的心情久久不能平復。

    方卓把信息抄寫完畢，核對一遍無誤后習慣性的把紙片撕碎扔進了垃圾桶，起身發現室友正在發呆。

    “想什么呢，看書學習啊，這都是小錢，你升本后賺的是大錢?！?/br>
    林誠回神，抓起課本，剛翻一頁，回頭說道：“要不，我跟你一起干黃牛吧?！?/br>
    “干個屁。今天的報紙呢？”

    方卓捶了下室友的肩膀，拿過他遞來的一沓報紙，爬上床認真地看了起來。

    今天是9月17號：

    【悉尼奧運會如火如荼的進行，體育健兒們正奮力沖擊金牌。

    聚焦鷺島遠華特大走私案，揭露觸目驚心的內幕真相。

    國內預計將于11月1日進行全國第五次人口普查。

    上半年國內生產總值同比增長8.2%，全年經濟增長有望高于去年?！?/br>
    “老方，又在找財富密碼??？”林誠勉強看了幾頁書，瞧見方卓正在看報紙，調侃道，“上回也沒見你用密碼打開財富，我還等你的福報呢?！?/br>
    方卓瞥了他一眼，心說，你走兩步打開柜子，上回摸來的財富都擱那里面呢，能閃瞎你的眼。

    林誠“嘿嘿”笑了兩聲，問道：“蘇老師幫你把實習辦下來了嗎？哎，我覺得蘇老師真漂亮啊，比咱班上那幾個漂亮女生還耐看！”

    這種嚴肅的問題，方卓不得不開口了。

    “是挺好看，人也不錯?！?/br>
    “是吧是吧?！绷终\扒著上鋪欄桿，樂呵地說道，“真的像郭襄誒，也不知道有沒有男朋友?！?/br>
    “你管的還挺多?！狈阶恐匦履闷饒蠹?，用腳踹了踹林誠的手，“趕緊看書去吧，考不上就等著哭吧?！?/br>
    林誠悻悻的松開手，嘟囔道：“考不上，我可不會哭?！?/br>
    方卓“呵”了一聲，上輩子哭得稀巴爛，這輩子沒準能看到個二番戰。

    宿舍里重新歸于安靜，林誠漸漸地能看進去書了。

    等到他伸個懶腰，完成今日進度，一扭頭就發現方卓正坐在上鋪發呆，報紙也放在了枕邊。

    “老方，咋地，想啥呢？”

    方卓過了幾秒才回神，他的視線看向窗外，悠悠地說道：“我在想，這個時代需要我來做什么?！?/br>
    林誠剛想打趣，忽然又覺得室友的表情格外認真。

    他回想了一下這句話，有些迷惘，這個時代需要老方做什么？

    幾分鐘后，林誠沒有對好朋友的這句話給出反饋，反而說了個真實的感受：“老方，我覺得你變了，變得和以前不一樣了?！?/br>
    “哪里不一樣？”方卓掩下心里一時的感慨，笑著問道。

    “以前你還會和我一起蹲在校門口看學妹，現在卻好像對學妹一點都沒有想法了?！绷终\有些幽怨地說道。

    方卓挑挑眉，摸了一把自己的光頭，莊重的宣布道：“我禿了，也變強了?！?/br>
    林誠：“……”

    ※※※

    “嗨，小方，發什么呆呢？”

    “我一猜你就在這里！”

    蘇薇偷偷摸摸的接近，猛然一個跳腳的出現，試圖嚇一嚇坐在臺階上的方卓。

    “小蘇老師來了啊，又來看大伯啊?！狈阶可杂斜粐?，迅速平靜。

    “不是啊，專程來找你?！碧K薇干脆也坐在臺階上，從包里掏出申請表，懊惱地說道，“前兩天我只讓你簽字就拿著申請表去找教務處的徐主任?！?/br>
    “結果，他問我為什么不填寫實習項目，只拿了張空表?！?/br>
    “我就和他說了你的情況，但他不太想同意?！?/br>
    “我又拿你說的那套什么學校形象的話，徐主任勉強同意，可又說我的工作流程要嚴謹，說什么越是第一屆學生，越是要做個好表率，什么的?！?/br>
    蘇薇郁悶地說了一大堆，心里隱約有點佩服方卓教給她的說服理由。

    “聽說，我宿舍里有個室友就是走了教導主任的關系，現在已經不來學校了?！狈阶课⑽⒁恍?，“工作流程要嚴謹這種套話是對的，但要看出于什么目的來說，你不用放心上?！?/br>
    “??？這樣的嘛?！?/br>
    蘇薇心里舒服了些，她眼神在申請表上漫無目的的看了看，醒悟道：“怎么回事啊你？你說話像老師似的，反而我成了學生?！?/br>
    方卓反問：“有嗎？”

    “嘁，先把申請表填了，你這寫什么？”蘇薇搖搖頭，“總不能寫黃牛吧？你也不是黃牛啊?！?/br>
    她想了想：“反正教務處就是要個形式，你以后想從事什么職業？就這樣填好了?！?/br>
    方卓沒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