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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給殘疾王爺后(重生) 第73節

    宜錦低下頭,將那藥收起來,“只是聽說,并沒有見過?!?/br>
    蕭北冥沉默了一瞬,“我知道麻沸散的弊端,所以沒用,別擔心?!?/br>
    宜錦抬起頭看他,心尖一顫,原來他都知道,那么前世服下大量麻沸散,并不是因他忍不了痛,而是他那時已什么都不在乎,甚至抱了棄世的想法。

    她沒有再開口說話,只是將手中那瓶藥放入斗柜,又替他理了理床榻上的被褥,自己則更衣躺在一旁的美人榻上。

    她側身躺著,一雙眼睛亮晶晶的,卻又帶著莫名心疼的神情,就這樣看著他。

    蕭北冥被痛意襲擊得有些麻木了,但也因此能分神注視著那道嬌小而蜷縮的身影。

    知知沒有怪罪他的隱瞞,仿佛一早就知道他會做出這樣的決定,在拿到那瓶麻沸散時,她心有余悸的表情更讓他確認,似乎她比他更早預料到這些事。

    從最初的相遇,到提防太醫賈四道的勸言,再到北境瘴毒的預料,知知心思敏捷,全然不像尋常的侯府閨閣女子。

    子不語怪力亂神,但他心中已有了答案。

    燈火冥冥時,他想開口問許多事,但最后他卻一句也沒問出口。

    她幾乎守了一夜,已經極度困倦,眼下可見烏青,唯有微不可察的呼吸聲證明她確實已入睡。

    他有些費力地伸出手,沿著她未經描畫的眉宇撫了撫,只是輕聲道:“知知,睡吧?!?/br>
    宜錦下意識抓住了他的手,疲憊到極致的星眸猛地睜開,見他仍好端端在眼前,才終于肯徹底放下心,沉沉睡去。

    蕭北冥覺得心里像是被什么東西悶悶敲了一棍,既心酸,卻又覺得安穩。

    從少年時,多的是人放棄他,利用他,可唯獨知知,如清清攏攏一道月光始終照在他身上,不炙熱卻恒久。

    第68章 知味

    半個月后, 芰荷終于知曉姑娘當初為何讓她限量售出浮光錦了。

    正值章皇后生辰宴,燕京各家衣裳胭脂水粉鋪子的生意都比平日要火爆三成,浮光錦料子稀缺, 一匹價值千兩,不僅彰顯身份,更是華美高貴,惹得眼燕京貴婦人們都趨之若鶩。

    眼下一匹浮光錦已炒到了兩千兩卻仍舊供不應求, 芰荷光是盤賬便花了兩日。

    宜錦見時機已到,索性見了幾家布店的掌柜, 吩咐他們停止售賣浮光錦,并將織布的工藝以三萬兩的價格盤給了章氏布莊的掌柜。

    芰荷眼見著下金蛋的母雞就這樣一口價賣給旁人,且自己的布莊再也不能兜售浮光錦,心里直滴血,“姑娘,若是繼續做浮光錦的生意, 穩賺不賠, 為何姑娘……”

    宜錦回她:“浮光錦的生意雖然掙錢, 可樹大招風, 章家背靠皇后,若是想搶工藝,我們攔不住,就算是攔住了,也會給殿下招來禍患。且浮光錦的做法并不難, 就算沒有方子, 行家過不久也能研究出門道。與其如此, 倒不如趁此時出手?!?/br>
    芰荷恍然大悟,怪不得姑娘之前讓她限量出售, 恐怕也是在防那些想要偷師的同行。

    她心中雖然可惜,但終究也不是貪得無厭之輩,只要姑娘和王爺能平平安安地過日子,便是少賺些銀兩也使得。

    “姑娘,皇后娘娘壽宴在即,陛下極為重視,不僅要大赦天下,還要宴請群臣,咱們該備些什么禮?”

    宜錦看著一旁的算盤,嘆了口氣,皇家慶生一向喜奢靡,若非珍寶拿不出手,她轉念想了想,“將庫房里那枚血玉呈上?!?/br>
    蕭阿鯤一向節儉,不喜奢靡,庫房中拿得出手的物件也只有那塊成色罕見的血玉,既不算辱沒了章皇后,也不會顯得太過輕視。

    這邊商議完皇后壽宴的事,便聽前門女使來報:“稟王妃,陸夫人來訪?!?/br>
    宜錦一時沒反應過來“陸夫人”是誰,一瞬之后,忙道:“快請阿姐進來?!?/br>
    那女使聽了,忙引人至內室,宜蘭著如意紋的褙子,下著十二幅湘裙,面色紅潤,淺笑著踏入門檻。

    這是宜蘭自出嫁后第二次見宜錦,一眼下去只覺得小姑娘似乎比之前清瘦了些,但小臉光澤湛湛,瑩潤細膩,瞧著極有精氣神。

    宜錦迎上去,握住阿姐的手,倍感親切,“阿姐怎么也不派人來知會一聲?若是早知你今日來,我索性著人到礬樓訂上一桌好的?!?/br>
    薛宜蘭笑了笑,姐妹倆落座,“我今日過皇覺寺上香,順道來瞧你一眼,哪里用得著如此破費?”

    宜錦卻已經轉頭吩咐叫后廚備膳,“阿姐好不容易來一趟,用過午膳再走?!?/br>
    薛宜蘭卻輕輕搖了搖頭,轉頭見四周再無外人,才小心道:“我今日來,還有一事想要告訴你,前幾日,你姐夫與幾位老翰林一并被被陛下召了去,商談先帝祭文一事,但觀陛下龍體,似乎已是強弩之末,陛下理政,也時常命靖王隨侍在側,恐怕……”

    宜蘭滿腹憂思,“阿姐就是擔心,將來若是靖王……,燕王府處境絕不樂觀,天下局勢如何,我不敢妄議,可唯獨牽掛你,王府也該早做防備?!?/br>
    宜錦知道,陸寒宵雖然開明,但如此機要大事,他允許阿姐來王府報信,便也承擔了風險,她心中動容,直言道:“我一早便知會有這一日,不過早晚罷了,殿下也不會坐以待斃,多謝阿姐相告?!?/br>
    宜蘭道:“我來時,瞧見你府門口御街周圍有許多壯年男子,雖扮作商販的模樣,但能瞧出非等閑之輩,你還要多加小心,介于此,我也不能久留,以免宮中那位疑心?!?/br>
    話罷,她又從袖籠中取出一封信,“我今日回了一趟侯府,阿珩本想同我一起來,但我怕惹人耳目,便只叫他寫了書信,柳氏這個禍害不在府中,阿珩總算能安心養病,阿珩比從前壯實不少,你若看見,定然也會欣慰?!?/br>
    宜錦接過那封厚實的書信,如獲至寶,她握住宜蘭的手,挽留道:“你我姐妹好不容易相見,走得這樣急反倒惹人懷疑,不如留下來用完午膳?!?/br>
    宜蘭也舍不得meimei,派了隨行的小廝回陸府通稟后,她便留下來與宜錦話家常。

    宜錦看著信中少年愈發穩重的字跡,說不動容是假,她無數次在夢中夢到前世的那場大雨,雨中奄奄一息的少年,她絕望地抱著他,卻只能眼見著生機離他而去,那樣的痛,她不能再經歷第二回 。

    宜蘭見她神情凝重,便問道:“瞧你神色不對,莫不是阿珩闖禍了?”

    宜錦將信折起來裝回信封,淺淺笑道:“并沒有,相反,阿珩的課業精進了不少,只是不知怎得忽然迷戀起武術來,想找個師傅學武呢?!?/br>
    宜蘭道:“少年的心思一天一個樣,不必管他,過些時日也就淡了?!?/br>
    她知道阿珩的身子有多孱弱,哪里能經受得住練武的辛勞。

    宜錦蹙了眉頭,卻認真道:“阿姐,從前我們都太過小心,生怕阿珩遇到點意外,可是他的人生哪里就真如你我預料的那樣無波無瀾,無劫無災呢?倘或有那一日,他能自保也好。找個可靠的武師傅,因材施教,哪怕不能學成,強身健體也好?!?/br>
    宜蘭聽了這番話愣住了,她凝視著此刻的知知,明明眼前仍是那個稚嫩美麗的少女,可卻仿佛經歷了所有的波折,帶著一種淡淡的憂傷,令人心疼。

    宜蘭沒有再反對,“陸府也有練家子,我會選個好的送去給阿珩?!?/br>
    宜錦握住阿姐的手,“選師傅的事,阿姐就別cao心了,陸府內情我也知曉一二,你同我說說,陸老夫人還可有為難你?”

    ……

    榮昆堂臥房內,蕭北冥扶著憑具下了地,這是他這個月以來第一次走下床榻,然而在那種蝕骨的疼痛下,他還是重重跌落在原地,汗珠順著下顎滑入里衣,他脖頸處的喉結動了動,最終將痛意吞下。

    這沒什么大不了。就同謝清則說的一樣,這法子本身勝算也不到五成,哪怕失敗,也是情理之中。

    他緩和了一會,再度試著站起來,抓住憑具的手青筋畢現,慢慢挪動著,也只能坐在榻邊,但這已比方才強上不少。

    屋里頻繁的重物摔倒聲一直持續到午膳時分,鄔喜來和駱寶沒敢打攪,可到了飯點卻依舊沒等到王妃,反而是王妃身邊的芰荷姑娘來送飯了。

    鄔喜來接了飯菜,又打聽了王妃為何沒來,這才苦著一張臉叩門。

    蕭北冥整理好衣冠儀容,盡量讓自己顯得不那么狼狽,但等他瞧見來人是鄔喜來,有剎那的失望,淡然問道:“王妃今日怎么沒來?”

    鄔喜來邊擺好膳食,邊道:“前邊兒回話說今日陸夫人來了,王妃許久沒見長姐,想來是有體己話要說?!?/br>
    蕭北冥用汗巾擦了擦鬢角的汗,沒什么表情,“知道了,下去吧?!?/br>
    他嚼蠟似的用了幾口飯,便叫人撤下去,恰在此時,門外蒲志林段楨求見,他正了正衣衫,便叫人進來。

    二人先行一禮,旋即蒲志林便面容肅穆道:“屬下這些時日跟進藥商,采買等事由郭伯爺主辦,果然再未出紕漏,可是負責漕運的卻是轉運使章廉,系章家門人,這批藥能否順利到北境,仍不成定數?!?/br>
    蕭北冥請二人入座,又親自奉茶,垂眸道:“郭勇已得罪鎮國公府,倘若他不能辦好這次差事,不僅會失了圣心,還要應付章氏門人接下來的致命反擊,他絕不會讓章廉護藥入北。我們所要做的,便是等他攬下差事后,派隱衛確保他的安全?!?/br>
    蒲志林稍安,段楨搖了搖羽扇,“除了這樁事,近日宮中也不太平,先帝祭文一事沸沸揚揚,可這事真的比北境局勢還要重要嗎?整個翰林院能在圣上面前說的上話的,幾乎都被召見,且靖王還隨侍在側?!?/br>
    在場的人都聽出了話中之意,蒲志林也不敢再開口。

    蕭北冥傾斜茶盅,將茶沫倒入一旁的迎客松樹根上,他眼底古井無波,神情也一如往常,“倒也無甚意外之處?!?/br>
    哪怕是他與蕭北捷均身強體壯,旗鼓相當,父皇也從不會選他,眼下的局面,一早便可預料。

    他知道段長安嘴上雖不說,其實對時局并不看好,哪怕是他,也不能肯定將來之事。

    捫心自問,他并非一定要那個位置不可,但靖王登基,章家定然更加猖狂,不會放過燕王府一眾人等。

    段楨低聲道:“宮中不會長久拖延,據線人來報,皇后壽宴時怕就會動手了?!?/br>
    蕭北冥捏緊了手中的茶盞,壓低聲音道:“皇后壽宴,我與王妃一同入宮?!?/br>
    只這一句話,段楨便明白了自家主上的意思,他沉默了一瞬,拱手道:“段楨任由殿下差遣?!?/br>
    蕭北冥抬眼看他,“龍驍軍殘部仍需照料,近來你若得閑,替我走上一遭?!?/br>
    段楨示意明白。

    他又將目光移向蒲志林,“你將王府的產業都清點一番,京郊的田產屋舍若能脫手,盡早打算?!?/br>
    蒲志林臉色一肅,接下命令便與段楨一同告退,等到了外間,蒲志林才竊竊私語道:“段長安,你有沒有覺得,今日殿下有幾分消沉?”

    段楨有些無語地看了一眼身旁的小胖子,“往日咱們來,總能看見王妃,今日王妃不在,殿下自然消沉?!?/br>
    宋驍在外守著,見兩人如此,也忍不住抿了抿唇角。

    莫說殿下見不到王妃消沉,他見不到芰荷,也會消沉。

    想到這里,他又低頭看了看劍鞘上懸掛著的精致的劍穗,那種隱秘的心情,開始令人生出一種暖融融的情緒。

    蕭北冥又練習了半個時辰走路,但站立仍舊是一件艱難的事情,他沒有失去耐心,練夠了便坐在窗下看著知知種下的那一小瓜苗在微風中細細搖曳。

    生命是很脆弱的,也是很頑強的,知知第一次將瓜苗拿回府中時,它們幾近萎蔫,但不過短短半月,就再無當初的病態,開始在窗前展露一點綠意,張牙舞爪的藤蔓爬滿了瓜架。

    小小的瓜苗尚且不認命,人又豈能為命運所掌控。

    他摸起一本兵書,趁著太陽還足,看起書來倒比夜晚還舒適自在些。

    宜錦送阿姐出門回府,便已是午后,遇到蒲志林他們,便知是從榮昆堂那頭來的,她從小廚房帶了點心,分給二人,才晃晃悠悠朝著榮昆堂去了。

    晚夏的日光并不毒辣,只是帶著些微的燥意,若是京中的貴女們外出定然要戴著幕籬,生怕嬌嫩的肌膚被曬黑,可是宜錦卻對這樣的日光。

    上一世那場雪下得太久,太久了,她幾乎快要忘記有這樣燦爛的陽光具體是什么時候。

    也同樣的,在王府不過短短幾個月,她卻閑逸自在到忘了侯府時日子的難捱。

    一切似乎都在向著好的方面變化著。

    踱步到榮昆堂臥房前,半開的菱花窗印出那人硬挺的下顎,他的眉眼輪廓很深,從前總是藏在陰影下的時候多些,總是戾氣多些,但此刻,他卻寧靜極了。

    像是畫中清俊有風骨的士子,著色多一分則濃,淺一分則淡,君子如竹,不外如是。

    宜錦推門而入,臥房內光線充足明亮,他斜倚著的窗臺微風縷縷,吹起他玉冠旁的發絲,細微的聲響令他抬眸,那雙深邃而冷凝的眼很快便如堅冰融化。

    他狀似淡然開口問道:“與陸夫人談完了?”

    宜錦點頭,“與阿姐許久未見,分開時還舍不得,如果人能一直不長大,一直和阿姐在一起就好了?!?/br>
    蕭北冥聽她這感慨,將手中的兵書放下,朝她的方向伸了手,宜錦順勢握住他有些微涼的手,夏日他的體溫反而低些,摸上去如冷玉。

    蕭北冥借勢將她攬進懷里,拂去她鬢角凌亂的發絲,“你見了阿姐,便只想同她在一處,是我不夠好嗎?”

    這飛來橫醋喝得好沒有道理,宜錦睜大了眼睛,捂住嘴嗤嗤笑了幾聲,卻沒有說話。

    蕭北冥揪了揪她嫩乎乎的臉蛋,“你笑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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