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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給殘疾王爺后(重生) 第38節

    宜錦明白,她方才令他不快,他在等她求他,扳回一城。

    可是宜錦并沒有看他一眼,只是直視呂祿道:“我等草芥之身,不需勞將軍備馬車,只需良駒一匹即可?!?/br>
    呂祿看了眼眼前女子弱柳扶風的身板,譏笑道:“姑娘還是莫要逞強得好,恐怕連馬背都上不去,屆時還要我們殿下費心?!?/br>
    宜錦聽他話中羞辱之意,并未動怒,自方才便可看出,呂祿此人高傲自大,受不得激將,她只道:“將軍是擔心我們騎術不精耽擱行程,還是怕被我們兩個女子比下去丟了面子?”

    呂祿一聽此女自不量力,哼了一聲,正要反駁,卻只聽蕭北捷道:“給她備馬?!?/br>
    呂祿壓下心底不悅,領命而去,不一會兒,便給一路人配了馬。

    到了宜錦時,她和芰荷分到的那匹馬兒仰著脖子吐氣,一雙馬目灼灼有神,若是懂行的人,立時便能看出這是一匹尚未馴服的野馬。

    芰荷站在一旁,看得腿直發抖,她壓低聲音道:“姑娘……我們……”

    姑娘從前雖上過幾節馬術課,但后來柳氏扶正,便再沒練過這些,這馬看著就不好惹,姑娘真的能行嗎?

    宜錦卻并沒有畏懼,她摸了摸那馬兒的腦袋,與它對視,低聲在這馬兒耳邊說了幾句話。

    那馬兒噴了噴鼻息,卻肯低頭了。

    宜錦扶著馬身,慢慢上了馬,她心跳得極快,面上卻不顯,她朝芰荷伸了手,低聲道:“別怕,扶著我的手上來?!?/br>
    芰荷不想讓姑娘被那群人看輕,她心中也有一股氣,最終克服心中的恐懼,上了馬,她緊緊抱著自己姑娘的腰身,一動也不敢動,可是心里卻覺得安穩了。

    呂祿本等著那薛氏女出丑,卻沒想到那匹烈馬到了薛氏手底下卻這樣聽話,他臉色更差,看向主子,卻見主上注視著那薛氏女,神情極為復雜。

    蕭北捷在這一刻似乎明白,薛氏并不是不害怕,也并不是沒有軟弱的時候,只是她的軟弱,只展示給在乎的人。

    第一次見她哭,是在云來觀殿內,她給母親喬氏上香燃燈。

    那日暴雨中,她抱著薛珩的尸身不肯松開,情狀悲慟絕望,那是他第二次見她哭。

    在他面前,她不僅不肯流淚,亦不肯服輸。

    良久,蕭北捷收回目光,冷聲道:“命所有人整裝待發,全力趕路?!?/br>
    *

    經過三日的星夜馳騁,蕭北捷一行人終于到了石城郡。

    北上一路,流民傷員日漸增多,大燕與北境乾馬關的戰事爭持不下,忽蘭王冶目十年磨一劍,似乎將大燕的地形打探的一清二楚,從前那些易守難攻的天塹之地,竟多數被忽蘭騎兵避開。

    忽蘭騎兵一路勢如破竹,多方作戰仍不見頹勢。魏燎善沖鎮守乾馬關,對抗得極為吃力,兵分三路運輸的糧草,如今只到了一路,能撐多久,仍未可知。

    石城郡臨近邊境,與忽蘭接壤,反倒并未受其害,這里停留的多是來自矩州乾馬關一帶的流民。

    宜錦與芰荷一路騎馬趕路,未敢松懈,兩人的腿部多被馬鞍磨損,每行一步便覺得刺痛,到了石城郡,呂祿便將他們安排在一處府邸,也是蕭北捷辦事的所在。

    她們只能在后院出入,前院看守森嚴,有守軍駐扎,后院的丫鬟小廝也不肯說多余的話,多問幾句,便低頭垂手一句話不說。

    宜錦心中憂心如焚,卻毫無辦法。

    直到第二日晚上,蕭北捷自前院辦完公務,卻忽然來后院探訪。

    他換了穿慣的僧袍,頭發未經打理,也漸漸長了出來,他的心情看起來似乎不錯,見了宜錦,只問道:“這里有兩個好消息,你要聽哪個?”

    宜錦并不想言語。

    她知道,若是她表現出迫切的情緒,蕭北捷反而不會那么順利地讓她知道外界的消息。

    蕭北捷背著手,似是看透了她的心思,“蕭北冥的消息,你就一點也不想知道?看來你前幾日在我面前表現出的深情,也不過如此?!?/br>
    宜錦猛地抬首,她面上看似淡定,衣袖下的手卻幾乎絞在一處,心中如沸水滾過。

    蕭北捷看出她失控,心中卻反而多了幾分悅愉悅,“蕭北冥,如今躺在臥榻之上,恐怕再也站不起來了?!?/br>
    話罷,他又嘲諷道:“我曾以為,父皇遺詔中立他為帝,是父皇偏心,辜負了我,可是如今我才知道,沒人能逃得過帝王心術?!?/br>
    “這些,都在父皇的算計之中。章家勢大張狂,已威脅皇權,父皇在世時曾多次想要拔除這顆毒瘤,但他卻不忍母后失去倚靠,故而一直隱忍。而蕭北冥與章家有仇,又承受諸多不公,是除去章家,為我斷絕外戚專權最好的棋子?!?/br>
    他欣賞著眼前女子故作鎮定的模樣,“你以為當年他廢了腿,為何偏巧有個游醫能替他治好腿?他又為何偏偏沾染了那曼陀羅花粉,總是發???”

    蕭北捷輕輕一嘆,“因為那游醫,正是父皇為他所尋。他注定,就是短折而死的命理啊?!?/br>
    宜錦死死咬著唇,聽完這一切,她只覺得渾身發冷,她覺得有什么酸澀的東西在眼底匯聚,胸腔開始震動,卻是生生吞下的嗚咽,和那海浪般襲來的陣痛。

    她終于明白,章太后口中所說的工具是什么意思。

    也終于明白,那么多人受他的庇護,卻也有那么多的人,包括他的名義上的父母,從沒有將他當成一個活生生的人。

    他們踩著蕭北冥這艱難的一生,終于各自完成了心愿。

    他們口中冷漠無情,殺戮嗜血的人,曾有無數次機會斬斷一切根源,如傳聞中那樣,殺了皇弟。

    可是他沒有。

    她不敢想,他是不是一早就猜出了先帝的謀算,一早就知道了自己的結局,因此他才晝夜不歇,促成邊疆互市,州橋夜市,加緊北境龍驍軍的訓管,從不肯給自己歇息的時間。

    他幾乎將所有能做的,都做到了最好。

    他其實是怕來不及看到北境十三州收復的那日。

    宜錦撐著沒掉一滴淚,但等蕭北捷走后,她握著衣袖中那只魯班鎖,蹲伏在地上,眼淚顆顆如珍珠,無聲落下。

    芰荷熬了藥出來,見她哭,不知出了何事,她忙過去,宜錦抱緊她,哽咽到幾乎難以完整說出一句話:“芰荷,我……我好想他。好想好想……”

    第39章 梓行

    修文縣。

    天明時分, 曉霧將歇,陸寒宵所率的軍士一連幾日連夜趕路,此刻人困馬乏, 丘陵地帶,拉糧草的騾子與馬匹也難以施展,行速緩慢。

    陸寒宵見眾將士皆疲乏到極致,盡管憂心矩州戰火, 他卻依然翻身下馬,道:“眾將士聽令, 在此處安營扎寨,休息一個時辰后,繼續趕路?!?/br>
    聽他令下,軍士們才松松筋骨,就地休息,口渴的軍士皆用水囊到溪邊盛了水, 陸寒宵也至溪邊, 卷了卷衣袖, 捧了一掌冷冽的泉水, 洗去面上這幾日的浮塵。

    就在他身側,有兩個軍士閑話家常。

    “我臨出家門時,我妻已懷胎九月,不知如今她可平安?!?/br>
    “我家那丫頭才四歲,正是不記人的時候, 等我再回去, 興許都不記得我這個爹了?!?/br>
    兩人話罷, 相視一笑,近些天的疲乏似乎都退去。

    陸寒宵聽在耳中, 看著他們的笑顏,甩干了手上的水,將衣袖恢復原狀,神情卻少見地恍惚起來。

    他離家已近一月,從這些天南下與蒲志林商議買糧,到押運糧草北上,他在各地停留地都不算久。

    前些日子收到京中消息,陛下已經著手除去章家,章琦也已下詔獄,三司會審,一百多條罪名,再難逃脫。

    即便章家有丹書鐵券,但也只夠保一人性命,章琦這個向來自私自利的老匹夫,一早準備拿丹書鐵券保下自己的性命,但誰想到,章太后做主,將恩施的機會給了鎮國公世子章存。

    章太后曾以重利許他歸京,言明若是他愿意效忠章家,章家便能讓他留任京都。

    他的母親,除夕之夜也曾被章太后邀至仁壽宮,章太后之心,昭昭可見。

    但他歸京后,母親卻對他道:“梓行,我們家原是寒門出身,空無一物。你寒窗苦讀十年,要時刻謹記,無論前路多難,都要堅守本心。母親老了,若真有那一日,也不愿茍且偷生。你不必為了母親,做出任何后悔的抉擇?!?/br>
    他那時心中震顫,允諾母親日后一定不會迷失本心。

    這次離京,他就已經做好破釜沉舟的準備,他將和離書給了宜蘭,族中一切都交代妥當,若是他遭遇不測,母親和宜蘭下半生也能無虞。

    他正出神想著,一個穿甲的兵士卻忽然匆匆來報,壓低聲音道:“大人,斥候來報,前方似有埋伏,人馬均在我軍之上?!?/br>
    陸寒宵閉眼,修文縣距離矩州不過六十里地,若日夜兼程,明日便可抵達矩州,但是越臨近矩州,他內心的不安越沉重,此刻,斥候帶來的消息卻反而讓他穩下了心神。

    “莫要打草驚蛇,各行伍嚴守軍令,若沒有我的命令,不得擅自行動?!?/br>
    那兵士拱手聽令。

    離矩州最近的二縣,無非息烽和修文,這些伏兵最起碼比他們早來了兩日,只有兩種可能,一是對方兵將眾多,多方布陣,二是他們的行軍路線早有人泄露,對方早就等在此處守株待兔。

    不論是哪種情形,對他們都十分不利。

    陸寒宵穩住心神,據斥候來報,前方多深谷,若他是敵軍,定選擇在崖上石攻,這里的地形,騎兵與戰馬難以施展,反而弓箭手占上風。

    此地是通往矩州的必行之路,若是繞道取白馬,不說將士們早已疲乏到極致,即便是矩州苦守的將士們也等不及。

    他別無選擇,唯有與對方直面交鋒。

    午后,整頓好隊伍,陸寒宵便率先鋒隊向前行進,他留下看守糧草的兵馬,只道:“若無先鋒軍回報,你們不得擅自行進開拔,明白了嗎?”

    將士們齊聲應是,眼中卻都有悲色,他們知道,陸大人這是身先士卒,若是前鋒軍出了意外,他們這些人尚有一線生機。

    陸寒宵將余下事等一一安排好,便率前鋒軍往赤巖谷行去。

    谷下寂靜無比,唯有山風依舊冷冽,山谷上的草木才長出嫩芽,淺淺的綠在微風中輕輕顫動。

    陣陣沉重的滾石聲從山谷上傳下來,一支支冷箭穿過冷硬的風落在燕軍的盾甲上,只是一眨眼的功夫,懸崖兩邊便冒出一顆顆人頭,他們穿著忽蘭的緊身窄袖服飾,手中強弩亦沒有停下,彎弓射箭,是忽蘭人生下來就會的本事。

    那為首的是新任忽蘭王冶目座下元將軍賽斯,他著冷銀鎧甲,模樣粗獷,見底下燕軍仍奮力抵抗,不由笑道:“陸寒宵,我識得你,這些年因你在矩州任上,我們忽蘭沒少損兵折將。今日我便賣你個面子,你若是肯降,我不僅饒了這些將士,也會稟報大王替你在忽蘭謀得一官半職,如何?”

    陸寒宵冷冷一笑,他的聲音穿過山風,在山谷中回響,清晰可見,“忽蘭豎子,從不守信。當今陛下曾生擒你們老忽蘭王,那時忽蘭為求和,允諾五十年內忽蘭與大燕再不起戰事。如今才過了將將幾年,你們便言而無信,犯我邊境,殺我百姓。你們的允諾,與放屁有何區別?”

    賽斯握緊手中強弩,道:“你可知道,今日我為何能站在這里?你們大燕,可并非人人都如你這般有骨氣,大燕的全版輿圖,如今就在我們大王案頭放著,有了這些人,你還苦苦堅持,有什么意思?不若投了忽蘭,以你的才能,必能加官進爵,得大王青眼?!?/br>
    陸寒宵只是站在原地,面色平靜,他臉上明明有塵埃血漬,衣衫亦破損,卻令人不可輕視,“不管他人如何,我只堅持自己心中的道。而你們忽蘭,心中無道,必自取滅忙?!?/br>
    賽斯見他油鹽不進,神色極為惱怒,大胡子一震一震,再不肯多廢話,命忽蘭將士加緊攻勢。

    陸寒宵所率的士兵徹夜趕路,本就疲憊不堪,兼之地形劣勢,他們難以防御,更不用談進攻,每個人都是咬牙強撐,有的身上中了幾箭,也只是死命撐著,漸漸地頹勢盡顯。

    除了回去報信的一個小兵,一隊人馬五十余人,漸漸只剩三人。

    陸寒宵肺腑處也中了幾支流箭,他不過勉力強撐,卻仍想要替后方將士爭取些時間。

    賽斯看出他心中所想,冷冷笑道:“別讓他死了。其余人等,隨我去屠大燕弱兵,一個人頭,賞黃金十兩,若誰能得一百個人頭,我請大王封他為將軍?!?/br>
    一時間,忽蘭蠻兵更加殺紅了眼。

    整個山谷內,橫尸遍野,血漸漸染紅了這片土地,只余幾株潔白的花苞在山風中搖曳。

    賽斯此次來這里,便是為了劫持糧草,使得矩州孤立無援,矩州是大燕的屏障,乾馬關一破,忽蘭鐵軍便所向披靡,再無所懼。

    然而直到將那些戰馬和騾子上的糧草打開查驗,賽斯卻發現,里面不過是些草糠石塊,他震怒,命人捉陸寒宵審問。

    彼時陸寒宵身上已遍體鱗傷,他著中衣,眉骨處一道刀痕,正沁著血,面色煞白,胸腔處中箭的傷口只草草用布包住,鮮血涌出,漸漸又凝固在衣服上。

    賽斯用麻布擦著手中泛著冷光的刀,將刀尖落在他的右手手腕處,道:“陸寒宵,告訴本將軍,那些糧草,到底去了哪里?”

    “你曾以文章名天下,一手好字傳遍矩州,連我們大王想要你的丹青也千金難求,若廢了這只手,你該會遺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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