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這張字條最后還是送到了顧易的手上。 顧易聽了底下人的稟報,面露意外,“許貴妃?” 他確實在宮中的禁衛里安插了一部分人,彭城王身為陳帝胞弟,可以隨時進宮,但是他一個外臣,在這上面就多有不便。宮中的消息又很重要,他確實得在其中有耳目。 其實更容易且更能得到消息的方法是進獻美人,但是顧易干不出這種事來,他插手的是禁衛軍。某種意義上,更危險也更越線。 這些眼線確實送了不少消息來,只是顧易沒想到,有一天會收到許寄錦的信。 顧易為這意料之外的愣了一下,但還是接了過來。 錦囊里的紙團子讓他出了一下神,但也只是片刻恍惚,他很快就回過神來,略微擰著眉將這張字條展開。等他看清紙上的字后,卻神色微僵。 [廿三,帝將獵于后苑。] 非常簡單的一句話,但顧易確為自己那一瞬間的明了而遍體生寒。 游獵,是最容易動手腳、也最容易出意外的地方。 顧易其實一直都隱隱地知道這條路的盡頭是什么,他只是不愿意承認而已。但是現在、這張字條簡直徹徹底底撕開了那勉強偽飾出的平和面具,將那些終會發生的一切赤祼祼地呈現出來——那是弒君忤逆、犯上作亂的亂臣賊子。 顧易還在出著神,下首的家臣卻瞥見不遠處的身影,不由發出幾聲咳嗽的提醒聲,顧易卻沒因此什么反應。眼看著來人都快走到近前了,家主還盯著那張字條發呆,朱興賢不由拔高聲調、大老遠地就見禮道:“屬下見過夫人!” 顧易是回神了,盧皎月也被驚了一下,不由地目光落過去。 朱興賢:“……” 夫人確實弓馬嫻熟又熟諳兵法,但身子差也是真的,往日里往議事堂一坐,大家都不敢大聲說話。這會兒驚到了人,他只覺得、自己可真該死。但是叫夫人發現家主和舊日青梅還有聯系、仿佛很有舊情的樣子,那不是更糟?夫人的身子可受不得刺激。 他只能咽下苦果,連忙請罪,“驚擾到夫人,是屬下的不是?!?/br> 盧皎月搖頭道了句“沒事”,問:“這是怎么了?” 朱興賢先是飛快地瞄了一眼,見顧易已經把字條收起來了,不由松了口氣,正想著怎么應付過去,卻聽顧易已經道:“沒什么,是宮里的消息?!?/br> 盧皎月一眼看出來是“有什么”。 顧易其實很不會撒謊,起碼在她眼里是這樣的。 忠孝仁義,顧易有著極其符合這個時代的道德觀念,偏偏正在做的事情又和自己的觀念準則相悖。這種矛盾的撕裂感讓他整個人都非常割裂,時不時地就要陷入自我厭棄的漩渦里。 但天性溫柔的本性,又讓他試圖在親近的人面前,維持住若無其事——就像是現在這樣子。 盧皎月在心底嘆了口氣,到底沒有戳穿他,而是道:“沈兄過來了。不好讓人在外面等著,我讓他先進來,這會兒正陪著青奴玩呢,你要是不忙的話,就過去見見?!?/br> 去見見沈衡也不錯,應該會好上許多。 顧易實在是個很念舊的人,家逢巨變后,他又很難敞開心扉去接納新的人,于是僅有的幾個故人的分量便越來越重。 顧易果然立刻點頭應了,看盧皎月沒有和他一起走的意思,不由詢問看過來。 盧皎月搖了搖頭,“我就先不過去了,韋府老夫人壽宴,底下人備的壽禮,我得去看一眼?!?/br> 金陵不比義固,到處都是人情送往,顧易要是真像是劇情里已經喪妻了還好,但是夫人還在,后宅里必定要走動的。 顧易聞言,不由露出些歉意的神情,“辛苦你了?!?/br> 他本想讓月娘靜養的,可是一入金陵,盡是些人情往來的雜事,根本無法休養。 盧皎月搖頭:“算不上辛苦?!?/br> 這是真的。比起上個小世界里前朝后宮一起cao心著、時不時就要給某人兜一下爛攤子,這次的工作輕松多了。 而且壽禮的事也不是很急,盧皎月就是隨口扯了一個借口。 她覺得不是自己的錯覺,沈衡對她的態度有點兒微妙??隙ú荒苷f是“討厭”,但是對上她不自在是真的。明明在義固的時候沒什么,但到了金陵后沒多久就這樣了。逢年過節的節禮倒是不缺,可再也沒像是之前那樣單獨送什么了。 盧皎月想來想去沒找到什么緣由。 回憶一遍那次馬車上的對話,倒是隱隱有所明悟:站了男女主cp后,對上她這個原配夫人,心里肯定別扭。不過以沈衡的人品,也做不出什么給人難堪的事來,只能自己在心里憋著。 想通了之后,盧皎月倒也很釋然。 她也不能做到人人都喜歡她,沈衡又沒表露什么惡意,行為上反而對她挺多照顧的,她沒理由敵視人家。 既然對方覺得別扭,她別往人家跟前湊就是了。 …… 沈衡給顧青奴拿了一個魯班鎖。 顧青奴嘴上說“我都大了,早不玩這些小孩子玩意兒”,行動倒是很誠實地拆解起來。 沈衡心不在焉地陪玩,時不時地往門口看一眼。 盧娘子剛才說去找顧二,這會兒也差不多該回來了吧? 結果來是來了,就顧易一個。 沈衡下意識往顧易身后看,被對方疑惑地問了一聲“季平哥?”才回過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