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
書迷正在閱讀:詭墓密碼、重生者太密集?我帶國家隊下場、舉案齊眉,終是意難平[快穿]、流放小廚娘心聲日常、在靈異游戲里當反派[玄學]、嫁給殘疾王爺后(重生)、舉案齊眉,終是意難平(快穿)、滿級女配,在線改命[八零]、重塑千禧年代、九零村花美又白,便宜村里的小糙漢
如今還是在張家的馬車上,還是小心說話。 繡文倒不怕車夫嘴碎,就是周鳴玉那一眼看得她收聲。 周鳴玉長相雖不十分出眾,難得是一雙眼睛漂亮,眼尾細長平直,嚴肅面孔瞧人時,總帶著三分清肅的震懾力,叫人不免心生懼意。 繡文說話聲音小,不足以讓車夫聽見,但周鳴玉還是要提醒她。 “如今你我在張夫人面前得臉,又蒙她引薦,結識了不少官眷。她花了錢給咱們,咱們又何必管她?世上沒有你這樣吃奶罵娘的道理?!?/br> 繡文知錯,搖了搖周鳴玉的手。 “jiejie說的是,我知道錯了?!?/br> 周鳴玉沒真的生氣,此刻抿唇笑了笑,點了點她,低聲道:“再說了,就是看不慣,也回了家再說?!?/br> 繡文笑嘻嘻的。 馬車在路上行得緩慢,此刻停了下來。 周鳴玉正想問是不是到了,便聽外面車夫同她道:“周姑娘,官兵開道,龍爪司指揮使由此回宮城,馬車恐怕要停一下了?!?/br> 周鳴玉道無妨。 她聽著外面熱鬧的大街,一點點變得安靜下來,喧囂的叫賣聲,此刻都變成了竊竊私語。 強權堵不住悠悠眾口,百姓掩著嘴議論,誰也擋不住。 周鳴玉耳朵靈,外頭人說的話,她約莫聽見個七八成。 “這姓楊的出身高門,祖上是跟著元帝打下大昭江山的八門將領,代代都是正直純臣,怎么他半點都沒學好,偏偏卻去了這污糟地方?!?/br> “代代純臣,我看未必。他楊家不過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再過幾代還不知要淪落到哪里。要不是前些年抄謝家有功,哪里輪的到他們風光?” “我聽說謝家同他們世代姻親,他們倒好,不幫著也就算了,竟還反過來抄人家?” “謝家是通敵賣國的大罪,楊家自己都快倒了,哪還顧得上謝家?踩一腳倒是聰明的,這不,這代多少兒郎,踩著謝家的尸骨,也都成了顯貴?!?/br> 周鳴玉清淡的臉上沒什么表情,手卻扶在馬車門邊,耐心等著。 足有一刻鐘,手下有微微一震的感覺傳來。 她這才將車窗的簾子稍稍抬起一點,只露出微微一條縫隙,足以讓她望向來路。 當先之人騎一匹健碩黑馬,身著暗棗紅色的刺繡官服,披著黑色暗紋大氅,一路疾馳而來,風掠過衣擺發出肅肅的獵殺之聲。 他頭上帶著官帽,便叫人將注意力都集中在了他那一雙鋒利的眉眼上。 他眉色濃重而眉形修長,眼睛明亮而形狀銳利,放在那張輪廓鋒利的臉上,寒冬水墨一般的肅殺驚目。 正是龍爪司指揮使,楊家八郎,楊簡。 這是周鳴玉回到上京以后第二次遇到楊簡。 上一次,是她入城之時,也是遙遙有人喊著百姓避讓。 她穿著舊衣,被粗魯地推搡到路邊,看他騎著高頭大馬,半分眼神也沒施舍給旁人,帶著一身冰冷之氣奔入京城。 再上一次,是八年之前,她尚是京城開國元勛謝氏的嫡系女兒,每日簪花待酒逍遙游,讀書賞劍不知愁,聽他好言好語地陪在自己身旁,問明日要不要出去看看郊外好風光。 那時候,謝家門楣鼎盛,尚未被抄家滅族。 那時候,她還叫謝惜。 那時候,楊簡意氣風發,是她謝十一娘青梅竹馬的未婚夫婿。 第2章 八年前,謝惜十二歲。 謝家是這上京城里最顯赫的元勛顯貴,謝惜自幼便過的是金堆玉圍的豪奢生活。 但她倒不似別的高門女兒那樣嬌氣。 雖謝家到這一代,只剩下二房一門從軍,但無論哪房子弟,卻仍舊自幼學習武藝。如此開國十二年,謝氏一門仍舊保有將門虎氣。 謝惜用九節鞭最好,挨打多了,比別的姑娘家都皮實。 謝惜武藝好,卻也愛美。京城高門的貴女之間,時興什么樣的衣裳頭面樣式,她總能趕在最前頭,所以雖然年紀小,仍處處受各家兄姊們的夸贊。 那時候,同齡的姑娘家,屬她風頭最盛,最招人喜歡。 所以那時候,各家都說,楊八郎最是好福氣。 楊簡虛長她三歲,那時已是十分高挑的個子,眉眼長開之后疏闊清舉,面目又英俊,是個十分意氣的少年郎。 他自也是年輕一代里優秀的兒郎,歲數再長大些,只怕比他那些兄長都有出息。 只是每每聽到這話,他都笑得十分開心,直接了當地接口:“能娶十一娘,自然是我的好福氣?!?/br> 楊簡不傲才學,不傲武藝,不傲家世,不傲相貌,偏偏傲于與謝惜早早定下婚約,青梅竹馬長到今日。 謝惜是個俗人,喜歡楊簡這樣明目張膽的偏愛,喜歡楊簡偏愛她帶來的虛榮。 最關鍵的是,她的確喜歡楊簡。 謝惜每日練武,每日習書,每日至少要與楊簡見上一面。 那時候的楊簡,雖還是個不必肩負責任的小公子,卻也要跟隨兄長出去交際。楊家有兄長是太子伴讀,楊簡偶爾也去東宮。太子欣賞他,常點名叫他一起。 許是覺得很久沒有帶謝惜出去玩,楊簡那日特地在東宮告了假,回來約她次日上山去。 謝惜不在乎山上景色好不好看,但那日仍然滿臉開心地答應了。 那是個春日的黃昏,暮色溫柔,清風徐徐。楊簡看見她笑,自己也輕松了些,拍了拍她的肩頭,叮囑她晚上早些睡,明早他來接她。 第二日來的不是楊簡。 卻是楊簡的大兄楊策。 他穿著官服,手里拿著圣旨,腰間挎著佩刀,攔住了身后的官兵,命親衛上前叩門。 他以一種來拜訪世交長輩的禮貌姿態走進了謝家的大門。 楊策恭恭謹謹地將圣旨遞給了謝夫人,這才道:“伯母,定謀冒犯了?!?/br> 謝惜不知這算不算是楊家大兄最后的善意,但他這一舉動,確實拖緩了官兵抄家的速度,也給了母親時間。 她身邊的于mama沖到后院,把謝惜剛穿上的騎裝脫了下來。 謝惜的侍女秀書,是這位于mama的女兒,見到于mama滿臉的慌張,還并不明白為什么。 但于mama沒有多說,直接將秀書的外衣脫了下來給謝惜穿上,一邊讓謝惜把頭上的釵環都取下來,一邊又讓秀書穿上謝惜的衣服。 她拉著兩個人的手跑出來,迎面遇到官兵。 于mama一點猶豫都沒有,把謝惜一把推進仆從堆里,而后緊緊抱住秀書喊道:“你們這些兵油子!豎子!不許碰我家姑娘!” 謝惜一步沒站穩,被身邊的奶娘扶了一把,聽見于mama這話,奶娘立刻對著謝惜的背一頓好打,將她按到了侍女和仆婦的后面。 一邊打還一邊罵:“蠢貨!怎么不知道帶你家姑娘從后面跑!” 她從地上抹了一把灰,抹到謝惜的臉上,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轉身撲過去和于mama一起抱住了秀書。 她狠狠推開那些士兵:“反了,反了,我家姑娘也是你們能推的!” 那士兵惡狠狠地把奶娘推到地上,罵道:“呸,老潑婦!你謝家才是反了,陛下下令要抄謝府,你不想死就老實點!” 秀書似乎是嚇到了,但是聽到這話,仿佛是突然冷靜了下來。 她用一種異常堅定的口吻道:“圣旨可讓你推搡傷人?我是謝家十一娘,我在此處,難道我的仆從會跑嗎?” 秀書自小跟著謝惜讀書練武,見慣了世面,此刻板著臉,竟平白生出三分威嚴。 那士兵啐了一聲,推開她們進屋去了。 謝府此刻已被團團包圍,院子里的人逃不出去,被兵士們一起押到前院。 謝夫人穩穩地站在前院正中,面上一點慌亂和懼色都沒有,反倒是楊策,垂首低目,側身站在她斜對面。 不像是來抄家的武官。 倒像是來被長輩訓斥的小輩。 聽見眾人腳步聲,二人一齊回頭看了過來,謝夫人見到秀書,一眼便明白怎么回事,秀書直接開口道:“母親!” 謝家百年望族,此時堆了烏壓壓的一群仆從,楊策快速掃了一眼,沒看見謝惜。 而后他道:“放謝姑娘過來?!?/br> 楊策這句話坐實了秀書的身份。 謝夫人將秀書的手握在手里,顫抖著輕輕拍了拍,目光又移到人群前,看見于mama對她點了點頭。 謝夫人的手在抖,秀書感覺到了,反過來拍了拍謝夫人的肩。 “母親,十一娘在呢,不怕?!?/br> 謝府成年的郎君,要么在戰場上,要么在朝堂上,此刻要么死,要么下獄,也等不到他們回來。 如今將主子聚齊,也不過是群女流幼子。 四房主母站在一起,未有懼色。 幾個幼小郎君,滿面怒色,卻不見哭泣。 另還有兩個沒出閣的姑娘,此刻扶著各自的母親,脊背挺直。 謝夫人長長舒了一口氣,問楊策:“楊大人,不知要將我們押去何處,請帶路罷?!?/br> 她不必在這里等著官兵匯報。 謝家百年門楣,便是抄家,一時也是抄不完的。 楊策沉默了一瞬,恭恭謹謹對各位長輩拱手彎腰,行了一禮,而后側身讓路,伸手請謝夫人先行。 謝夫人側目看了他一眼:“我家六娘,嫁與了你家三郎,你還記得嗎?” 楊策回答道:“三郎夫妻今日在家中,不曾出門?!?/br> 謝夫人徹底放心,跨出了大門。 那是謝惜最后一次見到自己的家人。彼時她想沖出人群,被奶娘捂著嘴,狠狠地按在地上。奶娘并不壯碩,此刻卻用盡了最大的力量,竟將她一個習武的年輕姑娘狠狠制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