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氏族 第84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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晉軍將士在戰場上折損過后,總能通過俘虜與州縣地方的土地革新戰士得到補充,吳軍的損耗卻無處填補,沒一個就少一個。 這個問題楊延廣不能細想,每回深究起來便頭疼欲裂、兩眼發黑。 他甚至一度產生過抓壯丁的心思。 可他不能這么做。 趙晉的人都在干什么?他們在各地進行土地革新戰爭,成打成打的收獲民心,獲得百姓擁戴與支持,百姓本就已經視他們為太陽,吳軍要是敢大舉抓壯丁,那不是催促黎民百姓群起而攻之? 中原本來就不是吳國的,他們是客軍,毫無民心基礎可言,若敢這般倒行逆施,那就是自陷于刀山火海之中。 可不這么做,楊延廣又沒辦法解決兵力問題。 所有問題最終都匯聚成了一個究極困境:這場逐鹿中原的大戰,吳軍想要打贏已是難如登天! 戰局如此,楊延廣豈能不痛心疾首,日日頭疼? 回想起剛剛渡過淮河北上時的意氣風發,在徐州城外跟趙寧相見時的勝券在握、趾高氣揚,他自己都覺得自己像只猴子。 “放棄宋州......之后如何?”楊延廣捻著眉心閉著眼睛問,他現在胸悶氣短,感覺每說一個字都很艱難。 王載看出楊延廣狀態不對,心下擔憂如蒙陰霾,連忙開口: “宋州兵馬回援,徐州、符離兩城便守軍充足,古往今來徐州都是兵家必爭之地,重鎮中的重鎮,墻高城堅,只要兵力夠用,反抗軍斷然攻不下。 “王上,當下我軍主力在兗、沂二州,徐州本身便只能固守,不惜一切代價的固守。必要時候只能棄車保帥?!?/br> 楊延廣本來已經勉力把自己心境穩住,呼吸順暢了些不再那么難受,聽完王載這番話怒氣頓時把老臉漲紅,胸口又像是壓上了巨石,呼吸再度變得滯澀艱難,以至于幾乎喘不過氣。 他有理由盛怒。 原以為有張京在西面擋著,他的部曲到底是主場作戰,藩鎮軍也要守住自己的基業,多少能夠撐住一段時間。 憑什么撐不???三十萬大軍難道都是擺設?那也是經歷過血火磨練的悍勇!以三十萬對三十萬,只是據城而守罷了,有什么道理撐不???這都撐不住還打什么仗? 西線之側,宋州、亳州都有吳軍駐守,必要時候徐州還能派兵支援,面對久戰成疲的晉軍,穩如泰山。 他跟眾臣甚至篤信,在晉軍進犯宋、亳一線之前,北伐主力怎么都能攻下沂、兗二州! 屆時北伐主力拿下兵力空虛的鄆州,南下威脅晉軍腹背,宋、亳吳軍再順勢出擊,這便是雙拳出擊、鐵鉗合攏之勢,損兵折將疲憊不堪的晉軍,靠什么抵擋他們的攻勢? 吳軍必勝無疑! 可結果...... 王載話說完定定看著楊延廣,等待對方回應,然而后者保持著以手扶額的姿態一直沉默,不知道在想什么,唯獨面容白得嚇人。 就在王載忍不住開始擔心楊延廣的身體,眾臣都察覺到不對勁,忐忑不安地以關切的目光看向楊延廣時,后者終于有了動靜。 吳王豁然起身,一把掀翻了桌案上的文書,狂獅一樣咆哮:“張京這吃狗屎的直娘賊!本王要把他的尸體挖出來剁成rou泥!” 王載:“......” 眾臣:“......” 想罵人的何止楊延廣,他們都想把張京.生吞活剝。事實上,他們早就問候過張京的祖宗十八代,而且不止三五遍。 可這又有什么用? “這混賬狗賊,成事不足敗事有余!本王倒了八輩子血霉,才接受了他的投靠!他守不住西線也就罷了,多撐幾個月怎么就不行? “撐不了幾個月也成,好歹把軍隊帶出來一些!帶不出軍隊也就罷了,能不能不要在亳州發瘋,把本王的完整防線給晉軍捅開一道大口子? “要不是他像瘋狗一樣亂折騰,徐州何至于落入這般危如累卵的境地?本王一定要把他的尸體找出來燒成灰燼!” 楊延廣越吼越氣,一腳踹飛了案桌,指著門外破口大罵,好似張京的鬼魂就站在那里: “若不是張京你這個狗賊,本王逐鹿中原大業何至于落到這步境地?害了本王你有什么好處!還不是落得個身死道隕的下場?你這種禍害為何要來人間惡心別人?!” 眾臣戰戰兢兢,低著頭不敢出聲——有兩人被案桌砸到了,頭上鮮血橫流都不敢去擦,像個不斷冒泡的血葫蘆一樣立在那里。 王載暗暗長嘆,神色蕭索。 張京的確是害慘了吳軍,但此番吳軍征戰中原失利,追根揭底還是吳軍戰力不如反抗軍。若非如此,他們根本不必把張京推到那么重要的位置,對方想妨害大局都沒那個資格。 眼下楊延廣失態至此,儼然一個罵街潑婦,實在是有損王者威嚴。 ...... 等到楊延廣發泄完怒火,頹然坐下,王載拱手道:“王上不必過于憂心,只要東線大軍回撤,我們尚有四十萬兵馬,守住徐州周邊不成問題。此戰我們還大有可為!” 楊延廣雙目赤紅地瞪著他:“你竟然要東線大軍回撤?!” 不僅楊延廣目光不善,不少吳臣看他的眼神都充滿敵意。 王載苦澀地道:“東線大軍雖然前期攻勢順利,但自從趙寧去了一趟,立時憑空多了許多艱難,眼下情況已是不容樂觀。 “吳俊沒能擊退密州晉軍,楊帥也未能攻下沂州城,近日兗、沂兩城晉軍頻繁出城反擊,我軍頗有折損士氣低迷;尤其藩鎮軍,近乎到了出工不出力的程度,怨言四起隱患叢生。 “鄉野之中晉軍神出鬼沒,我們的糧秣輜重半路折損太多,將士死傷亦不小,如今不僅無法保證戰場將士的供應,就連運糧的隊伍都如履薄冰,輕易不愿出城。 “長此以往,戰場將士戰力下降,藩鎮軍說不準會生出什么亂子,平白給晉軍可趁之機! “王上,形勢比人強,大軍已經容不得再有大的失利,往后我們必須步步穩重,絕不能再有絲毫冒險。 “一旦大軍折損過多,吳國基業都會飽受威脅!” 他這一席話說得語重心長,讓吳臣無不默然低首。 戰局......已經惡劣到這種地步了嗎? 戰局,的確已經惡劣到這種地步了??! 楊延廣神容頹喪,腰桿再也挺不直,身體軟趴趴矮下去一大截:“趙寧......趙寧這小子,真就這么能打?他還真是個軍神不成?” 之前他還有力氣發怒,現在連怒火都沒心氣兒支撐。 王載不想楊延廣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但在現實面前總不能當個鴕鳥,只得一五一十地道:“趙寧的確很能打。但戰局發展到現在,不是他一個人難纏,而是趙氏一族、反抗軍將士、趙晉皇朝整體強悍?!?/br> 王載不說這話還好,一說楊延廣心氣愈發衰減。 怎么,趙氏強悍他楊氏就不強悍?晉朝能打他吳國就是個廢物? 這兩個問題當然有答案,而且不言自明。 萬念俱灰之前,楊延廣近乎是求肯地看向王載:“事已至此,如之奈何?太傅可有良策,能為吳國扭轉乾坤?” 王載很堅定地道:“我們仍有四十萬兵馬,只要不去攻打堅城消耗三軍士氣,不去野外與晉軍鏖戰,守住徐州及其周邊并不太難。 “拖住晉軍,養精蓄銳,我們依然有觀時待變之利?!?/br> 楊延廣眉頭緊鎖若有所悟:“觀時待變?太傅的意思是......” 王載點點頭:“等待秦軍攻破河東!” 楊延廣:“......” 他無言以對。 確實不知道該說什么。打仗打到不得不全線龜縮防守,把希望完全寄托在別人身上的地步,也算是窘迫無能到了極點,還有什么三軍威勢、國家尊嚴可言? 這一刻,楊延廣的自尊心讓他感覺無顏見人,很想聽一聽另外的意見——比如說楊大將軍的意見。比起王載的精明算計,對方總是銳意進取、戰意磅礴,能夠讓人振奮。 楊延廣的目光掃了掃殿堂,沒有看到楊大將軍。 他當然看不到。 因為楊大將軍在殿堂中的言論,總是不那么合心意,時常還給自己添堵,跟吳國立國之本相悖,平白擾亂人心,楊延廣召集重臣議事早已不再派人去叫對方。 臨了,吳王唯有無聲長嘆。 第九四三章 兵貴神速 河東,陰地關。 經過連日鏖戰,付出不菲代價,秦軍一路攻城拔寨,憑借其彪悍輕死的戰法,以“自古秦兵耐苦戰”的作風,終于打到雀鼠谷大門前。 到了此間,真正艱難深重的考驗便到了眼前。打通雀鼠谷,晉陽就遙遙在望,攻克雀鼠谷,無異于是踩下了此戰中最大的絆腳石! 魏無羨帶著眾將來到陰地關前,觀察這座坐落在山谷前的險要要塞,點評關隘防御的優缺點,尋求突破關城的制勝法門。 正在眾人密切交談時,魏無羨接到了魏崇山傳達下來的一個消息。聽完這個消息,他忍不住嗤地一笑,如同聽到了一個天大的笑話。 “大帥為何發笑?”孫康好奇地問。 魏無羨搖著頭道:“要是你們聽了這個消息,一樣也會哭笑不得。 “寧哥兒日前不是奪下亳州兵進徐州了嘛,楊延廣那老匹夫受了驚被嚇得不輕,急急忙忙讓中原東線戰場的吳軍放棄兗、沂一線,火速回援,打算再度學烏龜,收縮手腳抱著腦袋全面防守?!?/br> 蔣飛燕冷冷道:“以吳王的無能本性,有這樣的作為不足為奇?!?/br> 不僅是她,眾將都對楊延廣的這番應對不感到意外。 魏無羨再度搖頭,“如果只是這樣也就罷了,問題是他派人去見了王上,跟王上提了一個要求?!?/br> 孫康怔了怔:“到了這種時候,這老匹夫還能向王上提要求?” 無論怎么想他都想不通,只覺得匪夷所思。 “要不怎么說楊延廣就是個老匹夫老狐貍,注定成不了熊羆猛虎呢?”魏無羨攤攤手,“你們猜他提了什么要求?算了,不賣關子,他要我們在河陽、洛陽的駐軍立即出擊,攻擊晉軍后背!” 此言一出,眾皆愕然。 孫康眼角抽動,蔣飛燕張圓了嘴,每個人的臉色都很精彩??吹贸鰜?,他們都很想罵人又都很想笑,如果楊延廣在面前,他們估計會敲開對方的腦袋,看看里面到底裝的是什么。 魏無羨笑道:“你們別覺得不可思議,楊延廣派來的人態度堅決,把王上狠狠威脅了一通。 “老狐貍的意思是,如果我們不派洛陽、河陽的兵馬出擊,為徐州減輕防守壓力,他們就退兵回淮南,把中原讓給晉軍!” 這下孫康、蔣飛燕等人都不說話了。 楊延廣的意思他們都明白。 一旦吳軍退出.中原,那么晉軍在占有整個中原后,接下來肯定會兵分兩路,一面進攻河陽、洛陽兩鎮——畢竟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一面會救援河東進攻秦軍。 屆時秦軍處境如何不用多言。 明白歸明白,眾人卻不相信吳軍會這么做。退出.中原?楊延廣會甘心?吳國這回付出了那么大代價,在軍力尚且夠用的情況下早早撤退,坐視趙晉獨得中原雄踞四方,可能嗎? “依我看,吳王這是還記著咱們占了他河陽、洛陽兩鎮的仇,一有機會就撲上來撕咬,恨不得我們大出血才好?!?/br> 魏無羨對楊延廣的小家子氣很鄙夷,“那洛陽、河陽二鎮本就不是他的,是張京的,張京都沒向我們討要,他著急什么?當然,現在張京已死,是無論如何也不會再開口說話的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