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氏族 第61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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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他問神光是否真的能夠普照四方——金光教的勢力到底就有多大,能否助他征伐四方,吞并鄰鎮。譬如說,河陽。 趙玉潔的回答很有自信:不用懷疑。 屏退左右后,張京讓趙玉潔落座。 下面的談話很重要,雙方既然有了合作可能,一直讓人家站著當然不好。 趙玉潔沒有落座,甚至沒有動。 她只是似笑非笑的看著張京,宛如一尊悲憫世人的神靈雕像。 張京明白趙玉潔這是什么意思。 他只是略作思量,便斷然起身,離開座位來到堂中,拱手跟趙玉潔見禮:“神使慈悲,為冤句縣百姓不惜遠道而來,本帥甚為感佩,還請入座相敘?!?/br> 自趙玉潔來到廳堂,張京一直高居主座。 趙玉潔要的,就是對方從主座上下來,跟自己見禮。 不見禮,就是連起碼的尊重都沒有。 沒有尊重,如何合作?即便合作,也是一主一從。而這,顯然不是趙玉潔想要的。平等關系不在一開始就確定,往后將會很難掰正。 “無量神光。廉使心存仁善,此乃藩鎮百姓之福?!壁w玉潔雙手合十。 她得到了自己想要的,自然不吝夸獎對方一句:你因為我慈悲而對我以禮相待,說明你自己也是良善之人。 從見面到此時,趙玉潔一直在說仁善、良善,這是刻意強調,為的是給以后兩人合作打下基調、明確方向,即以仁善為行事旗號,收攏人心、壯大霸業。 彼此入座,張京吩咐了茶水,此刻他反而不著急了,也沒有一開始就問趙玉潔如何助他吞并鄰鎮,而是慢悠悠的飲起了茶。 他這是給謀主郭淮說話的時間。 自家人知自家事,張京不缺自知之明,論深謀遠慮細節算計,他不如郭淮,之所以把郭淮留著,就是要對方發揮作用,履行自己謀主的職責。 郭淮當仁不讓,擺擺衣袖,喟嘆一聲,望向門外天穹,滿臉憂慮蒼生之色: “自國戰以來,天下紛擾,禍亂橫生,齊朝覆滅之后,群雄并起,各行其是,彼此攻伐,經年不休,百姓如陷油鍋,生不如死,委實可嘆。 “當此社稷動蕩、江河翻覆之際,被天下人寄予厚望的新朝大晉,卻不思安定宇內重塑太平,反而再掀爭端置黎民于水火,擴大動-亂,著實令人扼腕?!?/br> 說到這,他轉頭看向趙玉潔,正色道:“當今天下,魏氏以世家為中堅,楊氏以寒門為羽翼,而趙氏求之于公平正義,各有其道,以此爭雄。 “神使行走四方,見多識廣,且身有大智,不知如何看待世道風云?” 這話說完,廳堂一片寂靜。 趙玉潔眸底有精芒一閃而過。 在來之前,張京在她心中不過是一個兵強馬壯的節度使罷了,驕橫跋扈妄動刀兵,在與臨鎮的利益糾葛中你爭我奪,并沒有多高的眼界與多遠的規劃。 走到哪兒算哪兒。 亦或者是跟其他藩鎮節度使一樣,一味信奉軍力,心里想著“兵強馬壯者為天子”。 而現在,郭淮一開口,不提吞并臨鎮,不關心一戰一地的得失,而是口述四方大勢,詢問天下風云,這說明他們的眼界已不在一鎮一地,而是囊括八方。 由此可見可見張京心胸之大、所求之高。 一言以蔽之,大爭之世,張京不甘人后。 他至少也如魏氏、楊氏一樣,有問九鼎輕重的打算! 要問九鼎輕重,就得有自己的奮斗路線。 魏氏重世家,楊氏重寒門,趙氏重公平正義,那么他張京該有一面什么樣的旗幟,該去團結哪些人,才能在與這些大勢力的爭雄中不落下風? 這是大方向,是根本問題。 趙玉潔不由得高看張京一眼。 這當然是她想看到的,在往后一段時間內,雙方要攜手并進,若是對方太蠢志向太小,很多事反而不好做。 至于天下大勢,曾經在事實上執掌過齊朝內閣,還率領百萬大軍征戰過中原、河北的趙玉潔,豈會沒有見解? “自古秦兵耐苦戰,關隴之民尚武成風,自古便多強軍猛將,魏氏本可借此成就大業,但世家已是明日黃花,如今之盛不過回光返照,故此不值一提; “寒門方興未艾,楊氏看似如日中天,但江南地廣人稀,吳越之民善于生財,卻不如燕趙之人悍勇,縱有沙場一時之勝終究后繼乏力,難以問鼎中原。 “方今天下,唯一可慮者,不過趙氏一家而已?!?/br> 趙玉潔說這些話的時候,神色如常語氣平淡,但身上的氣質卻在不知不覺間發生了變化,言談之間,平生一股天下豪雄皆為土雞瓦狗的熊羆之氣。 這一刻,她仿佛回到了崇文殿,回到了中原戰場,頤指氣使不可一世。她好似不再是超然出塵的神教神使,而是橫掃千軍的悍將,翻云覆雨的權臣。 她的這副面貌,讓張京與郭淮都不由得心神一震。 “卻不知趙氏能否成為最終勝者?”郭淮對趙玉潔的話并不完全認同,但也認為頗有幾分道理,故而順著對方往下問。 趙玉潔淡淡道:“能,也不能?!?/br> 郭淮問:“何謂能,何謂不能?” 趙玉潔:“若無神教與廉使,趙氏自然能。若神教與廉使合力,則其不能?!?/br> 郭淮微微一笑:“其不能的根本何在?” “在其作繭自縛?!?/br> “此繭為何?” “公平正義?!?/br> “公平正義也能是繭?” “拼盡全力追求而又注定無法實現的東西,當然是繭?!?/br> “公平正義注定無法實現?” “不能?!?/br> “為何?” “百姓大多愚昧少智,讀書太少,鼠目寸光,自私狹隘?!?/br> “那又如何?” “那便注定不可能透徹理解何為公平正義?!?/br> “何謂公平,何謂正義?” “公平是克己,正義是奉公?!?/br> “神使此言一出,天下人豈不是都理解了?” “未必真的理解。就算理解,便能做到嗎?” “一定做不到嗎?” “你能做到,你確定別人也能做到?” “這......” “別人做不到,自己一味去做,吃虧的就是自己?!?/br> “此言有理?!?/br> “自私是人的天性,享受是人的本能,有此二者,公平正義無法實現?!?/br> “有簡單的嗎?” “有?!?/br> “是什么?” “善?!?/br> “有多簡單?” “理解起來簡單,做起來也簡單?!?/br> “何謂善?” “一飲一啄為善,一粥一食為善,一笑一言也可是善?!?/br> “善很容易做到?” “富甲一方者,施舍乞丐一個銅板,有多難?比克己奉公難嗎?窮苦人家給口渴路人一碗水喝,有多難?比撿到一錠金子交公難嗎?” “這......神使大智!” 郭淮擊節大贊,忍不住起身離座,向趙玉潔拱手一禮,以表受教。 他并不完全認同趙玉潔的話,但其間的精妙之論,已是足以讓他佩服對方。 張京聽得是如癡如醉又精神煥發,末了摸著下巴眉開眼笑: “本帥現在終于明白,為何自古以來征伐天下的梟雄明主,都絕口不提什么大同世道,而要以仁善為旗幟了。神使高論,本帥茅塞頓開?!?/br> 趙玉潔收斂神色,低頭合十,莊嚴而平靜地道:“無量神光。 “愿神光所照之地,善德存于每個人心中。若得如此,人間即便不是神國,也當是一方凈土?!?/br> 張京站起身,學著對方雙手合十,擺出一副虔誠的樣子:“愿金光神能度化世人,他日若本帥君臨天下,當奉神教為國教!” 此時此刻,他意氣勃發胸懷敞亮,看清了自己身前的方向,也終于有了跟趙氏拍案的底氣!趙氏讓他不得進攻河陽的命令,他可以拋諸腦后了。 趙玉潔起身還禮,不悲不喜:“廉使仁善,功德無量?!?/br> 趙玉潔用幾車糧食的代價,不僅讓冤句縣成為神光照耀之地,也完成了金光教身份的華麗轉變,從這一刻開始,金光教邁上了一個嶄新的臺階。 只是,當她雙手合十低眉斂目,回張京的禮時,眸底卻有一抹隱藏極深的嘲弄與譏諷。 末了,張京問趙玉潔:“不知神教眼下擁有多少信徒?” 張京選擇跟趙玉潔合作,是因為認可趙玉潔的智慧,看到了神教的潛力,知道這對他的霸業幫助極大。 作為一方諸侯,張京征伐四方的手段很單一,大軍攻打而已,費時費力費財還費人。 而若是通過尊崇神教獲得神教信徒的認同,很多戰斗都能輕易解決,很多地方可以兵不血刃的拿下,能夠驅使的力量也不再局限于大軍。 這是張京最看重的,相比較而言,金光教目前的信徒數量就顯得不是那么重要,因為他篤信金光教必然快速壯大,所以這個問題等到了現在才問。 趙玉潔的回答讓張京怵然一驚:“已過百萬?!?/br> “怎么會這么多?”張京大感匪夷所思,很懷疑這是趙玉潔信口胡謅,借此彰顯自己實力不凡,“據本帥所知,神教出現不過短短幾年?!?/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