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氏族 第53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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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早已被人遺棄在不知名的角落,被灰塵所掩埋。 現在,眼前的鎮國公、大都督,終于讓他們再度記起了那件被塵封的往事。 那就是——青竹山之戰! 那是一場轟轟烈烈的大戰。 更是一場決定國戰勝負的大戰! 青竹山之戰前,王師雖然克復了中原州縣,但兵鋒被阻隔在黃河之南,雖然在積極準備進攻河北,卻沒有誰敢冒然提出這個策略。 哪怕是統領數十萬大軍的趙玉潔,手握皇朝大權的宋治,都不敢貿然施為。 因為他們很清楚,在可見的大河天塹之上,還有一道更加雄闊的天塹,橫亙在所有大齊子民、皇朝王師面前! 只要這個天塹存在一日,就一日沒人敢嘗試跨越大河。 因為一旦那么做了,這個天塹落下來,就會把所有人砸得粉碎! 在乾符十三年,皇帝于汴梁被擊敗,不得不落荒而逃,讓中原陷入深不見底的深淵時,這道憑空出現的天塹,就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的橫在所有齊人心中。 那是天下唯一一個天人境修行者,四海之內最強悍的絕頂高手——天元可汗元木真! 而且那時候的元木真,已不是乾符十三年的元木真,而是出海訪仙問道數年,變得更加強大的元木真! 只要元木真還在,縱然中原有百萬王師,都得乖乖龜縮在大河之南;只要大齊一日沒有天人境,大齊就一日不能貿然北伐! 沒有任何一艘戰船,經得起元木真一擊,沒有任何一座水上連城,可以在元木真手下保存下來。 元木真不敗,大齊莫說北伐,能不能守住河東、守住中原都是問題,乃至能不能在江南茍延殘喘,保留一份民族希望,都值得懷疑。 這是現實,赤裸裸的殘酷現實。 然后,元木真就敗了。 他又一次敗了! 就像乾符十三年一樣,不可一世的天元可汗,再度敗在了趙氏手上。他被趙氏高手聯合世外高人重傷,不得不迅速退出河東。 幾乎可以毀天滅地的元木真,又一次失去了決定戰爭勝負的能力,只能隱身于北胡大軍之后,看著兩軍將士在大河上廝殺。 當青竹山之戰的勝利消息傳來,宋治只記得自己大笑不斷,笑彎了腰,笑得肚子疼,笑得流出了淚......而后,他便斷然下令,讓王師準備渡河作戰! 世家文武寒門百官,只記得自己當時喜不自禁,與周圍的人相擁而慶,或三五成群去大醉了一場,或揮毫灑墨賦詩一首,或拔劍而舞抽刀欲戰。 至于趙氏——趙氏的確不凡,不愧是大齊第一世家,鎮國公家族......鎮國公修為被廢?那確實值得悲戚,但物超所值。 其它的,眾人沒太大感覺,趙氏之前不是就敗過元木真一次嗎?這回再敗對方很正常吧?況且趙寧已經是王極境后期。 而今天,看著眼前行將就木的趙玄極,眾人才終于意識到,青竹山一戰到底有多么慘烈,有多么兇險! 那絕不是理所應當的勝利,而是趙玄極、趙寧與那幾位世外高人,拼了性命不要,付出了極為慘痛的代價,方在生死一線之間勉強掙來的! 上到皇帝,下到百姓,每個齊人都該感謝他們,都該銘記他們的功勛,而不是對他們無端猜忌,把他們逼得走投無路! 一股濃烈的愧疚自責之情,在每個良心未泯者的心頭彌漫開來。 第五九零章 八月初一(5) 含元殿外,寒門官員人群前列,吏部侍郎王載愣愣出神,良久都沒從劇烈的震驚中回過神來。 自從看到被人從面前推過去的趙玄極,他就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懷疑中,并不自覺的開始懷疑整個皇朝對待趙氏的公正性。 他回過頭,看向相距不太遠的徐林、方不同等人,發現對方也是跟他差不多的神色,愧疚與自責近乎是赤裸裸的寫在臉上。 平心而論,他跟徐林、方不同等人,一直都相信趙寧、趙玄極等人的品性cao守,也沒少感嘆趙氏的功績與忠義。但也僅限于此。 他們沒有深入認識過趙氏的艱難與不易,沒有意識到趙氏能夠立下那些顯赫功勛,是付出了怎樣沉重的代價,有過哪些不為人知的掙扎與堅持! “存國家之功,護民族之力,國戰之后竟然被人忽略忘卻,這真是我們全都狼心狗肺?”王載不由得捫心自問。 答案是顯而易見的。 并不是他們都沒有良心,而是有人刻意淡化趙氏的功績,讓人不去談論、關注趙氏國戰期間的種種付出,并通過各種隱蔽手段引導人們不去在意趙氏! 這個人,是大齊皇帝宋治。 是國戰勝利的最大獲益者! 國戰之后,宋治從未提起過趙氏在國戰中的功勛,皇朝有戰事他都不用趙氏的人,唐郡王在朝堂上向來沒有出言獻策的機會。 王載轉頭看向含元殿,目光閃爍,臉色低沉。 他不得不去想一些現實問題:帝王是該有帝王心術,但這樣黑白不分、善罰不明、用人不當的帝王,真的是一個對天下有好處的帝王嗎? 是一個合格的帝王嗎? 天下大亂至此,誰該來承擔這個責任? 誰又能給大齊天下一個光明未來? 念及于此,王載向陸續看過來的徐林、方不同示意,讓對方將何貞之等人帶上,跟著他到人群后面去,他有話要說。 ...... 含元殿中。 高居地臺的宋治,看著趙玄極目光連連變幻,在閉上眼深一口氣后,他威嚴不減的淡淡道:“鎮國公此時到含元殿來,難不成是想為這些謀反的世家開脫? “鎮國公應該知道,他們都是貨真價實的國賊,證據確鑿。鎮國公若是耽誤朕平叛誅賊,只怕會讓人懷疑趙氏的用心,有損趙氏的忠義之名?!?/br> 他一開口,就堵死了趙玄極“主持公道”的可能性。 面色蠟黃的趙玄極咳嗽兩聲,喘著粗氣艱難開口: “陛下,臣只想問一句,若是今日陳氏、韓式等世家傾覆,陛下接下來......咳咳,是不是就要對付趙氏?” 宋治目光一凜。 他沒想到趙玄極會把問題問得這么直接。不過這個問題現在已經對他不構成威脅,今時今日,他已經擁有可以不顧一切,隨心所欲的實力! 皇帝面無表情地道:“朕向來賞罰嚴明,國戰結束論功行賞的時候,朕可不曾虧待任何一位有功之臣。 “趙寧領受郡王爵位,成為大齊開朝立國以來,唯一一位異姓王,就是朕對趙氏態度的最好證明。 “趙氏若一直是忠臣,朕自然會信任有加,但如果鎮國公今日要為國賊說話,跟叛臣為伍,那朕就不得不秉公處置,將趙氏一并拿下!” 這樣一番“鐵面無私”的話,讓趙玄極眼中殘留的一縷光芒徹底消失,捂著胸口咳嗽不停。他咳得是那樣激烈,讓人懷疑他還能不能順過氣。 殿內殿外的文武大臣,聞言或者面色劇變,或者渾身一僵。 為了避免被大戰波及,他們雖然距離含元殿有點距離,但彼此都是高手強者,聚精會神關注殿中動靜的情況下,基本都能聽清宋治與趙玄極的對話。 “至今為止,趙氏做了什么錯事,竟然讓陛下這樣無情的對待病重的鎮國公,說要將趙氏拿下?” “陛下把話都說到了這份上,擺明了就是要對付趙氏了!” “一直是忠臣,什么樣的忠臣?‘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那樣的忠臣?” 諸多類似的心聲,在無數官員胸中響起。 他們多有不忿之色,無法接受面對這樣的大都督,皇帝仍是半點兒愧疚感念之心都沒有,言談間沒有絲毫親近之意,說的話更是不留任何余地。 大家都知道帝王無情,可哪個帝王會真表現得沒有絲毫感情?對臣子不親近不信任,對功臣不敬重不愛護,這樣的帝王豈不是會寒所有人的心? 現在,宋治就是無情到讓所有人都感到了不適。 趙玄極掙扎著想要站起來,努力良久卻沒有成功,最終是由身旁的紅裙姑娘攙扶,這才從椅子上起身。 剛剛站穩,他就一把推開了紅裙姑娘,整整衣襟,面容肅穆的直視宋治,艱難而堅定地伸出腳,遲緩卻有力的落下。 就這樣,趙玄極走出了三步。 這三步,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讓很多人情不自禁屏住呼吸。不少武將甚至不由自主叫出聲:“大都督!”生怕趙玄極一個不小心,就摔倒在地。 趙玄極沒有摔倒。 他面向宋治,雖然身形依舊佝僂,縱然身體顯得消瘦,卻站得出奇的穩,穩如磐石! 就像趙氏族人站在雁門關上,站在井陘關上,站在壽陽城頭,面對洶涌無邊的北胡大軍時,披甲執銳站著的那樣! 宋治心頭微緊。 他感受到了一股力量。這不是修為之力,也不是身體的蠻力,而是一股意志的力量——那是強者的意志! 無所畏懼的悍將意志! 寧折不彎的志士意志! 頂天立地的大丈夫意志! 雖千萬人吾往矣的英雄意志! 這一刻,宋治忽然明白了一件事。 趙氏的人,為何能在國戰最艱難時,面對最強悍的敵人,依舊百戰不屈、百折不撓,一次次擋住了北胡大軍,又一次次擊退了北胡進攻。 這股意志,讓他們能夠獨守黃河之北的河東,一守就是五年,不曾敗退;也是這股意志,讓他們獨守北境國門雁門關,一守就是一百三十多年,不曾有失! 宋治沒有這股意志,所以他感到了壓迫感。 一個王極境中期的強大修行者,堂堂大齊皇朝至高無上的帝王,面對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垂暮老人時,竟敢感受到了撲面而來的壓迫感! 趙玄極吐字緩慢卻字字有力道:“陛下,陳氏、韓式等世家面對北胡入侵時,浴血奮戰五年,族人子弟死傷無數,這才保全了大齊江山。 “自古以來為人臣者,千功難抵一回過。君要臣死,總有各種理由與手段,讓為臣者不得不死,甚至是留下千古罵名。 “老臣做了一輩子忠臣,為皇朝傾盡所有,連老命都已經時日無多,從不敢忤逆陛下的旨意,到頭來,卻沒得到陛下信任。 “世家對這個國家,對這個民族有過功勞,用人命與鮮血換來的功勞!可陛下在鏟除世家時,卻沒有任何垂憐與猶豫,只想把世家連根拔起! “世家不是不能亡,天下大勢、歷史潮流如此,誰也無可奈何。 “但世家之亡,不能是被陛下這樣無理無端的,不顧世家國戰之功的,于今時今日,用權術與權力滅掉! “自國戰之前,陛下挑起將門勛貴、士人門第之爭,分化打壓世家開始,經歷國戰慘重損失,到了眼下,世家已是垂暮老人,孱弱無力,行將就木。 “正如老臣一樣。 “如今,陛下要處置陳氏、韓式等世家,而且一出手就是一鍋端,請恕老臣......今日要做一回不忠之臣! “老臣,要與這些不曾被北胡大軍屠盡的功臣站在一起,向陛下問一句:我世家大族的公平何在?我世家大族的尊嚴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