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為陰冷掌印的親閨女 第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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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理說她這具身體已有五歲了,雖因營養不良長得又瘦又小,可年歲擺在那兒,多少也該顧忌些男女之防。 但顯然,楊遠光連床都不叫她睡,更別提單獨給她開一間房了。 就這樣一個睡床一個睡腳踏或地板,也難怪時歸的風寒遲遲不好。 同理,被這樣的舅舅帶著尋親,也難怪小姑娘會被拐賣。 時歸再一次疲憊地合上雙眸,久受凍的身體忽然來到溫暖的環境中,她明明渾身都痛,可還是有許多念頭從四面八方涌現。 一會兒回憶書里與原身有關的零星碎片,一會說服自己接受現實。 等她身體再經受不住紛擾的思緒,腦海中浮現的最后一個念頭,反是三五不靠譜的猜測—— 原主的苦難由尋親開始,那陪她一起尋親的舅舅呢? 別不是舅舅把她“拐賣”的吧? 第2章 是夜,兩道鬼鬼祟祟的身影進到客棧中。 楊元光將后面的人引進屋里,忍不住又出門往左右看了看,確定沒人瞧見,這才趕緊回屋合緊房門。 而在這一會兒功夫里,早一步進屋的婆子已走到了床邊,借著微弱的燭光打量起臥在地上的時歸來。 婆子彎腰瞧了半天,眼中閃過一抹不滿:“這就是你說還算水靈的女娃?” 楊元興心頭一緊,三兩步趕上前來:“陳mama這說得哪里話,咱們莊稼漢養出來的女娃,能有這顏色已是難得哩!要不是家里實在過不下去,我也不能舍得把姑娘賣出去……” 他裝模作樣地抹了一把臉,恭維道:“我這幾番打聽,聽說這瑞城的大小樓里,屬陳mama的醒春樓待姑娘們最上心,咱家里雖養不起孩子,可也想給她尋摸個好去處,往后若能在mama手下吃飽飯,咱也不虧心了?!?/br> 陳mama被他念得很是舒坦,連眉眼都舒展了幾分:“算你會說話,既然如此,我也不好叫你失望了去,三兩銀子,我把人帶走,可成?” “三兩——”楊元興一驚,不覺拔高了聲音。 陳mama被他嚇了一跳,下意識往時歸那里看去:“你叫嚷什么!一會兒把女娃給叫嚷醒了怎么辦!” 雖說孩子醒著睡著都不耽擱她買賣,但她今天出門沒帶人,要是孩子被吵醒鬧騰起來,還要費精力制服,她最煩這些瑣碎事。 楊元興面有急色,渾不在意道:“醒不了醒不了,這賠錢……這娃子生著病,夜里一向睡得死,便是在她耳邊嚷嚷也醒不過來,不信mama您瞧——” 說著,他抬腳在時歸身側踢了踢。 如他所言,時歸只是呢喃兩聲,翻身將頭埋進被子里,很快又睡過去。 陳mama這才放下心來。 只是經楊元興這么一嚇,她沒了先前的好臉色:“三兩怎么了?虧你把女娃夸得天花亂墜,這一看也不過如此!依我說連三兩都是多給了,要不是不想白瞎我跟你跑的這一趟,我才不要你家娃兒!” “就三兩,成不成?” “陳mama咱再商量商量……”楊元興自是不依。 要是換做在老家,莫說三兩銀子,就是再少點他也能應。 然他從老家奔波來到瑞城,就算不論來時的花銷,光是他回去,也非三兩銀子能夠的,賠錢貨再怎么不值錢,總要給他賺足盤纏吧? “陳mama您再添點,您看孩子還小,身子還沒長開,便是顏色也只能瞧個囫圇,您帶回去養個三五年,長大了就好看了!就說她娘、她娘可是我們十里八村公認的好模樣,她女兒長大一定也不差!” 陳mama被他說得心動,嘴唇抿了抿:“那就四兩,再多就不成了?!?/br> “四——”楊元興拱手作揖,“陳mama行行好,可再多添一點吧!” 這一回,陳mama也不依了。 到底只是個五歲的小丫頭,等能接客少說還要七八年,哪怕年紀小時能給其他姑娘做個婢子,也是遠抵不上供給她們的吃用的。 萬一等小孩長大了模樣一般,那就是徹底砸在了手里。 陳mama不肯再多給錢,見楊元興往前糾纏,嫌惡地揮起帕子,聲音尖銳道:“那我就不要了!四兩銀子都不成,還真當你家丫頭是什么國色天香?” “去去去,癩皮狗別在前頭擋道!” 陳mama掩面離開,楊元興在片刻的怔愣后,急急忙忙追上去,房門被匆忙帶上,發出猛一撞擊聲。 隨著房外的腳步聲漸漸遠去,卻見腳踏上的一團顫了又顫,終是控制不住的發出急促的喘息來。 楊元興說時歸夜里睡得沉,這確實沒錯。 唯獨今日,時歸白天補了一天的覺,半夜聽見楊元興起夜出門,心里害怕就一直醒著。 誰成想叫她聽了這么一遭去,睡前的胡思亂想竟真成了真。 聽著耳邊并不刻意掩蓋的聲音,時歸一動不敢動,只藏在被子里的小手無端生了一層冷汗,濕涔涔的,差點連被角兒都攥不住了。 被頭頂兩雙眼睛盯著,她竭力控制著表情,好險沒被看出端倪來。 直到借著楊元興的動作翻身躲進被子里,時歸是徹底控制不住了,眼角瞬間溢出驚懼的淚,上下牙止不住地發顫,連心口都一陣陣發緊。 醒春樓。 時歸對這個名字可謂印象深刻。 尤記得書中原主被拐賣后就是入了這里,其間種種雖未有著墨,可被賣進花樓的姑娘,如何能有好下場。 眼下的時歸年紀破小,她連尋親都不能做主,若真去了那種地方,恐更是沒什么活路了。 不及細想,只聽房門口響起一陣罵咧聲,下一刻便是楊元興推門而入。 他摔上房門,一邊走一邊咒罵:“臭婆娘,區區四兩銀子打發要飯的呢!老子給你面子,還真當老子好糊弄了去,可滾你的吧!” “趕明兒老子再去那些暗樓問問,就不信賣不出個好價錢……” 單薄的木板床一晃,楊元興一頭栽倒在床上,左右不過片刻,就睡得不省人事,重新揚起震耳的呼嚕聲。 這廂他又是睡得昏天黑地,距他分寸之遙的時歸卻是徹夜未眠。 她廢了好大功夫才叫自己平靜下來,努力去回想曾經看過的內容—— 書中的原身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寥寥數語便概括了凄慘一聲,與之相關的身世背景也全是從掌印的角度道來的。 反是那個無緣相見的掌印親爹,在書中出場頗多。 可惜全是些反面描述。 相傳那位司禮監掌印原是清貴讀書人,連中兩元入京趕考,不料得罪權貴做了宮里的太監。 數年間,他手刃仇敵,從最卑賤的掃灑太監成了新帝最信任的掌印,陰冷自恣,殘害忠良,受盡唾罵。 或是做皇帝手中刀,或是排除異己,死在其手中的人不計其數。 眼下放棄尋親跟著舅舅安分過日子的路子是斷了,偏這遠在京城的親爹也不像什么好相與的。 一個是一個是不懷好心的舅舅,一個是心狠手辣的親爹,但凡能靠自己活下去,時歸哪個都不想選。 只是—— 她想到自己那不足大人腰高的三頭身,不禁咬了咬下唇:“……拼了!” 與其等著被舅舅發賣,倒不如賭上一回,到京城去投靠親爹。 …… 轉日清早,楊元興一睜眼就與時歸對上。 他嘀嘀咕咕地坐起來,一邊揉著眼睛,一邊粗聲問道:“你在干什么?” 只見時歸穿著一件不合身的舊棉袍,衣擺沾著洗不掉的油漬,領口位置又露出已經變黑的棉花來。她將袖子挽了幾挽才勉強露出雙手,離楊元興三五步遠,生了凍瘡的手上端著一個極重的木盆,里面裝了半盆水,每走一步都要顛出來些許。 聽到楊元興的問詢,時歸小心將木盆放下,露出一個討好的笑,細聲細氣道:“舅舅,我給你要了半盆熱水來洗臉?!?/br> “我今兒醒得早,身子比之前清爽了些,想到舅舅照顧我一路實在是辛苦,便想做點什么報答舅舅?!?/br> “這是我跟下面的阿叔討來的熱水,求了好久才求來的,趁著水熱,舅舅快來擦擦臉擦擦手,等會兒水涼就不好了?!?/br> 說著,她又快步跑去窗邊衣架旁,惦著腳將上面的布巾扯下來。 楊元興已經下了床,狐疑地看著她,用手在木盆里一探,果然是熱騰騰的。 “這是你要來的?這么些日子,倒是頭一次見你干活兒,你說身子清爽了,可是病全好了?” 病愈了好呀,不生病的丫頭還能多賣兩錢。 時歸仰頭看著他,后頸莫名一涼。 她抿了抿唇,小聲道:“約莫還沒好全,不過腦袋不似之前那么沉了,如今我有了力氣,舅舅要有什么吩咐盡管提,我替舅舅去做?!?/br> 楊元興冷哼一聲,并不應茬兒。 他毫不客氣地把布巾搶來,用熱水洗完手臉后,轉頭就去了鞋襪,把腳伸進去,并無讓時歸也暖一暖手的意思。 好在時歸也沒心思在意這點細枝末節,看著楊元興的表情輕松些,復小心說道:“舅舅,還有一件事,昨天晚上……” “昨晚怎么了?”楊元興做賊心虛,才聽了個開頭,就劇烈反應起來。 時歸被嚇了一跳,慌張后退兩步。 迎著楊元興那雙泛起狠意的眸子,她瞪圓了眼睛:“昨、昨晚……” 時歸并不敢挑破昨天半夜的事,就怕楊元興一個惱羞成怒,連最后一點體面也不裝了,到時真動起手來,她全無勝算。 想她之前還想著,等她病好些了,就哄舅舅回去,一家人本本分分過日子,待她長大,再把舅舅收養她這些年的花銷償還。 她掐了掐指尖,把那些天真想法散去,定神道:“昨晚我做了一個夢,夢里想起娘親過世前交代我的話,正是與阿爹有關的,我怕后面再忘掉,便想告訴舅舅,求舅舅幫我記住?!?/br> 聽見這話,楊元興陡然松了口氣:“你想起什么了?且先說與我聽聽?!?/br> “娘親跟我說,阿爹離家前說過,他若能在京城落住腳,就在城西置辦宅子,若有天娘親去尋他,就到京城城西去?!?/br> “娘親還說,若是尋到了阿爹,阿爹不信我是他的孩子,就將我腳底的胎記給阿爹看,那胎記與阿爹身上的一模一樣,阿爹見了,一準兒能認出我來?!?/br> “娘親還一再囑咐我,舅舅不辭辛苦帶我上京尋親,叫我一定要記住舅舅待我的好,等尋到了阿爹,千萬叫阿爹謝過舅舅?!?/br> 楊元興瞇起眼睛:“你說你娘跟你爹有約會面的地方,你身上還有能讓你爹認出來的印記?” “正是?!睍r歸原是想說有信物,后頭又怕楊元興把東西搶去,隨便尋個女孩來頂替,臨時改說了胎記。 總歸無論是信物還是胎記,全是她新口之言,就連那約定的地點,實際也是她靠著書里的內容推斷出來的。 楊元興并不覺得一個四五歲的小丫頭會說瞎話,不覺琢磨起來。 說起昨晚找花樓里的mama,也是他一時起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