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節
許蘊坐在涼榻旁邊椅子上,制止了那丫鬟并打發出去,“不必,你們都出去?!?/br> 梅嬤嬤一看二公子顯然有事要說,不由心中打鼓,畢竟昨日才做了見不得人的事,想要退出去,又有些猶疑時,許蘊看向她,“梅嬤嬤留下?!?/br> “是,不知二公子有什么吩咐?”梅嬤嬤忙端上笑臉詢問。 許蘊不理她,待其他丫鬟都下去后,才看向王氏問:“母親,您可是使了梅嬤嬤往綺院外面埋了東西?” 王氏哪成想許蘊張口就是這話,手一抖,差點打翻了旁邊的茶盞,嘴角扯了個笑,裝傻,“阿蘊,你說什么?什么東西?” 許蘊直視她,“母親,您知道兒子說的什么,若不能確定,我不會到您跟前來說?!闭f完,他看了眼梅嬤嬤,“還是叫梅嬤嬤來說,梅嬤嬤可知欺瞞主子的下場?” 梅嬤嬤臉色一白,撲騰跪倒,她知道二公子這是動了怒,但死鴨子還嘴硬呢,她還從中撈了好處,自然要瞞住了,“老奴不懂二公子的意思?!?/br> 她也不敢多說,多說多錯,誰知道二公子會不會抓她話把。 許菁那邊還等著消息,許蘊也不打算長篇大論地與王氏慢慢勸,“四meimei那邊已經有人看到母親這邊的婆子成大家的鬼鬼祟祟往綺院外面埋東西,之所以沒有直接告到祖母和大伯母跟前,是四meimei念著咱們都是一家人的情分。母親,您還不說嗎?” 王氏與梅嬤嬤對視一眼,兩人都同時想著,怎么就叫人看到了?這成大家的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余。 王氏了解兒子,他現在已經是怒火積心了,事情又被許菁曉得,瞞是瞞不住了。 在梅嬤嬤摸了摸眼睛暗示下,忙拽出帕子,抹起眼睛上不存在的淚,“阿蘊吶,你不知道,阿菡那丫頭跟我犯沖啊,自從她好了以后,我就沒過過一天順利日子,這好不容易找個高道,只要把阿菡的氣壓壓,我就好了,就埋了個物件,也不妨礙那丫頭什么,怎就叫你這樣惡了我似的來問罪。我這心里難受啊,好不容易才舒暢了一點兒,怎么阿菁就不依不饒地叫你來責怪我?!?/br> 王氏邊說,邊注意許蘊神色,見他臉色非但沒有減緩,反倒更難看幾分,心中不由咯噔一下,這怎么還更生氣了? 她悄悄朝梅嬤嬤處看,以眼神問,這下怎么辦? 梅嬤嬤剛想給王氏暗示,讓她接著哭,就收到許蘊冰涼的目光,嚇得忙低下頭。 許蘊這才道:“是不是梅嬤嬤給母親出的這主意?” 這話一說,梅嬤嬤嚇得忙叫,“二公子,老奴可不敢這般膽大妄為,實在是高道算出,八姑娘與二夫人不和,老奴可沒這本事?!彼刹桓冶硞€攛掇主子的罪。 王氏本就沒察覺這事是梅嬤嬤暗中動手腳,又是自己的心腹,也為她辯解,“阿蘊,你可別亂說,這都是高道掐算出來,阿菡真的沖了我,自從高道給了化解的法子,我這邊供了貔貅,綺院那邊也埋了鎮壓阿菡那些對我晦氣的東西,我睡覺安穩,精神氣都足了。就當是為了我身體好,你幫母親去與你祖母說說可好?” 她猜著許菁那臭丫頭肯定早就把事情捅到老夫人跟前了,讓許蘊過來不過是個幌子。 許蘊如何看不出王氏想法,目露失望,“母親,阿菁尚未告知祖母,但您若繼續固執,非得聽信什么犯沖之說,才會叫祖母動怒。趁著事情還沒鬧大,您告訴我東西埋在了何處,我叫人起出來,阿菁也不會告知祖母?!?/br> 王氏不相信許菁,那丫頭肯定誑著阿蘊,那死丫頭可jian猾了。 “母親,您若不說,祖母動怒,肯定會告知父親,父親也會生氣,您不想為了這子虛烏有的事惹了父親不喜吧?您若覺著哪里不舒服,就讓郎中來看看調理下身體,若不然,便到莊子上住段時間,散散心,但萬不可做這等事,叫人知曉會對您名聲不好?!?/br> 許蘊用許成泰來壓王氏,果然起了效果,不確定地說:“我這都是高道掐算出來的,你祖母和父親得信高道啊,不會生氣的?!?/br> “是啊,二公子,您不知道,這高道可是道行深的很,”梅嬤嬤也趕緊幫襯著說,還搬出之前攛掇王氏的那一套,“要不怎么能算的這么準,二夫人可不就是自從中秋往后才諸事不順,身體不適,這高道給的化解法子一用,二夫人精神氣都足了?!?/br> 許蘊起先并未多想,但現在梅嬤嬤這么一說,他不由審視起這個老嬤嬤來,微微瞇了下眼睛,“你且將這高道如何給化解的法子說說?!?/br> “要不說是高道,法子可簡單了,也不用作法之類,”梅嬤嬤忙道,“只消二夫人處供個貔貅,八姑娘那邊埋個青銅馬?!?/br> 青銅馬? 許蘊想起阿菡屬性便是馬。 “哦,是嗎?”許蘊不相信事情就這么簡單,“先說說,埋在了何處吧?母親也別攔著,不然我直接叫人帶了成大家的去挖出來就是?!?/br> 王氏被他連說帶嚇,又氣又無奈,“行,行,告訴他?!贝蟛涣?,待事后,她再重新悄悄埋一回。 只有梅嬤嬤面對著許蘊的目光,心中不停發慌,她知道這次二公子不會輕易善罷甘休,不過,那老道早就云游離開京城,二公子該是查不到她在其中動的手腳。 但現在,她也不敢隱瞞,“二公子不用找成大家的,東西,就在綺院后罩房西邊第二棵柳樹下面,”位置是道士指點出來,她自然清楚。 只是,許蘊沒想到,他這邊才問出位置,正帶著人往綺院去,綺院后罩房西邊已經圍了數人。 兩個粗使婆子正在一棵不及屋檐高的柳樹下挖著什么,旁邊,安陽侯夫人帶著丫鬟,另有兩個婆子壓著一個三四十歲的媳婦子,正是梅嬤嬤口中的成大家的。 “侯夫人,挖到了,”只聽得鏟子“叮當”一聲,似乎碰到什么,婆子扔下鏟子,從土里扒拉出來一個成人巴掌大些的青銅馬來。 安陽侯夫人臉色沉著,“去松鶴院?!?/br> 她真是想不到,王氏居然還暗中行這種法術之事,讓人小心帶上挖出來的青銅馬,壓著成大家的,就要往松鶴院去,就見許菁帶著許菡匆匆趕過來。 “大伯母,”許菁不知道大伯怎么也知曉了這事,還先許蘊那邊挖出了東西,看到被婆子放在托盤里帶著泥土的青銅馬,她眼中閃過厭惡和冷光。 青銅馬,而小妹的屬性正是馬,王氏弄個青銅馬埋在土里,可見里面的惡意。 許菡不懂那些道家法術,但看過網絡仙俠劇小說,思維渙散地想,埋了自己的屬性馬,莫不是鎮壓自己的意思? 就是這東西真的有用嗎? “阿菁,你知道這事?”看許菁神情,安陽侯夫人就猜著她不像是不知情模樣。 許菁點點頭,“也是才知道的,是二伯母做的?!?/br> 她簡答解釋了下,安陽侯夫人心中便有些數了。許菁給了許蘊情面,打算私下里解決這事,只是自己這邊先一步得到消息,將東西挖了出來。 正說著,許蘊帶著人趕了過來,看到安陽侯夫人和婆子手中托盤里的東西,心中嘆息一聲,拱手給安陽侯夫人見禮,“大伯母,實在是對不住,麻煩您了?!?/br> 事情到如今,捂是捂不住了。 安陽侯夫人讓人去通知了王氏,一行人浩浩蕩蕩朝松鶴院處稟告老夫人。 第102章 “我都跟你說了,都是無稽之談,你怎么就是不聽?” 安陽侯老夫人失望地看著王氏,本以為她這些天安分了,沒想到轉頭就弄出這么一樁子事來。 “可高道都說了,就是阿菡跟我犯沖,從她回來侯府,我就各種的不順心,身體也不舒服,”王氏不服,還在辯解,被安陽侯老夫人冰涼目光瞪了一眼。 “你這是什么胡話,你自己做了什么不清楚,關阿菡什么事,”安陽侯老夫人差點被王氏這歪理氣到,她對四孫女做出那些事,被發現了她自然不順心,但什么時候身體不好了,簡直是胡亂賴人。 不能再繼續姑息王氏,不然日后還不知她要生出什么事來,“幸好那婆子喝醉酒沒往府外胡說去,不然被人聽了去,你做長輩的行這等事,名聲就沒了。去給阿菡道歉!” “可是……”王氏瞪大眼,她去給許菡道歉,她做長輩的給個晚輩道歉? 像是知道王氏心中怎么想的,安陽侯老夫人道:“沒什么可是,做錯了就該道歉,不論輩分?!?/br> 早先做這些的時候,怎么沒想到自己是長輩。 “母親,”許蘊在一旁輕聲道,“阿菡多么乖巧可愛,什么犯沖的說法,是那高道哄人的把戲,您是被騙了?!?/br> 安陽侯夫人覺著王氏做的這事有些類似巫蠱,真怕被有心人查出來編排利用,“二弟妹,這術法可不是好做的,若不是真正高人,恐反對人不好?!?/br> 許菁十分生氣,接著道:“二伯母覺著阿菡與你相沖,諸事不順,難道不是你自己先行錯事的緣故,這是遷怒到阿菡身上了。你找高道術士來算這些,最初的出發點就是錯誤?!?/br> “命理這些事,寧可信有不可信其無,這高道都是有道行的,哪里是咱們這些俗人能懂得?!蓖跏犀F在已經忘了最初為何會生出請高道術士來掐算,本就不喜侯夫人和許菁許菡,見一個個都來指責自己,更加氣惱。 若不是她們,自己也不會覺著處處不順遂。 若不是許菡給侯夫人介紹了那喪母又潑辣的周雅蓉,侯夫人多管閑事地在姑母跟前撮合,她家阿蘊怎么會定個這樣的親事,讓她憋悶難受的厲害,吃不下睡不安穩。 還想讓她給許菡這小丫頭片子道歉,想都別想。 還有大嫂,都是她壞了自己的事,她才覺著身子爽利些,可見這高道給的法子是有效,她就帶著人大張旗鼓地把她讓人埋好的青銅馬給挖了出來。 想起來方才梅嬤嬤說的話,脫口而出,“大嫂別在這假惺惺,添油加醋地拱姑母的火氣,若是論心狠,誰及得上你??!別當你做的事,別人不知道?!?/br> 安陽侯夫人一愣,竟是沒聽明白王氏這話的意思,“二弟妹這話是何意?我做什么事了?” 她知曉王氏為人,從才嫁到侯府,王氏這個表妹來侯府客居,就曾仗著身份給自己添堵,后來嫁給二弟后,更是想從自己手里把管家權要過去,這么些年沒少給自己使絆子。 知道婆母雖偏疼她,但大是大非上不會由著她胡鬧,因此她都懶得計較。 可現在聽王氏這話卻不太對頭,索性當著婆母的面問個明白,免得王氏背后再使絆子。 “母親,”許蘊也不知道王氏說的是什么,但看她有些許得意模樣,便覺著不好,出言阻止。 卻被安陽侯老夫人打斷,“讓她說,我也想聽聽,她這是又弄出什么來了?” 老夫人話音里的不耐煩,王氏沒聽出來,還以為姑母到底向著自己,但許蘊卻眉頭緊皺,祖母這可不是什么好話。 說就說,王氏覺著抓住了安陽侯夫人把柄,都有些憋不住了,帶著幾分洋洋得意,她道:“這么多年,大嫂膝下只有嫡子女和庶女,一個庶子都沒有,這是為什么?” 她還故意停頓一下,仔細地看著安陽侯夫人神情。 雖然安陽侯夫人神色極快地頓了下,但還是讓她看到了異樣,頓時更加得意起來,下巴抬高了,嘲諷地笑了下,“大嫂怎么不說話,是不是心虛了,你干的惡事就要被大家知道了?!?/br> “二弟妹要說什么,直說便是,”安陽侯夫人看著神色不變模樣,聲線也很穩,只有她自己知道,袖口下的手指已經攥緊。 王氏怎么會知道這件事,這可是她的秘密,也是娘家那邊的隱秘。 兩人都沒發現,安陽侯老夫人的神色十分難看,許蘊一直留意著祖母的神色,心中不由咯噔一下。 仿佛母親觸碰到了祖母的什么忌諱一般。 回想王氏方才的話,再聯系侯府的一些情況,許蘊忽然有些發現,忙朝王氏道:“母親,您還是先回去歇會兒吧,看您臉色都不太好,許是沒休息好?!?/br> 王氏現在哪顧得上理會許蘊,她隱著興奮,“因為大嫂把大房姨娘生的庶子都給提前弄死了,大嫂手里有人能看男胎女胎,提前給落了,才導致現在大房沒有一個庶子,讓那幾位姨娘都沒有了跟您叫板添堵的底氣。我若是沒記錯,當年荷姨娘在大嫂才進門沒多久就懷了孩子,生下個男胎,沒出滿月就沒了吧?還有一個差不多時候的,都長到一歲上了,也風寒沒了。還有一個落胎的,好像也是個男胎。這些都是傳出來的,其他的,大嫂這些年還不知害了大哥多少男嗣?!?/br> 她就算做了些許事,可跟大嫂這些比起來,可太不值一提了。 “大嫂,莫不是以為自己做的隱秘,就沒人發現的了吧?”王氏有種揚眉吐氣感覺,“可惜,你瞞得再嚴實,再有你娘家人幫你兜著,還是叫我發現了!” 隨著她的話,安陽侯夫人的心情卻松緩下來,只是面上依舊讓人看不出喜怒,這是多年養氣功夫。 “姑母,您看看大嫂做的這些事,是不是叫大哥休了她都……”王氏見安陽侯夫人不說話,還以為她被自己嚇到了,徑直朝著安陽侯老夫人提議,連旁邊拉她袖子的許蘊的手都不耐煩地給扒拉開了。 “夠了!”安陽侯老夫人卻是一拍身邊小幾,怒喝一聲,“你整日里除了生事,還能有點正樣嗎?什么亂七八糟的胡言亂語都敢往外說,沒事,就滾到你院子里,半年不許出來!來人,把二夫人送回去?!?/br> 若是早知王氏說出這么一番話,她就不該讓她開口。不管真假,這種事好當著這些小輩的面說的,況且…… 王氏呆呆地看著盛怒的老夫人,半天沒回神。 這怎么跟想象中的不一樣?似乎哪里不對勁。 大嫂那還沒什么動靜,怎么反倒是姑母先生氣了,還這么大的氣? “母親,快先回去,”許蘊現在也不知該如何是好了,顯然母親這些話觸碰到了祖母的逆鱗處,忙扶起她往外走,“您可別再說話了?!?/br> “不是,我……”王氏扭著頭還想說什么,被許蘊連哄帶拉地弄出了明間。 安陽侯夫人微微垂下眼睫,似乎猜到了婆母動怒的緣由。 許菡早就傻眼了。 開始還看王氏的笑話一樣,等后來她跟安陽侯夫人對上后,便被王氏的話震驚到了。 她不知王氏這話是不是真的,在大伯母臉上也看不出端倪,可隨著祖母動怒,又懷疑,莫非王氏的話是真? 已經蒙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