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開朝以來，他還從未聽說過，有瘸子能做儲君的？

    一直小心翼翼呵護的傷疤驟然一下被人揭開，端王只覺得渾身的血液逆轉，尤其是他察覺到原本要出紫宸殿的官員都停下了腳步，那一道道悲憫、可憐、鄙夷的目光如同匕首一刀又一刀凌遲著他的心臟……

    “四皇弟，念在你我一母同胞的份上，今日之事你若及早收手，那我還能不與你計較，否則……”后邊的話齊王沒有再說下去，他冷笑了兩聲，抬眸陰冷的掃了端王一眼，隨后便長袖一拂抬腳大步朝殿外走了出去。

    看著齊王得意離去的背影，端王雙目充血，他雙手緊緊的捏尖拳頭，尖銳的指甲刺進掌心，殷紅的血液順著他的掌心一滴一滴的淌了下來。

    而目賭這一切的朝臣們見此情形都唏噓不以。

    那些資歷老的臉上倒還繃得住，可那些資歷淺的臉上的訝異簡直怎么掩也掩不住，要不是今日齊王說出來，他們還真不知道端王竟是個瘸子！

    “端王殿下，回去吧！”最終，還是端王的老丈人——左都御史看不下去了，他抬腳走到端王面前沉著臉對他道。

    既然肖想那個位置，那奮力去爭就是！

    這么一點小事都承受不了，談何能成大事？況且，這世上也沒有哪條律例規定瘸子不能爭那個位置！

    即便有，那他沖上去打破不就好了！

    雖然譚御史已經遮掩了，但是，端王還是從他的臉上看到了輕視和不悅。

    也是，他從來就沒有看得起他過。

    端王睨了譚御史一眼，隨即便昂首，在眾人各色的目光下抬腳一步一步朝殿外走了出去。

    “大人，我瞧端王腿也沒事啊，為何……”

    “咳咳！”有人用咳嗽聲打斷了那人的話。

    端王擾在袖中的手握得更緊了。

    肖遠，我肖卓對天起誓，你今日加諸在我身上的羞辱和痛苦，終有一日我會百倍千倍的還回到你的身上！

    我絕對不會讓你好過的！

    我發誓！

    我發誓！

    流言不長腳卻永遠跑得最快，即便陸湛沒有上朝，但今日朝堂上發生的事還是很快便傳到了他這。

    此時，鎮南王府蕭世子也在。

    他是來給陸湛送茶的。

    “陸二，你什么時候換口味呢？以前沒聽你喜歡喝日鑄雪芽??？”蕭慕北一邊將茶葉推到陸湛跟前，一邊皺眉不解的問他道。

    日鑄雪芽雖是貢茶，但產量稀少，好在，正宣帝也不愛喝，所以，每每這些茶葉一上貢便會被他賞賜給底下的人，他記得定國公府去歲就被賞了不少這種茶葉，而且，他自個也不愛喝，所以，好端端的他怎么找起這種茶葉來呢？

    “以前不喜歡不代表現在不喜歡?！标懻壳妩c了一下蕭慕北帶來的茶葉，隨后，他揮了揮手，讓我將茶葉收起來后才對蕭慕北道，“孫家的事都解決呢？”

    “應該也就這兩日的事了吧！孫三老爺已經外放去了平州，孫家已經沒有人在乎他的死活了！”蕭慕北冷冷的道。

    就這么讓他‘病死’在孫府已經算是便宜他了！

    聽了蕭慕北的話，陸湛略點了點頭，“解決了就好，他活著一日，于郡主到底有所妨礙?！?/br>
    “咦？不對??！陸湛，你什么時候關心起我meimei來呢？”蕭慕北一臉好奇的朝陸湛望了過去。

    陸湛像看傻子一樣看了蕭慕北一眼，隨后，他才不緊不慢的開口道，“我不過隨口問一句，你腦子里在想些什么？”

    “沒，我沒想什么??！”蕭慕北連忙否認道。

    “沒想最好，我和阿嫵就要成親了！所以，我不希望有事來分她的心，懂？”陸湛睨著蕭慕北道。

    “成親？我怎么沒聽說??？”蕭慕北被陸湛突然放出來的消息給震呆了。

    “那你現在聽說了?！标懻康ǖ牡?。

    “該不會……你找我要的那些茶也是給你媳婦喝的吧？”蕭慕北腦中忽地冒出了一個想法。

    陸湛撇了他一眼，隨后，他端起茶杯輕輕抿了口茶水。

    這么無聊的問題，他都懶得回答他。

    可蕭慕北此時也不需要他回答，答案已經很明顯了不是。

    “行了，不說這些了！如今齊王和端王已經勢同水火，下一步，你打算怎么辦？”蕭慕北抬手一邊替自己倒茶，一邊瞥著陸湛問道。

    “不怎么辦，靜觀其變吧！”陸湛淡笑著接口道。

    “還有一事，阿湛，陛下將此事交由大理寺去查而不是交給錦衣衛，會不會是陛下他疑心上了夏鈺？”說起此事，向來紈绔的蕭世子臉上難得的現出幾分凝重。

    如果夏鈺受到正宣帝猜疑的話，那對他們來說極其不利??！

    第376章 你想知道嗎

    “不會?！标懻刻ы粗捘奖?斬釘截鐵地回答了他這個問題。

    “你這么肯定？”蕭慕北擰著眉有些不信。

    “你剛剛為何說端王和齊王已勢同水火？”陸湛含笑望著蕭慕北問道。

    “這還用說嗎？齊王當著文武百官的面把端王的老底都端出來了，我要是端王，只怕撕碎了齊王地心都有了！這還不勢同水火！”蕭慕北道。

    “是啊，連齊王都知道端王地老底，你覺得身為錦衣衛指揮使的夏鈺會不知道？”陸湛勾著唇角意味深長地看著蕭慕北道。

    “你是說……”

    “雖然沒有明文規律儲君必須是什么樣，但他確實因為這個缺陷而天生比旁人少了些機會，畢竟，帝王地威儀也很重要！”陸湛淡笑著道。

    除非他在政事上有建樹，出類拔萃到讓朝臣和百姓忽視他這個缺陷！

    但很可惜，他并沒有。

    這些年，他努力地掩飾自己這一缺陷,即便在秋狩，他都表現得與常人無異，這讓朝臣和正宣帝都忘了他有這么缺陷，但現在……

    齊王讓他們想起來了。

    今日之后，他怕是徹底失去了競爭皇位地資格。

    但也正因為如此，正宣帝才不會疑心夏鈺，因為，如若他要參與黨爭地話，他一定不會選一個毫無競爭力的皇子投靠！

    所以，今日夏鈺在朝堂上說的話不僅不會被正宣帝懷疑,相反，正宣帝反而會因為他不懼齊王權勢直言而會更信任他。

    看著陸湛的表情，蕭慕北略一思索也明白了過來，“你說的沒錯，這事也算是歪打正著了，不過,若交由大理寺，這事會不會出現偏差？萬一，萬一大理寺查到你頭上……”

    “為什么會查到我頭上？遞信給譚御史的人不是端王么，與我有什么關系？”陸湛勾唇角冷笑道。

    “你有把握？”蕭慕北不放心的又道。

    “你若得空便抽空替我傳幾句話給三舅舅吧！”陸湛勾著唇角朝蕭慕北笑了笑。

    “你三舅舅？齊王？”蕭慕北眉心一動，隨即他便抬眸將陸湛從頭到腳給仔細打量了一遍，末了，他才繼續接著剛剛的話道，“陸二，你又想出什么詭計呢？”

    “我能有什么詭計？我不過是想告訴我那三舅舅，那封信是我帶回來的，不過，這信的內容不知為何被人竄改了?！标懻康χ?。

    “陸二，你這么背刺端王，端王他知道么？”蕭慕北瞪著眼睛一臉佩服地看著陸湛道。

    真是神也是他，鬼也是他！

    端王也是倒了八輩子血霉了，怎么就沾惹上陸二呢？

    他這招一出，齊王和端王這兩兄弟也算是徹底決裂了！即便最后端王供出這信是陸湛讓人遞的，但血氣上涌的齊王只怕也不會信??！

    “我背刺他什么了，我只說這信是被竄改過，我又沒說是誰竄改的信！”陸湛低頭抿了口茶水，一臉閑適地道。

    “陸二，你真是……你真是太陰險了！”蕭慕北一臉佩服地向陸湛比了個大拇指。

    他不由再次慶幸自己沒有與陸二為敵??！否則，依這廝的心思，他大約早被他算計得連骨頭渣子都不剩了吧！

    聽了蕭慕北這話，陸湛淡淡的瞥了他一眼，他難得的沒有出言駁斥他。

    如果可以，他也不想像現在這樣擺弄算計人心。

    誰不想活在陽光底下問心無愧。

    可是，他不配??！

    從他出生的那一刻起，他便不配。

    “陸二，你這是什么表情？我不過是玩笑話，你不會往心里去了吧！”蕭慕北似乎也察覺到了陸的情緒有些不對，他不由得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打趣的對他道。

    “我沒往心里去，我只是覺得你有些傻?！标懻堪琢耸捘奖币谎鄣?。

    “啥？你說我啥？”蕭慕北有些不敢置信。

    “難道你剛才的問題不傻么？”陸湛道。

    蕭慕北眼睛一瞪，隨即他迅速朝陸湛翻了個白眼，“得，我丫就不該關心你！”

    陸湛笑了笑，他抬手替蕭慕北重新斟了一杯茶，隨后，他低沉的聲音才再度響了起來，“慕北，謝謝你！”

    謝謝你這些年一直陪著我。

    “啥？你剛剛說啥？你再說一遍！”蕭慕北有些不敢置信的掏了掏耳朵。

    “行了，等你辦好了事，你想聽多少句我都講給你聽，現在，你還是快回去！”陸湛笑著白了蕭慕北一眼道。

    “你，你這就趕人了??！我茶還沒喝了！”蕭慕北道。

    看著蕭慕北認真的樣子，陸湛忍不住一笑，他道，“看來，你很缺這一口茶??！”

    “那可不，陸二公子親手倒的茶，我若不喝豈不太不給您面子呢？”蕭慕北笑道，說完，他便在抬手端起茶盞慢悠悠的喝了起來。

    見蕭慕北坐了下來，陸湛也不再出言催促了，他笑了笑，隨即也端起了自己面前的茶盞。

    兩人就這樣相對坐著，直到兩人杯中的茶水都喝盡了，蕭慕北這才抬眸重新對上了陸湛的眼睛，“阿湛，我記得你以前跟我說過，你做這一切是想替鎮國公府平反，完成你母親的心愿?！?/br>
    “我的確這樣說過?！?/br>
    “可阿湛，你如今的做法卻讓我有些不理解？”

    陸湛淺然一笑，他輕輕挑了下眉，“你哪里不理解？”

    “你如今這一招是奔著讓齊王和端王兩敗俱傷的目的去的，可若是這樣的話，你想扶誰讓位呢？誠王殿下嗎？”蕭慕北擰眉一臉凝重的望著陸湛道。

    他原本不想問的。

    他早就和陸湛綁在了一條船上，他對陸湛的任何決定也從來沒有質疑過，可是剛剛，在陸湛對他說謝謝后，他心里忽地就涌出了一股沖動。

    他在心中猶疑了許久，最終，他還是決定將這句話問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