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6
那晚過后,鄭清昱和陳嘉效誰都沒再提起過那件事,兩人偶爾一起過夜,有時候在月亮灣,有時候在他那邊,不過陳嘉效在出差前一連在月亮灣住了五天。 他走的當天,鄭清昱傍晚下班回到家,干坐著等一壺水燒開,然后回了南苑。 周森然后來又給鄭清昱發過消息,表示自己送花行為的確是唐突了,向她表達歉意,最后很認真說出了他對她最真實的感受,他是想和她深入了解認識一下的,那天她說自己有男朋友,一般男方都會把這當作是女生婉拒或者欲拒還迎的借口,他怕弄巧成拙,所以斟酌很久才回復她的消息。 周森然還是想請她吃頓飯,覺得有些話也許適合當面說,但如果她不愿意他也表示理解。 今天開會的時候碰到老領導,對方還是很熱情,悄悄問鄭清昱和周森然聊得怎么樣。 上回自己侄子主動找她要鄭清昱微信,她就知道有戲,在鄭清昱面前不停為自己侄子說話:“他沒怎么談過戀愛,性子是挺直的,天天和一群大老爺們兒打交道,不怎么會說話,但可細心了,又孝順,還會做菜,只要他能休假,我們家年夜飯都是他掌勺!” “周姐……” 老領導看她欲言又止,急忙打斷了,“哎呀,你的情況我都和他說過了,他說他不介意,現在年代不同了,說句實話,我們也都不介意的,不然我一開始也不會和你介紹他了。周姐就是看你們郎才女貌,認識一下也好呀?!?/br> 鄭清昱知道周森然沒有和自己姑媽說什么,可她不想讓這件事稀里糊涂發展下去,這一次直截了當和老領導說明自己現在有男朋友的情況,感謝她的好意。 老領導顯然有些錯愕,表面上沒說什么,送上祝福,但最后感慨她和周森然沒有緣分的時候還是克制不住遺憾。 真正說出來后,鄭清昱覺得心松許多,說不上來為什么,在看到窗外燦爛的夕陽時,格外想陳嘉效,難言的落寞。 下班的時候,她看到芮敏打過一通語音,她覺得有些奇怪,一路上和陸陸續續下班的同事打招呼,暫時沒理。 到了可以望到對面空蕩的馬路開始,思緒漸漸放空,突然想起來陳嘉效這次不確定要走幾天。 走出保安亭的時候,有人叫她名字:“鄭清昱!” 芮敏提著一個小行李箱,一身輕盈紗裙,頭頂一頂帽檐很大的遮陽帽,墨鏡把半張精致的臉遮住,如果不是她叫這一聲,鄭清昱不確定自己余光是否認出她。 “你怎么會在這里?”剛好有輛車開出來,鄭清昱自然而然往芮敏那邊避讓。 她反應太平靜了,除了第一眼看到自己時從眼睛淌出來的詫異,再沒有更多的驚喜,芮敏故作失落,不過很快就釋然,習慣的口吻:“你這也太鎮定了,好像咱倆昨天才見過面一樣?!?/br> 開車出來的是教學部新招進來的年輕小伙子,在路過鄭清昱時降下車窗,熱情道別:“昱姐明天見!” 芮敏好奇探出腦袋,祁禮感慨一句:“果然大美女的朋友也是大美女?!?/br> 芮敏看了眼鄭清昱,笑著回應:“多謝你的夸獎,不過我已經結婚啦?!?/br> “是嗎?那真遺憾?!逼疃Y平時在教學部就喜歡開玩笑,給部門注入不少活力,老同志都感慨年輕人就是不一樣。 又和鄭清昱說了兩句話,祁禮就開車走了,芮敏嘟囔一句:“咦,我還以為他會問我們要去哪里,送一程呢?!?/br> “你都說自己結婚了?!编嵡尻呕仡^掃了眼她手里的東西,確定她是剛到臺城。 芮敏不以為意,故意拿手戳她一下,“你不是沒結嗎?” 鄭清昱一時無言,芮敏就有點拿不準她的情緒了,畢竟兩人已經這么多年沒有聯系,前年她婚禮之后也再沒見過面。 知道鄭清昱離婚,還是前段時間芮敏給她送生日禮物的時候聊到的,芮敏調侃她可以拿這個包包去試探她老公,讓死男人知道就算是和他結婚了她還是很有市場,這樣他就會提高警惕心。 芮敏說,男人也是喜歡攀比的,心眼可不大,說不定明天就會立馬給她送奢侈品。 鄭清昱想到,在學校的時候芮敏就經常這樣“逗弄”石俊。 有一回她生日,401合資給她買了條潘多拉項鏈,生日后第二天芮敏手腕上就多出來一條施華洛世奇的手鏈,說是石俊送的。大家都不信,起哄是別的男生送的,說她也太明目張膽了。 因為石俊明明已經送過她生日禮物了,一臺拍立得。 芮敏紅著臉激動辯駁,咬定就是石俊送的,讓她們別誣陷自己。 后來大家才知道,是生日當天中午芮敏和石俊出去吃飯,石俊看到她脖子上的項鏈,問她誰送的,芮敏故作神秘,笑而不語,讓他猜,石俊立馬就醋了,想到是不是有別的男人在追她。 晚上兩人分別前,芮敏就收到了手鏈。 鄭清昱告知她自己已經離婚了。 “你不會還沒走出來吧,這可不像你。其實離婚和分手也差不多嘛,不就是和一個男人處不下去了,就各自安好唄?!避敲粜⌒囊硪碓囂洁嵡尻诺那榫w,主要是剛剛自己打趣她和年輕同事鄭清昱一點反應都沒有,她就開始懷疑是不是觸動到鄭清昱“離婚”的傷疤了。 “我沒有,”鄭清昱笑笑,“你怎么來了?不前提說一聲,直接到我工作的地方堵人,萬一我下班了呢?” 芮敏吐了吐舌頭,“我老公出差了,他本來想帶我一起去的,我覺得沒意思,國外有什么好玩的,他幫我安排了香港的行程,讓我去購物,可香港我也逛膩了,想來想去,我就想到你了,反正臺城我也沒來過,就當旅游,還能見你?!?/br> 以前只要芮敏覺得鄭清昱惹自己不開心了,她就天天在宿舍嚷嚷以后要經常去臺城賴著鄭清昱,白吃白睡白玩,讓她給自己當導游。她每次這樣,401就知道肯定是鄭清昱又是獨自去圖書館看書復習了。 鄭清昱需要絕對私密獨處的時間,可芮敏喜歡黏著她,覺得學習就是要有人陪著才能進行下去,401其他人就調侃她:清昱一個人也能高度集中學一整天,你是需要看見清昱這么用功才能打起精神假努力一段時間。 梁意意更是嘴下不留情,“你一會兒上廁所也要人陪,一會兒要拉著人討論中午吃什么,我也不樂意和你學習?!?/br> 芮敏倒也不生氣,只說:“所以你不是鄭清昱呀?!?/br> 兩人明明前一秒還在共同吐槽男朋友,氣氛徒轉微妙不過就是一瞬間,梁意意看著其他人撇嘴道:“還好我不是鄭清昱,不然因為大學的時候想一個人待一會兒就把你得罪了,以后這輩子就甩不掉你,太慘了吧?!?/br> …… “沒辦法,我只知道這個地址,誰不知道你是工作狂,收件地址還要填單位?!?/br> 鄭清昱后知后覺,原來芮敏早有計劃要來。 “我提前四十分鐘到這里,不信等不到你,而且我也給你打語音了呀,你沒接而已。臺城是比南城熱啊,蚊子也多,我穿了長裙都不頂事……” 鄭清昱替她接過行李箱,芮敏得以釋放雙手去撓癢,看到她手臂幾個醒目紅包,鄭清昱說:“辦公室有驅蚊止癢的藥水,我去拿?!?/br> “哎,不麻煩了吧?!?/br> “就叁樓,你和我一起進來也行?!?/br> 一進去,芮敏十分詫異,“這老破樓還有電梯呢?是我目光短淺了啊,我還說你們每天就在這種地方坐辦公室,做吃力不討好的活還不如干臨床呢?!?/br> 鄭清昱平時從不坐電梯,聽到芮敏的感慨,跟著打量了一遍四周,樓只是看起來破舊,其實里面精心裝修過,環境敞亮,各種配置都算上乘。 進了辦公區,芮敏沒再往里走,十分自覺遵守了“非工作人員禁止入內”的標語提示,站在樓梯口等鄭清昱,里面空氣幽涼,她倒沒剛才這么煩躁,不緊不慢瀏覽著教學部工作人員介紹欄。 令人詫異的是,鄭清昱那張正裝照,還是本科畢業那年兩人一起去拍的,距離現在也快十年了,可剛才真人就在面前,一點變化都沒有。 鄭清昱走出來時,芮敏仔仔細細又盯著她看,除了照片里是馬尾,穿得正式一點,鄭清昱和十年前的照片一個模子印出來一樣,皮相沒有松垂,仿佛是眉間的冷清把歲月凍住了。 “我懶得拍照你也知道,能用就繼續用了?!编嵡尻欧路鹬浪谙胧裁?,手里捧著幾樣瓶瓶罐罐遞給她。 “你要和別人說這是你大學畢業拍的照片也不能有人信?!?/br> “花露水、清涼油,還有這瓶,我覺得止癢效果很好?!?/br> 芮敏拿起鄭清昱極力推薦的那瓶東西,眼神閃過一絲捉摸不定的笑,“這個東西淘寶現在還有賣的呀?” 鄭清昱有些一頭霧水,芮敏拿起來噴了,說:“以前陳嘉效也給我推薦過?!?/br> 鄭清昱拿著其他東西默默在旁邊等她噴完,不知道哪里漏了口子,外面悶熱的空氣漫進來,不著意打在肌膚上,和冬天突然被冷風催著忍不住打寒顫其實是一樣的感受。 “我記得那時候也大概是夏天,濱城蚊子也很多,我聯系不上石俊就去找他,我在他面前瘋狂罵他兄弟,說我在他們宿舍樓下站了一個小時被蚊子咬死了,然后就聊到我是很招蚊子的體質,他就給我推薦了這個東西,德國產的吧?”芮敏噴完還看了下包裝。 “嗯?!编嵡尻艣]伸手去接,“這瓶你留著吧,這邊現在蚊子確實猖狂?!?/br> 鄭清昱知道這個“驅蚊液”,也是在濱城盛夏的某一天。 圖書館停電了,又恰逢期末周,她和所有人一樣只好到林蔭道借著路燈背書,被蚊子叮得不行,看到坐他隔壁的男生在噴什么,以為是花露水,主動借了一下。 結果發現只有一小瓶,也不是花露水,她有點不好意思,男生卻很熱情,主動遞給她:“你用吧,很有效,又止癢又能驅蚊,我看你被咬挺慘的?!?/br> 當下,鄭清昱也沒有別的方法了,也不想因為蚊子影響狀態,接過瓶子,發現也沒剩多少,就撿重災區噴了兩下,立馬作罷。 兩個小時之后才后知后覺身上不癢了,也沒再被蚊子sao擾過才能學得入迷。 圖書館恢復電力的時候,鄭清昱又在平臺區碰到那個男生,他先看到她的,主動問:“怎么樣,有效果嗎?” 鄭清昱笑著點點頭,對他表示感謝,男生叫住她:“我給你推一下牌子?” 對方手機都拿出來了,鄭清昱搖頭婉拒好意,拿著書離開了。 后來鄭清昱自己偶然發現了這個牌子的驅蚊液,就一直用到現在了。 “先去酒店嗎?” “我沒訂酒店?!闭f完,芮敏開個玩笑,“你不邀請我去家里看看?” 鄭清昱也沒沉默太久,芮敏又親昵攬著她手臂,說:“你看著安排吧,你是東道主?!彼鋈幌肫饋硪郧奥犝l說過鄭清昱就算結婚了都還經常和父母住,她回臺城定居發展就是因為離不開父母,現在她離婚了,芮敏想她應該平時都住父母家才對,那她去就不合適了。 “住我家沒住酒店舒服?!编嵡尻糯蛄溯v車,在手機上查看酒店,她對這些一竅不通,本來第一時間想到尋求陳嘉效幫忙的。 “你平時不自己開車上班嗎?”芮敏有些驚訝,鄭清昱說開車麻煩,她表示不理解,“你還是這么‘老古董’,自從我自己有車之后,出門買東西十分鐘也要開車去,簡直不要太方便?!?/br> 鄭清昱淡淡接了一句,“你家不是有住家阿姨,還需要親自開車去買什么東西?” 兩人相視一笑,芮敏認真解釋了,“不沖突,逛超市不是一種幸福嗎?”她們不約而同想到的是以前在學校下完課路過學校超市,不管買不買東西都必須進去逛一圈,這一點在401確實只有她們兩個達成默契。 挑了家新開業不久的星級酒店,鄭清昱在手機上就把錢付了,芮敏故作矜持,譴責她動作太快。 “我是東道主,在臺城你的衣食住行我負責完了,你偷著樂去吧?!?/br> 芮敏樂不可支,“我可沒這么想,說實在的,我又不缺這點錢?!?/br> “那我把房退了,你再付一遍?”鄭清昱一本正經的樣子一如既往,如果不是了解她這個人,芮敏一定會覺得這么漂亮的女人怎么會這么沒有情趣呢。 “你也不缺這點錢?!避敲舸虻羲?。 “你怎么知道我不缺?” 芮敏挺直腰板起范,故意說:“那今晚晚餐我請客吧,請問昱姐想吃什么?” “我有說晚上要和你一起吃飯嗎?” 芮敏沒鄭清昱這么好定力,瞬間破功了,“有你這樣的嗎?我大老遠專門過來看你哎?!?/br> “本來就是,你又沒提前預約我時間,最近我工作很忙的?!?/br> “好好好,那我用今晚一頓豪華大餐的誠意預約我們昱姐接下來叁天的時間怎么樣?” 兩人笑鬧一陣,你一句我一句,似乎也沒刻意,就找回了些久違的當年的感覺。 芮敏把行李簡單歸整了一下,換了條裙子,脫下帽子、太陽鏡,整個人又是另一種風格。 沒去吃什么豪華大餐,鄭清昱提議去吃韓餐,芮敏問鄭清昱:“比起來工大那家店味道怎么樣?” “這家老板也是韓國人,味道不錯,我說怎么樣沒用?!?/br> 芮敏“嘖嘖”兩聲,搖頭表示遺憾,調侃她,“鄭清昱你真是,給你敲竹桿的機會也不珍惜,偏要去吃什么泡面炸雞?!?/br> “你不想吃也可以,我只是剛好有段時間沒吃了,剛才突然想起來或許可以帶你去嘗嘗?!?/br> “這么說起來,我也很久很久沒吃過韓餐了,主要是吧,離開濱城之后,總想著那家店的味道,感覺其他店的味道都不是那么個意思。就連我后來去韓國吃,夠正宗了吧,都覺得少點什么?!?/br> 好在不是周末,店面人不算多,她們到了之后就直接入座了,點了一堆,服務生都忍不住提醒她們:“請問只有兩個人用餐嗎?” 鄭清昱才后知后覺點太多,她和陳嘉效也沒點這么多,他還總是一臉難色擔心她積食。 “再來一壺米酒,就這樣吧?!避敲粲行┎缓靡馑?,訕訕把菜單還回去了,鄭清昱相視一笑,心中了然。 她們還是和當年一樣,一股腦看見自己想吃的就不管不顧地點,總覺得大冷天趕這么遠路去工大太不容易了,絕對不能虧待自己。但事實上是每次五個人都吃不完,最后必“吃吐”,一個個頂著漲鼓鼓的肚子達成一致走回學校,就當消食了。在濱城,她們吃撐還打車或者坐公交,一定是會吐的。 “那你怎么沒再回去?” 芮敏抿了口茶潤嗓子,覺得和鄭清昱見面到現在,用嗓過度了,明明來之前,她以為兩人之間沒什么話可說的。 “我死都不會再回濱城,那里給我留下太多不好的記憶?!避敲魯蒯斀罔F地回答。 鄭清昱放下茶杯,靜靜看了對面女人一眼,芮敏其實也沒怎么變,她底子本來就好,各種護膚品堆砌擁護起來的肌膚甚至比二十歲出頭那會兒還要光滑白皙,只不過她一直對自己鼻子不滿意,前幾年就迭了鼻梁,整體五官線條更加精致,表情因此收斂很多,除了剛才兩人“斗嘴”,安安靜靜坐在那里,端莊優雅,仿佛連前年在婚禮上古靈精怪又嬌俏的影子都不見了。 “我倒回去過一次,那家店現在已經開了兩層樓,還是在原來的地方?!?/br> 芮敏有些意外,身子不自覺往前一傾,緊接著又好像明白了什么,淡淡問:“什么時候?” “去年?!?/br> 芮敏彎了彎嘴角,“梁意意結婚的時候吧,我就說呢,你也不像這種人吶?!?/br> 鄭清昱沒有否認,兩人間一時無話,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餐廳里漸漸變得座無虛席,菜遲遲上不來,餐桌氛圍還是清冷的。 “聽說她生了個女兒?!?/br> “嗯?!编嵡尻糯蜷_手機看了一眼,確保沒什么消息進來,又摁滅了屏幕。 芮敏感慨一句,“挺好的?!?/br> 就在這時,開始上菜了,魚餅炒拉面,芮敏看賣相不錯,慣例讓手機先吃,邊找角度邊說:“賈天誠的葬禮,我去了?!?/br> 盤子上還縈繞著白霧,店里人聲歡騰的,從窗子望出去,清澈的夜晚反倒成了靜態。 “他mama人都哭暈了,后悔當年為什么阻止賈天誠和芮敏在一起,她覺得說,如果研究生的時候就讓他們領證,賈天誠也不至于走得這么孤單,罵完梁意意心狠絕情,又罵她自己兒子軟弱,深情喂了白眼狼?!避敲羰?,“那種家庭,是挺可怕的,說實在的,雖然當年我和她吵架說是賈天誠家里看不上她,其實大家心里都明白,她真正嫁去這種家庭才是下嫁,一輩子都毀了。我唯一覺得過不去的,是詛咒他們分手,誰知道……” 鄭清昱拿起筷子夾面,平靜問她一句,“想過找人見一面嗎?” 芮敏似笑非笑的,看不出是個什么表情,“沒這個必要吧,當年鬧得夠難堪了,我和她畢竟不是我和你。嗯,味道的確不錯?!?/br> 鄭清昱沒再說什么,后來是芮敏主動提起:“你還見過石俊嗎?” “怎么了?你今天來找我,是憶往昔來了?” 被鄭清昱的話弄得一怔,芮敏笑出聲,托腮目光沉沉望著對面的女人,“鄭清昱你還是一如既往的毒舌吶?!?/br> 鄭清昱也彎了彎嘴角,弧度不大,就好像她這個人永遠是這么冷漠,難以讓人觸摸到她真實的內心。 “我和你,也只有聊這些人了啊?!避敲粢豢跉夤嗔税氡拙?,酣暢嘶了口氣,喝到一半主動去找鄭清昱的杯子,“咱姐倆碰一杯唄?” “前不久我在英國和石俊見過一面?!编嵡尻拍闷鸨?,清楚看到芮敏手腕一抖,剩下半杯液體險些飛濺出來。 芮敏眼神有些散,努力維持嘴角的笑意,若無其事開口:“哦,他現在跑國外去了呀?我記得他以前經常說要留在國內為祖國效力的,你看,男人總是說一套做一套?!?/br> “人是會變的?!?/br> “他結婚了嗎?不會娶了個洋妞吧?”芮敏眸光一閃,興致勃勃急著八卦的樣子,眼神緊緊盯著鄭清昱。 鄭清昱抽了張紙把灑在盤子旁邊的酒漬抹去了,“結婚叁四年了吧,他老婆比他小挺多的,是留學生,他們現在定居在曼城了?!?/br> “去英國留學的白富美……這么有搞頭啊?!?/br> “你結婚的時候,為什么沒邀請他?你連陳嘉效都邀請了?!?/br> 芮敏情緒變得有些激動,嗓音尖銳起來,有點像二十歲那個咋咋呼呼的少女,“開什么玩笑!當年可是他劈腿哎,我沒和他計較都不錯了,讓他來參加我婚禮,把我老公放在哪里?” 鄭清昱吃得有點熱,隨手把頭發扎起來,這個話題沒再繼續下去。 這頓飯芮敏吃得挺滿意的,她和鄭清昱商量接下來的行程,鄭清昱提醒她明天是周五,自己還是要上班的。 “你放心好啦,我不會打擾你的,這樣吧,我去你們醫院逛逛的,順便全身體檢一下?!?/br> 鄭清昱好笑,“沒見過有人把醫院當旅游景點的,你不是也厭醫嗎?” “那不一樣,我是因為身處其中體驗過那一套,知道其中水也多深有多渾,所以厭惡。但如果只是以一個普通病患的身份走進醫院,我對醫療系統沒有任何意見。畢竟那些醫生,對著病患和自己人,完全是兩幅嘴臉,誰又會得罪自己的衣食父母呢。我知道你肯定心里有微詞,覺得我這種病人把自己看得太高了,但你不可否認,有患者醫院才能運轉起來,不然你看那些領導,為什么一旦面對醫患矛盾,總是站在患者那邊,因為他們知道沒人來看病,自己就沒收入了?!?/br> 鄭清昱笑不語,芮敏這才想起來問她:“那你呢,你怎么不繼續干臨床了,上一次都來不及問你?!?/br> “和你一樣,因為經歷過,很多事情就是看得越清楚越不想靠近?!?/br> “和男人一樣對吧!”芮敏激動擊掌,找到共鳴一樣興奮不已。 不由感慨,“我們剛上大學那會兒,開學典禮宣讀‘醫學生誓言’,當時覺得自己多偉大啊,心里對自己未來的事業充滿期待,上專業課的時候天天憧憬上臨床,完成救死扶傷的光榮使命。談戀愛也是這樣,永遠是曖昧期最值得回味,可是一旦開始真正接觸那個男人了,天天在一起,覺得也就那回事吧?!?/br> 說到一半,有兩個服務生拿著禮物和二維碼過來,邀請她們參與游戲贏取免單機會,鄭清昱不為所動,芮敏倒是有興趣,最后贏了個八折。 “我就知道你還是最怕麻煩,寧愿多花錢?!?/br> 一桌子的餐,竟也吃得差不多了,鄭清昱也沒有太飽的感覺,大部分都是芮敏吃的,她有些羞赧,立馬有些緊張問鄭清昱:“我最近是胃口好,你看我有沒有胖了?” “吃都吃了就不要自己掃自己的興?!编嵡尻盘岚肴ベI單,芮敏攔住她,“說好我請?!?/br> 鄭清昱挑了挑眉,果真坐回來了,“忘了?!?/br> 兩人決定再坐一坐,期間鄭清昱去了趟洗手間,回來的時候芮敏在補妝,瞟了眼她手機,“響叁回了?!痹捯魟偮?,屏幕又里亮了,芮敏笑著調侃:“第四回,誰把你看這么緊?” 號碼一出來,鄭清昱就知道是誰,她沒回避芮敏,接了。 “在南苑?” 陳嘉效提前回來了,到月亮灣沒見人,以為她跑回南苑了。 “在外面吃飯?!?/br> 對面的芮敏把鏡子一合,豎起耳朵憋著笑對鄭清昱瘋狂眨眼睛,做了個嘴型,“怎么不說是和我?” “應酬嗎?” “不是,和我大學舍友?!甭牭洁嵡尻胚@樣說,芮敏一瞬間變成喪失興趣的表情,可緊接著聽到了自己名字。 鄭清昱掛掉電話后,芮敏迫不及待追問:“老實交代,是誰?居然還知道我,不簡單吶,這絕對是有情況!虧我在你單位門前還想替你爭取帥弟弟?!?/br> 芮敏嘆口氣,略有傷感似的,“本來呢,我是怕你離婚傷心,可我忘記了你可是鄭清昱,你一離婚,你的追求者還不得把你家門口踩爛了?” “是陳嘉效?!?/br> 聽到這個名字,芮敏一下子抬起頭,幾乎是下意識張望四周,一臉茫然,她知道陳嘉效現在也在臺城。 找了一圈,半個人影都沒有,芮敏若無其事把目光收回來,往嘴里塞了顆薄荷糖,和鄭清昱視線一撞,自己先不好意思笑了。 “和我打電話的是陳嘉效?!?/br> 嘴角那抹剛綻開的笑意瞬間凝成霜,過道人來來往往的,隔壁桌把窗一開,外面熱鬧非凡的夜色就涌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