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6章
“既是如此..”崇文帝看向殿前站的烏泱泱的朝臣們,“朕要行封禪大禮,眾卿意下如何?” “臣等附議?!睅熚男I頭,大臣們連帶著謝見君在內,紛紛附和。然大伙兒不附議也沒有辦法,明眼人都瞧得出來,此番泰山封禪,分明是崇文帝已經應準,配合著國師在他們面前演了一場戲罷了。 崇文帝滿意地點點頭,大手一揮將國師召到跟前,“依國師之言,此次封禪大典,就由你總領其務?!?/br> “父皇!”偏太子不肯低頭,梗著脖子一步也不讓,似是非要跟崇文帝論個高下出來,連師文宣一個勁地清嗓子提醒他,也無濟于事。 “太子,你數次阻攔朕,難不成是覺得朕如今治世的功勞不足以昭告天下?還是朕之德行有失,有愧于天地百姓?”崇文帝面露慍怒之色,語氣都強硬了起來。 “父皇這些年撫定內外,任賢革新,革新稅法,整飭綱紀,累累功勞乃是天下共睹,但您身為一國之君,應當居安思危,克制己欲,制約侈靡之風,封禪大典是謂圖虛名,您豈能為虛名所累?如今五州十室九空,餓莩遍野,您若執意如此,怕是要讓那些嚙雪餐氈的百姓們寒心....” 太子話還未說完,就被迎面而來的一疊奏折,砸得身子向旁邊一歪,連帶著腳下都踉蹌了一步。 第247章 “逆、逆子!”崇文帝拍案而起, 手指著太子怒聲叱罵道。 “父皇息怒!太子并非是有意之舉,您莫要同他一般見識,此番去泰山行封禪大典, 務必要保重龍體吶!”三皇子唯恐天下不亂, 偏挑在這個時候火上澆油。 眾人見狀, 都不敢再吭聲了, 一個個縮著肩膀低著頭立在殿前, 戰戰兢兢地承受著與自己無關的圣怒。 太子顯然沒想到父皇能當著眾臣的面兒, 如此折辱于他,他冷冷地睨了一眼看熱鬧不嫌事兒大的三皇子,彎腰撿起被丟在自己身上的一摞奏章,墨發散亂地垂在鬢邊,他絲毫不在意, 將奏章遞還給身旁哆哆嗦嗦的內侍后,當即便拂袖而去, 連一向做得最為周全的禮數也拋擲一邊。 崇文帝興許也有些后悔, 他猛地跌回到在龍椅上, 手捂著胸口, 劇烈地喘息著,眼見著額前就已經漫上一層薄汗,連搭在龍案上的手都發起抖來。 “宣太醫,快宣太醫!”李公公見勢不好, 趕忙喚內侍去太醫院。 “不...”崇文帝蒼白的唇瓣微微翕動,“讓國師、國師來...” 謝見君聽得一怔,他尚且能看得出來崇文帝目前的身體狀態有多差勁, 有病不尋太醫前來搭脈診治,偏找個不知道什么來歷的江湖道士作甚? 但李公公只是略微一頓, 他在崇文帝身邊服侍數十年,最是了解這位圣上的心思,遂小心翼翼地扶崇文帝回后殿時,還不忘請國師跟隨。 誰也沒想到年假后的第一個早朝竟是這般不歡而散,草草收場。 謝見君后知后覺,西戎求和的事兒沒說,互市通商沒信兒,打破往年常規,讓眾臣趕在開工第一日跑來上朝,居然是為了封禪大典,連五州賑災都不過順帶一提,拋磚引玉。 “哎呦,可嚇死我了!”出了太和殿,宋沅禮小步湊上前來。他回京做官兒近半年,頭次見這陣仗,剛才崇文帝往太子身上扔東西時,他躲在后面大氣兒都不敢出。 謝見君聽著他的抱怨心不在焉,“陛下如今對這位國師已經依賴到這種程度了?” “你才知道?”宋沅禮驚詫,他下意識地往四周看了一眼,沒見到有外人在,才壓低聲音道:“我聽聞,圣上年事已高,這兩年愈發覺得自己力不從心,每日需服食國師進奉的丹藥,那三皇子..” 他說到這兒,頓了頓聲,更加變得謹慎起來,“三皇子為博圣上喜好,去年上半年進貢了幾個異族美人,一個個青眉碧眸,身段妖嬈,把圣上迷得神魂顛倒,幾乎無心朝政,私底下還喝...還喝鹿血酒助興呢?!?/br> 謝見君側目瞧他,神色一言難盡,“你不是每日都在戶部上工嗎?從哪兒打聽來的這些傳聞?” “你當誰都像你一樣,整日就知道悶頭處理那點政務,兩耳不聞天下事兒?”宋沅禮撇嘴,語氣里嫌棄得很。 他似是想起什么來,忽而話鋒一轉,“不過,你說的圣上依賴國師,倒真是不作假,早知帝王薄情多疑,但有了國師之后,更是變本加厲了,你還沒回京之前,圣上就曾因著國師的一句在我看過是戲言的話,便罷黜了兩位陰月生辰的官員呢?!?/br> “興許以儆效尤吧...”謝見君淡淡說道,他記得那會兒季宴禮來信提到,國師上位時,曾有不少的朝臣跳出來反對,更有言官死諫,說自己要撞死在殿前的紅柱上以表忠心,但即便如此,也沒能攔住。 圣上久病,在床榻上躺了數月,為此,太醫院前前后后革職了好幾個太醫,偏來了一位江湖道士,短短醫治幾日,崇文帝便能下榻,又調養了半個月,崇文帝臉色已然恢復如常,這讓他如何不拿這江湖道士更要緊? 況且,連自己親兒子的忠勸都置若罔聞,幾個言官的性命又算得了什么?他可是為了勞民傷財的封禪大典,枉顧五州數以萬計的災民呢。 一想到這,謝見君心里沉甸甸得怪不是個滋味,回憶起崇文帝方才發怒時,面色浮腫青白,隱隱有死氣之色,他覺得,非挑在這個時候去泰山,著實有些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