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我當時心想著,如果哪一天我們見面了,我可以告訴你我的新身份,它必然是純潔干凈的,必然是無可指摘的,它必然是值得人尊敬仰望的。 你可以放聲說你的朋友是一個英雄,是一個了不起的職業者。 那曾經是多好的一個美夢啊。 今天,今天之后,這一切都不重要了,杰勒米。 一切都不重要了。 因為查拉斯,因為他的送給我的“驚喜”。 今天傍晚,我照例出門打探消息,順便查看卡斯道爾宮廷法師團在羅季昂布置的“觀測眼”的位置。 我在羅季昂鬧市區的噴泉旁看到了查拉斯的郵差。 她向我揮手。 那位無面的郵差,她在我的面前長出了五官。她向我揮手,然后在鬧市區群眾的尖叫聲中,長出了翅膀。 背部的肩胛骨高高隆起,刺破了黑色的郵差服,伸展出雪白的骨翼,漂浮在半空中。 她雙眼淌著汩汩鮮血,她臉上帶著笑容,她向我伸出雙手。 烏黑的頭發,雪白的皮膚,英氣的五官,柔和的表情。 她在羅季昂的黃昏里閃閃發光。 杰勒米,她就這樣出現在了我的面前。 羅季昂的夕陽絢爛無比,黃昏時刻的陽光還能夠穿過魔力構建的噴泉,制造出人工彩虹,那些普通人驚恐的尖叫聲,就像是一陣又一陣禮花爆炸的喝彩。 我就在這樣的場景里,收到了查拉斯送給我的出獄賀禮。 我的親jiejie,我的卡羅琳,她在我的面前變成了“天使”,變成了“生之原罪”的使者,圣行教典籍中的贊揚歌頌的“神”最忠實的信徒,“原罪天使”。 …… 她伸手給我擁抱。 我早就知道的。當我和祂共感的時候,我就知道了祂到底是什么。 祂是詛咒,是無意中隕落在這片土地上的外來生物,在臨死之際,對這片土地上的生靈的詛咒。 祂是病毒,是依靠著人類古老的血緣傳播的病毒。是西南玻利瓦爾的大瘟疫,是中東伊戈爾的劇毒之血,是東北諾斯加的遺傳病,祂是生活在大陸上的一切活著的災厄的化身。 我看著卡羅琳在我的面前變成了“生之原罪”的使者,那里面不只有她,我能感受到附著在那只白骨天使身上的“原罪”,那里有卡羅琳,有勞拉,有我的繼父,還有我的母親。 他們的性命被提取出來,匯聚成代表“原罪”的力量,依附在白骨天使身上,來到了我的面前。 我只要看著她,我就能看到我一家人慘死的情形。 她站在我的對面,她同我身伸出雙手。 我擁抱了她,杰勒米。 我伸出雙手,擁抱住了她。 然后,我殺死了她。 他們都沒有了,杰勒米。讓我忍氣吞聲的親人,讓我在大庭廣眾下故意挨巴掌的母親,讓我給“圣行”的德里安下跪的兩個jiejie,讓我不得不加入中央帝國援助卡斯道爾的軍隊、讓我不得不拿自己的眼睛獻祭、不得不拋棄自己原有的身份,當一個無名氏的家庭,讓我犧牲一切去維護的家族——現在,他們都沒有了。 我遭遇了這樣慘絕人寰的事情,我卻興奮到發瘋。我確實可以放開一切發瘋了!再也不會有親情、有家庭阻攔在我的面前,再也沒有負擔壓在我的肩上,再也沒有權勢能夠讓我卑躬屈膝,再也沒有什么東西能夠壓住我的本性,叫我受制于規則和義務。 查拉斯確實是我的朋友,他對的我本性再了解不過。 他送了我一份大禮。 我這一生,現在只剩下對中央帝國和圣行教的仇恨,只剩下推翻中央帝國、摧毀圣行教的念頭。 我仿佛找到了我人生的意義。這本來就是我一直想做的事情,再也沒有什么能夠限制我的腳步,這就是我的宿命。 我的本性是什么模樣?是我過去的每一封信里都直白表露出來的模樣。我狂妄自大,我傲慢冷漠,我麻木不仁,我野心勃勃。所以我認識了查拉斯,所以我加入了圣行教,所以我能在這個年紀成為高階職業者。 倘若我是錯誤的,“圣言”的查拉斯為什么不出言警示?倘若我是該死的,卡羅琳和我擁抱時,“生之原罪”的力量為什么沒有徹底污染我?倘若我不應該存在,那么,此前發生的所有事都可以讓我去死。 查拉斯釋放了我。 “原罪天使”給了我擁抱,“圣言”的查拉斯預言了我的未來,“生之原罪”肯定了我的存在。 現在,現在,我要帶給他們死亡。 4月21日,晴。 ——你的摩西 *** -------------------- 第32章 to 杰勒米: *** to 杰勒米: 我同卡斯道爾宮廷法師團的四位征戰法師打了一場,就在宮廷法師團的駐地,羅季昂的行宮內。姑且算作平局,他們沒辦法殺了我,我也沒辦法殺了他們。 如果按照環境限制來說,征戰法師擅長大規模法術,他們任意一位都是大型戰爭中堪比天災的存在,狹窄的環境不利于他們發揮。而充滿陰暗的角落又是獵人和刺客的樂園,所以算我勝之不武。但是從人數上來說,又是他們四對一,他們人多勢眾。而且,我也不可能真的下死手,我是來找他們談判的,所以我更傾向于平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