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那時他是神明
走投無路的少女怎能抵擋得了俊美神祇的誘惑呢? 他穿透黑夜踏日而來,將她唯一的救贖與光明放于掌心,沿著兩人交握的指尖,小心傳遞。 而少女沉溺于神明須臾間釋出的溫柔善意,一點點心動,也一點點淪陷。 是一見鐘情,也是日久生情。 他會每天晨晚雷打不動地接送她上下學,坐在車里凝神聽她講校園見聞;會坐在桌前不厭其煩為她輔導功課,對初中生而言最為困難的力學問題在他筆下簡單得只像中考知識里最不起眼的一環;他會在她心煩意亂時做主向學校請假,載著她去商場、去郊區的原野散心;也會在她痛經的時候親手熬一碗紅糖水,盯著她一口氣飲下,語氣嚴肅: “不許再在生理期的時候喝冰水了?!?/br> ——眼神卻是掩飾不住的關切與憂心。 溫柔刀向來最是唬人,他就這樣用自己釋放出的所有柔情編織了一張密不透風的大網,將尚且懵懂于男女情事的她攏入其中,逃脫無門。 于是她開始在面對他時悄然臉紅,開始關注他的一舉一動,開始在兩人不經意肢體相觸時貪戀地留久一些,開始在他身邊有異性出現時心慌亂跳。 思春期少女那點純粹簡單的愛意破土而出長成參天大樹,就差讓心中那位最珍重的當事人知曉。 后來……網是怎樣破開的呢? ——對了,是太祖母。 沉瑯豐的祖母那時尚在人世,待她這個收養回來的孩子掏心掏肺,親如曾孫。 她早在沉瑯豐可能察覺前便發現她的異樣。 沒有直截了當挑明她的心思,亦沒有把她叫去大發雷霆,那個年長而通透的女人只是在一次僅有祖孫三人的隨意談話中,狀似漫不經心地說: “瑯豐,你平日里對禾禾關照得這么細心妥帖,不是父女也勝似父女,干脆你們日后就以父女相稱吧?!?/br> 幻夢在頃刻間碎裂,大樹轟然倒塌。 叔侄相稱時她尚能無視這層狀似淺薄的親緣關系,暗自對他心旌搖蕩,可“父女”一詞太重、太重了,壓得她瞬間自慚形穢滿面羞紅,胸腔當中那顆滿懷戀慕的心幾乎在瞬息破碎,再也無法粘合。 也幸好她在新學校里結識了幾位聊得來的友人,連帶著日益迫臨的中考日期分散了原本聚焦于男人身上的注意力,那顆曾碾成齏粉的心逐漸被一顆全新的、充滿活力的心臟所取代,將舊事拋于往日的暗影當中。 十年時間太久,久到在故鄉時的創傷早已被幾近完美的新生撫平,久到路歸禾記不清自己究竟是從哪日起真正沒了對沉瑯豐那點別樣的念頭。 “義父”與“義女”的稱呼叫久了,她早早便將對他的態度囊括進親子關系,甚至多年不曾憶起少女時期的暗戀心事。方才兀地被男人的夢勾起回憶,竟倏然生出一種急景凋年的惆悵感。 洶涌心潮漸漸褪去,欣喜過后又回歸沉寂與……復雜。 義父——沉瑯豐他,是因為在克制對她的感情,所以才與自己漸趨疏遠么? 可她與沉家終歸有著收養關系,亦早已忘卻昔年那份情意,知曉這一切后,面對情愫暗生的男人她又該如何自處? 手中仍握著的一分硬幣隱隱發燙,昭示著她今夜的經歷并非虛妄。 紅唇微鼓,女孩又呼出一口氣。 或許她也仍舊對他懷著一份感覺,只是太過隱秘。否則她又怎會情愿在夢中半推半就被他壓在身下,沉溺于男人熾熱的吮吻中不可自拔? 但不管是否仍抱有這般情意,她總歸希望他能重新正眼瞧瞧自己的。 不要再對她的每一句話敷衍作答,不要再將那種漠然冷淡的眼神放在她身上,也不要再……假裝自己討厭她。 女孩懷著寂寥的心情疲倦睡去。 后半夜無夢。 …… 鬧鐘在八點整響起。 睡得半飽的路歸禾朦朧起床,洗漱過后下樓吃飯。 未經打理的墨色長發凌亂披散,自方格睡衣的肩部彎折后垂下,半掩住凸起明顯的rufang,白皙小腳上穿著的拖鞋踩在樓梯邊緣踢踏作響。 每日規律在清晨七點醒來的沉瑯豐已經端坐于餐廳主位,慢條斯理咀嚼早點的同時覷一眼墻上正在播放早間新聞的液晶電視。 路歸禾也順著他的目光瞥去一眼:國外要聞,某國重要領導人離奇身亡。 對聳人聽聞的國際大事興致缺缺,她猛地拉開男人身旁的椅子坐下,發泄般撕咬著盤子里那片培根。 ——從她出現在餐廳到落座,沉瑯豐一眼沒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