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春衫少年
花朝定神看去,卻是駱貴妃身邊的內侍總管王福,遂道:“王公公,請代花朝通傳,我要見父皇?!?/br> 王福皮笑rou不笑道:“皇上這會子正歡喜呢,公主有什么事可否先和奴才說清楚了,奴才也好通傳啊?!?/br> 花朝強忍著滿腔的怒火,含淚道:“我母妃身子不好,想請父皇宣召太醫入宮為她診治?!?/br> :“我說公主,就為了這個,您也犯的著心急火燎的見駕?莫說今兒個皇上歡喜,又趕在大節下,召太醫入宮多晦氣啊,再說,這萱妃娘娘哪一日不有個頭疼腦熱的,有什么大不了的?我勸您啊,還是回去吧,請萱娘娘好歹忍過今夜,奴才可沒有這個膽子去通傳?!蓖醺kp手抱胸,斜睨著眼,慢條斯理的對花朝道。 :“你”花朝直氣的說不出話來,話音未落,已是揚手給了他一巴掌,冷言道:“你個狗奴才,讓開,我要見父皇!” 她一邊說著,一邊便要往里闖。 王福顧不上火辣辣的右臉,忙叫兩個小奴才攔住了花朝。 正鬧的不可開交,一個恍若從天而降的清冷聲音傳來:“王福,貴妃娘娘問這里怎么回事?” 王福一看來人,忙堆起滿臉令人做嘔的諂媚樣:“哎吆我的爺,怎么勞您出來了?” :“她是誰?” 花朝揚起臉來,只見一個少年立在面前,年紀不過和四皇子相當,頭上戴著束發嵌寶紫金冠,身著一件天水藍箭袖,腰間系著九孔鎏金玉帶,柔和線條的面容清晰明朗,嘴角微微向上翹起,薄薄的嘴唇似笑非笑,又帶著幾分玩世不恭的冷漠和嘲諷,頎長的身子懶懶散散立在那里,渾身卻默默透著不羈的高傲,一雙鳳目靜靜的凝視著花朝,蕭蕭肅肅,爽朗清舉,恍若謫仙人下降一般。 王福討好的湊上去,不知嘀咕了些什么,他的臉色動了動,徑自走向她:“你是花朝公主?” :“你是誰?”花朝下意識的反問道。 他淡淡一笑,倒不似方才那般冷漠:“我常聽四皇子說起你?!?/br> 花朝一愣,不防他提及四哥哥來,在這個宮里,雖有眾多兄弟姐妹,卻只有四哥哥是真心疼惜自己,花朝一下子觸動心腸,掙拖小太監的束縛,走到他身邊央道:“你幫我叫四哥哥過來,好不好?” 王福忙道:“世子,您出來也有一段時辰了,只怕娘娘掛念,還請還席吧?!?/br> 他只抬了抬眼皮:“哦?我原是呆不得這里?” 貌似不經意的一句話,直唬的王福面無人色,跪下道:“奴才失言,奴才失言,世子恕罪!” 他不再理會。 漫天絢爛的煙火下,俊雅無傲的春衫少年對她溫和一笑道:“等我?!毙醋哌M水榭。 那一年,花朝不過十歲,而他,十三歲。 后來,四皇子命人連夜召來了太醫,這才救了萱妃一命。 再后來,花朝由四皇子的口中得知,他竟是當朝第一權臣,手握天下兵馬的定遠王凌驚鴻的獨子,與四皇子乃莫逆之交。 怪不得不可一世的王福對他極盡巴結,怪不得他肯替自己喚了四哥哥出來。 又再后來,他們一同進學 身邊傳來一陣瑟瑟的聲響打斷了花朝的沉思,她側過臉去,卻是永平公主盈玉,她正埋首寫著什么,朱軾一時講的入神,一手執卷背在身后,微閉著雙目搖頭晃腦的在書桌前踱著方步,盈玉出神的看了他片刻,確定他背過身子去,忽轉身將手中折成方勝的雪箋紙遞到凌徹的桌上,又迅速的端坐在那里,仿佛什么都不曾發生。 凌徹漫不經心的將紙捏在手里,面上浮現出熟悉的微微帶些嘲諷的神情。 似乎是感應到了她探究的目光,凌徹驀然轉向花朝,花朝頓覺一驚,雙頰亦紅的發燙,即刻轉過了身子,一顆心如小鹿亂撞般七上八下,一時想著他到底有沒有看到自己慌張的樣子,一時又生怕這一幕落到了旁人的眼中,待四周悄悄查看了一番,眾人皆耐著性子聽師傅的長篇宏論,偶有出神溜號的,也沒有注意到自己,便是醒動如皇姐盈玉也在專心盯著師傅,這才稍稍放下心來。 好容易挨到下學的時辰,眾人紛紛起身離去,朱軾本欲留下花朝問話,他是打心底憐惜這個和自己孫女一般大的公主,卻見盈玉和凌徹均沒有要走的意思,只得行禮退出了書房。 三人都沒有說話,一時,書房內安靜的呼吸可聞,花朝只覺得秋風簌簌,抬眼望去,天色很淡,不是一洗如碧的藍,而是薄薄的白,花木葉子在柔和的陽光的映襯射下,lou出依稀淡淡的微紅,窗外溪塘中幾支殘荷葉的徑孤單單的立著,正是清秋的佳日。 她并非刻意留下,原本不過因著腿腳不便,不愿叫盈玉和凌徹瞧見,此時見這二人亦拖延著不肯走,心下便有些躊躇,又想起盈玉方才的舉動,很是疑心是不是兩人約好的,自己倒不識趣,這樣想來,雖黯然卻也非走不可了,誰料,她剛欲起身,凌徹卻已不耐煩起來,放下手中把玩良久的硯滴,對盈玉道:“怎么,二公主今日這般留戀書房?” 盈玉倒絲毫沒有怒氣,只難得的好脾氣笑嘻嘻道:“你做什么不走?” :“這與公主有何相干?”他從不是有耐心的人。 盈玉瞥了一眼安坐如素的花朝,毫不掩飾道:“自然與我相干,你若走我便與你一起走,你不走,我怎么好走?” 花朝面無表情的站起身來,轉身欲離去。 :“等等?!绷鑿睾龀鲅越凶×怂?。 花朝微微有些詫異的轉過臉來,正對著他突然迫近的俊秀面龐,沒由來的她的臉紅成天邊最嫣然的一片云。 盈玉冷笑著,不悅道:“好端端的叫她做什么?” 凌徹只作沒有聽見,看著花朝的眼睛道:“今日便走嗎?” 花朝一愣:“你怎么知道?” :“自然是我告訴他的?!庇窬o走幾步,與他并肩而立,面上多了幾分凌厲的鋒芒。 凌徹冷冷掃視了盈玉一眼,尚未開口,卻見花朝已走到門側,一旁侍立的螢兒忙上前攙扶住她,為她披上鵝黃披風,她嬌小的身子躲在披風內愈發楚楚動人,只太過贏弱,仿佛風一吹便不見了蹤影,凌徹一時竟有些失神,四年前那個眸中含淚,卻不肯叫它掉落下來的倔強小女孩不知何時竟已長成秋水為骨玉為神的少女。 他提步欲行,身后卻傳來一聲嬌斥。 :“站??!”盈玉怒道。 凌徹立在原地,并未轉過身子。 盈玉走到他面前,驚惱交加道:“你要做什么?” 凌徹微微瞇了狹長的鳳眼,戲謔道:“你要做什么?” 盈玉強忍住怒氣,轉而以商量的口吻道:“方才不是說好了嗎?下了學一同到秋安宮給母妃請安?!?/br> :“秋安宮乃后宮之地,未得奉昭不便入內,公主請吧?!绷鑿仄沉怂谎?,淡淡道。 盈玉仍是不甘:“以前我們經常 凌徹竟笑了起來,可這微笑中卻無半分的暖意:“以前年紀尚幼,如今也要避諱些了?!闭f罷,徑直出了房門。 盈玉愣愣站在那里,緊緊咬住下唇:“我想要的東西從來沒有得不到的,你喜歡她是嗎?我偏偏讓你得不到她!”她腦中閃過那個清麗無雙的身影:花朝,既然如此,你就不要怪我了! 宮女蘭兒怯怯的走過來,不安的望著喜怒無常的主子:“公主,咱們也走嗎?” :“走,為什么不走?”盈玉恨恨道,饒是逞強,面上到底多了幾分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