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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吱呀一聲,有人推開鬼宅的門。 曾經牢固氣派的朱漆大門,早已在年代失修和大火的輪番侵蝕之下變得焦黑、破損、陳舊,搖搖欲墜地懸在同樣破舊不堪的門框上。 顧九卿低頭看了一眼手上臟污的黑灰,沉默地掏出一方帕子,將手指擦拭干凈后,方抬腿走了進去。 入眼滿目荒蕪衰頹,漆黑瞳孔里滲出的苦恨死寂霎時鋪天蓋地將他淹沒,心里寒冷無溫,宛若寸草不生。 他,也如這座鬼宅一樣,腐朽陰森,見不得天光。 鬼宅原本的主人姓薛,是前太子妃的母家,也是他的外祖家。 記憶中,只來過一次。 但幼時阿娘經常在他耳邊念叨,阿燼,阿娘無法回雍州,日后有機會記得代阿娘去探望外祖父。阿娘一遍遍不厭其煩地對他說,薛家老宅里有一座特別大特別漂亮的紫藤蘿秋千,每到開花時節,紫藤花可好看了,蕩著秋千聞著花香真是阿娘最快樂無憂的日子。 阿娘不無驕傲地說,這可是外祖父專門為阿娘做的,阿燼不知道外祖父的手有多巧,會做諸多有趣的玩意兒,送到東宮的木馬等千奇百怪的木雕模型皆是外祖父親手雕刻。 外祖父當年為阿娘雕刻的木雕玩意兒,都被阿娘藏在老宅里。如今又為阿燼雕著玩,阿燼可要記得外祖父的好。 外祖父的手藝確實精湛,雕刻的木馬暗藏機關,會動會跑,很是有趣兒。 薛家這位外祖父更是做的一手好文章,是聞名遐邇的大儒,桃李滿天下,許多身居要職的官員皆是外祖父的門生,族里亦有諸多子弟在朝為官。只是外祖父無心入仕,一直居安雍州,直到舅父春闈榜上有名,成了那一年的狀元郎,外祖父怕舅父年輕氣盛,不懂為官險惡,便舉家搬遷燕京,為其坐鎮指點。 阿娘自也去了燕京。 后來,事情遠超出外祖父的發展,沒想到女兒姻緣巧合下與懷仁太子相識相愛,竟做了太子妃。兒子似乎也有大志向,竟有宰輔之志。 見薛家有成為龐大外戚之勢,外祖父當機立斷,甚至以死脅迫舅父尋個時機,外放回雍州做一縣父母官。舅父為了外祖父,不得不放棄錦繡前程。 從雍州到燕京,再回到雍州,舅父可謂是郁郁不得志,但也拗不過老父的想法。 如果懷仁太子登基,舅父或可重回燕京朝堂,大展宏圖。 但一切終止于,十二年前魏王發動的那場宮變。 薛家,乃太子妃母家,闔族抄滅。 一百二十一口,一個不留。 就連薛家滿月的嬰孩,都未放過。 薛家被魏王(如今的魏文帝)以逆黨論處,無人敢收尸,無人敢立碑,無人敢祭拜,最終被官兵葬入城郊亂葬崗。 顧九卿踩在廢墟瓦礫之上,循著與記憶中對不上的坑洼小路,來到后院一間遍布蜘蛛網的閨閣房間。 屋內貴重物件早已被洗劫而空,那張價值千金的拔步床則被人損毀,早已不復往日的光鑒,屋內只余幾個破爛的桌凳歪斜在地上。 他徑直走到床邊,伸手在床底摸索半天,總算找到阿娘所說的機關。 拔步床身原本合攏的木板出現一道縫隙,他順勢往兩邊推開,又摸到另一處開關,顧九卿伸手一按,床上的地板打開露出一處只能容一人的狹小空間。 點燃火折子,照亮里面的情形。 顧九卿瞳孔猛地一縮。 里面并無阿娘藏的物什,卻堆滿了密密麻麻的牌位。 有外祖父、外祖母、舅父、舅母……還有阿娘的。 阿娘的牌位與其他人的略有不同,背面刻著一行小字:愿君長寧。 長寧,薛長寧,是他阿娘的閨名。 “雍州城內,竟還有人記得阿娘,記得薛家人?” 顧九卿抹去自己留下的痕跡,悄無聲息地消失在夜色之中。 * 陌上稟告完調查的情況,顧九卿提筆在名冊上著重圈出幾個名字,其中兩個名字與方諸有所出入,剩余的幾人與方諸查探的情況出入不大。 筆尖略頓,又添上一個新名字。 夏鋒。 “這個人,我會先去見一面?!鳖櫨徘湔f。 “夏鋒,雍州城守將,是康守義麾下一員大將,對康守義忠心耿耿,唯命是從??凳亓x十分信任夏鋒,故而將守城重任交由此人。我與方諸首先就將此人排除掉,九卿為何覺得他會倒戈我們?” 司馬睿大惑不解,又擔心顧九卿遇到危險,攔阻道,“要去也該我去,我絕不能讓你涉險?!?/br> 顧九卿面色冷肅,態度不容拒絕:“殿下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我意已決,殿下不必再勸?!?/br> 一頓,又道:“殿下當真擔憂我,為雍州百姓考慮,不如寫封信請薊州的莊將軍暗中派兵馳援雍州,正值朝廷派兵鎮壓青州暴/亂,此時調兵遣將,可混淆康守義的耳目。呂康二人兵變在即,若能成功說服夏鋒,里應外合,將以最小的代價護下雍州城的百姓?!?/br> “雖難,卻必須一試!” 司馬睿頓時敬服不已,知道顧九卿是為他為百姓,當即就要寫信,忽然又意識到一個問題:“侯向翼所統領的侯家軍離雍州最近,為何舍近求遠?” 侯向翼乃當朝鎮國公,手握侯家軍,執掌大燕四分之一的兵權,其侯家軍常年駐守西境邊關,與雍州只隔了兩個州縣。 邊關無戰事,鎮國公闔家居于燕京城,住在魏文帝眼皮子底下,也是為了讓魏文帝安心。 只有需要打仗時,鎮國公才會前往邊關,妻兒則留守燕京,讓其無后顧之憂。 顧九卿看了一眼司馬睿,黑眸微不可查地動了動:“駐守西境的乃鎮國公部將,真要等他調兵遣將,必要請示鎮國公。一來一回,時間不等人?!?/br> 當然,還有另一種可能。 如果部將能調動兵馬,鎮國公這個主將的威嚴豈不蕩然無存。 司馬睿立即反應過來,道:“九卿說的是,是我不及九卿思慮周全?!?/br> 司馬睿不再盲目質疑,免得越發襯得自己愚蠢。 司馬睿寫信之時,顧九卿又吩咐陌上:“去查查運往雍州的糧草藏匿于何處?” 起兵造反,糧草、兵器、人馬缺一不可。 …… 子時三刻,夏鋒心情沉重地回到居所。 今日是他最痛苦也是防備最松懈的時候,饒是如此,一進屋就被他察覺出了異常。 屋內有人? “何方鬼祟?” 夏鋒拔刀就朝黑暗中的人影砍去,火光忽的亮起,一個白衣女子巋然不動地坐于椅上,面色平靜無波,“夏將軍,今晚去了何處?” 散發著寒芒的刀尖驟然停下,僅離顧九卿面門寸許。 顧九卿面上一派云淡風輕,絲毫不懼,泰山崩于前而不改色。 他手握瞬息點燃的火折子,略微偏頭,將桌上的蠟燭點上,熄滅火折子,方道:“放下,我不喜歡被人用刀威脅著談話!” 夏鋒冷眼看著顧九卿,收刀歸鞘:“姑娘真是好膽量!不過,夜探在下私宅怕是不妥?” “夏將軍不也探了不妥之地?”顧九卿淡漠道。 夏鋒面色一沉,長刀再次出鞘,刀尖指向顧九卿:“你是誰?” 整整十二年,無人發覺他祭奠薛家人的事。 顧九卿伸指,慢慢地撥開刀鋒,不答反問:“夏將軍又是誰?” 夏鋒:“與你無關?!?/br> 顧九卿看他一眼,漫聲道:“薛家老宅之所以變成鬼宅,是出自夏將軍的手筆,愿君長寧,也是你的手筆。表面投靠康守義實則另有私心……” 夏鋒瞬息不寒而栗,握刀的手背青筋暴起,咬牙切齒道:“你究竟是誰?” 顧九卿漫不經心一笑:“在下顧九卿,不過燕京一官宦之女?!?/br> 第87章 “但, 我曾姓薛!” 一語擲地,頓如悶雷將夏鋒震得動彈不得,手中兵刃哐當墜地。 夏峰不可置信地盯著顧九卿, 將他上下打量了好幾眼,誓要將眼前的女子與記憶中的薛家人對上號, 在腦海里搜索了半晌,有些遲疑道:“莫非你是薛家的……小小姐,薛錦容?” 年齡上,唯有薛家大公子的次女對得上。當年滿門被滅,小小姐不過四五歲的小女孩, 長大后當是顧九卿如今的年華。 只是顧九卿長相太過出挑,但薛家人容貌皆是昳麗,想來過于驚人一些也正常。 夏峰時刻留意燕京動向, 對顧九卿,也略有耳聞。 令他沒想到的是,顧九卿竟然是薛家遺孤,這么多年竟然一直藏身燕京城。 顧九卿沉默不語,算是默認。 讓他承認真正的身份,哪怕夏峰和薛家淵源頗深,也絕無可能。 薛文燼,也可以說是司馬文燼, 不到那一刻絕不能現世。 顧九卿道:“我已經拿出十成的誠意,不知夏將軍的誠意呢?” “薛家竟還有后人存世?” 夏峰似回想起當年薛家的慘狀,悲憤之下,一拳重重地砸在桌上, “如果不是狗皇帝,薛家怎會落得如此悲慘的結局, 就連剛滿月的小公子都未能幸免于難?!?/br> “是啊,我清楚地記得官兵上門時,阿弟出生不過四十天,就被……”顧九卿聲音哽咽似說不下去,漆黑的眼睛沒有一絲光亮。 頓了頓,顧九卿激憤的情緒略有平復,方繼續道::“阿弟是戌時三刻所生,姑母派人給阿弟送了塊貴重的藍田玉賀他出生,還說阿弟的出生時辰極好,說他日后定是個大富大貴的命?!?/br> 先太子妃薛長寧,是薛錦容的親姑母。 “姑母可說錯了,連她自己都未能富貴平安一生?!鳖櫨徘淇戳讼姆逡谎?,知道他在拿話試探自己,但自己何嘗不是試探他。 夏峰心中最后一點疑慮頓消,徹底相信眼前人就是薛錦容。 生辰一般不為外人道也,就連他也是撿到小公子襁褓里刻著生辰小字的藍田玉,方知曉得如此清楚。 “我不知小小姐有何因緣造化成了燕京顧侍郎的嫡長女,既然小小姐找到我,想必不是簡單的與我敘舊,還請小小姐明示?”夏鋒面色鄭重,帶著一種慷慨赴義的堅毅,“只要您吩咐,我在所不辭?!?/br> “既在康守義手下討前程,卻私下拉幫結派,夏將軍想做什么?”顧九卿問。 夏峰猛地握住鐵拳,八尺男兒瞬間紅了眼:“既然小小姐什么都知道,我也不瞞你,我要報仇,為長寧小姐報仇。如果不是長寧小姐,我夏峰早就已經死了。還有我的meimei,也死在抄家的狗官手里?!?/br> 夏鋒家境貧困,家無兩片瓦,父親早逝,母親重病在床靠藥罐子續命,還有一個年幼的meimei。而他當年也不過十二三歲的瘦弱少年,如何撐得起這樣一個搖搖欲墜的窮家。為給母親買藥、養活meimei,夏峰不得不賣身為奴,成為當地一家豪族馬場里卑賤的馬奴,被人肆意凌/辱踐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