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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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靈籟眨眨眼, 笑地得意又放肆, 待伸完懶腰,轉腳就毫不客氣地坐到了他對面, 棋盤上黑白兩色已然占據半壁江山,她驀地揚起唇, 隨意伸手從呂獻之手邊的棋罐中捏出一子,果決按在了其中一處。 原本還活的棋,瞬間死了。 “郎君看, 黑棋已然無路可走了?!?/br> “你,贏了?!?/br> 她沒看懂他要下的路子, 但卻知曉什么是死什么是輸, 他執黑子要下, 是白子堵了他,故而這黑子隨意放絕不會贏的一處,白子自然下一步便能贏得毫無負擔。 呂獻之一眨不眨地盯著人,心頭從沒覺著如此無奈。 “是, 輸贏已定?!?/br> “只是, 倘若按如此下法, 輸贏亦無意義?!?/br> 見他眉間升騰的幾分無語,楊靈籟語氣里帶了些憤憤。 “怎么, 瞧不上我的路子?!?/br> “按你那下法,在我看來,亦無趣的很?!?/br> “就跟我現在,祖父解了禁去也不去一樣,不去,像你這樣按部就班地等,左右也是一樣的結果,去了,簡單粗暴些,還能瞧樂子?!?/br> 見她誤會了自己的意思,呂獻之面上多了些愁容,想盡法子解釋。 “未曾不讓你去?!?/br> “只是……多問幾句,祖母如今正在氣頭上,不知你是否想了法子應對?!?/br> 可楊靈籟丁點不憂心,甚至聽了他的話反而眉眼都疏松了些。 “祖父在,怕什么?!?/br> “再說,我去了,也不是想叫旁人歡心的,郎君瞧我是個喜氣長相?” “旁人越不愉快,我就越是自在,誰強制定了規矩,受了苦的反而還要賠笑,便是有,我偏不?!?/br> 話說的如此理直氣壯,又幸災樂禍,卻并不叫人討厭,甚至還有些叫他覺得敬佩。 楊氏活地,做地,氣地,總是千奇百怪,又那么理所當然。 “祖父性子雖不至迂腐,卻也不喜人太過標新立異,你…還是當心些?!?/br> “郎君不去?” 呂獻之詫異人會問他,抿嘴搖了搖頭。 “棋還未下完,有始有終。若我隨你同去……也幫不得什么忙?!?/br> 楊靈籟意味深長地瞥了人一眼,怎么這話聽著這么自暴自棄呢,“郎君這腦子里想的真多,幫忙只是其次,難道郎君就不想看看,一向對旁人耳提面命的祖母破防是何等好看模樣?” “她可是克扣了我們項脊軒整整不知多少年的月錢,又害得你不得不去求到祖父那,被嫌棄一頓,外加我被罰禁閉心病滋生,數罪累累,郎君皆不想報復?” 月錢扣的不是他的,他去求祖父也是答應了某人請求,至于心病,咸陽夫人的算,她的,算嗎? 若是每日晨起睡到日上三竿,午時在院里曬曬太陽,晚間哼著曲子泡花浴隔著一個墻都能叫人聽見,這也是心病的話,他可能早就病死了。 見人依舊跟尊雕像坐的穩當,便知實在勸不動,楊靈籟擺爛了,叉腰嫌棄。 “好事多磨,可惜三娘沒這個耐性?!?/br> “郎君若是之后覺得心生后悔,可不要怪三娘未曾叫你?!?/br> 說完便自己拎著裙子要走,隨著走還高聲嘆氣,“也不知是誰,怎的這般沒福氣,也沒膽子,天下掉下一塊大餅,乞丐堆里做個人,連一口都搶不著……” 聽明白自己被人內涵的呂獻之苦笑,彎腰從地上撿起落灰的棋,又看了看那顆被故意放錯位置致使滿盤皆輸的黑子,兩顆棋間互相看了一遍又一遍,本想拿走那顆壞子,可又臨到頭別扭地收回了手。 心里亂的很,本是打定主意不去的,可他連自己騙自己都做不到。 明明一開始他決定幫楊氏,也是心中有怨的,他到底不是個神人,做不到什么都不恨,也做不到將所有想要的東西全都擋在心門外。 郁悶之氣塞地胸口累贅,他下意識地想去齋房翻來《藺西策》打發,可等到捧上熟悉的觸感,手指摸著已經被翻爛的頁腳,郁悶轉化成了一股厭棄。 只是看一眼,摸一下,都是讓他難以忍受的反感,仿佛有蟲子在骨子里不停地蠕動,他努力地想去克服,可視線和下意識的抗拒根本無法抵御。 “嘩啦——” 手一松,書卷掉在地上,隨著慣性一頁一頁翻過。 他站在那,只是毫無所動地看著,這里只有一個人,而就是站在這的一個人,他記得這里面所有的東西,每一列,每一行,哪一字,哪一句。 他拿著這本書冊去過前院書齋,去過父親書房,去過山中隱士的書屋,去過學堂,這屋中的每一處亦皆有他握卷讀書的影子。 可是好像、大概他不知多久前生出了一種貪欲,能不能往后余生再不用讀書,再不用學理,再不用問師。這個想法一開始是癡心妄想,后來是萬般苦楚下的自我慰藉,再后來是微渺的一絲試探,如今是如影隨形的魔咒。 他站在書齋正中,望著長案后的《學士宴席圖》,掃過病前那日晚間練過的幾張大字,從前的影子無一例外都還在,淡漠的眼底終于泛起了一絲驚慌失措。 于是他落荒而逃,幾乎顫著身形離開了這間讓他喘息不得、站立不得,且無法自處的書齋。 * 榮褐堂院門前 盈月正與守門的女婢爭辯,“我家娘子是要進去請安,你為何便不能進去通報一聲?!?/br> 可惜丫鬟是個面生的,也是個不知變通的,一點能放的口風都沒有。 “老太太正忙,概不見人,奴婢不敢違逆,娘子也不需在這浪費口舌,快些離去的好?!?/br> 輕描淡寫幾句就叫盈月氣地直跺腳,回頭朝楊靈籟訴苦,“娘子?!?/br> “好了,祖母既是還忙著,我們便在這等一等,急什么,惹了老太太不快,可就是你這丫頭的罪過?!?/br> “是,奴婢不敢?!庇码m站了回去,可卻是朝那婢女斜了一眼,憤憤不平。 院外的人不讓進,可院里的人不是瞎子,更何況老國公也在,自然聽見了動靜,不顧馮氏面色極差,朝外問了一句,“外間是何人?” 跟隨他一同來的侍衛強先院里的婢子嬤嬤回了話,“國公爺,是九娘子?!?/br> 老國公擰眉,不知他這會算計的孫媳又來做什么,今日他親自走一趟免了人的禁足,便就這般忍耐不得,上趕著摻和。 坐在一邊,氣本來就不順的馮氏面色惱怒,“她來做什么,既是開恩免了她受罰,如今又來生什么事,破落戶里出來的女子算計地好抬進了府里,真當自己是什么東西!” “李嬤嬤,你將人帶回去好好教一教,我呂氏未曾會有這般不知禮數的新婦?!?/br> 此話一出,整個堂內都靜了,奴婢丫鬟們各個垂頭不敢多看,老夫人這話可是當眾打國公爺的臉。 “李嬤嬤,你去將楊氏喚進來?!崩蠂捓镆讶皇桥鹬袩?,他方才還說過這新婦配與獻之乃是良緣,茶盞一事本就屬誤觸,罰了兒媳婦已然是殺雞儆猴,再添一個新婦,是要將整個二房的面子都踩在腳底。誰知后腳這人就當眾給楊氏臉上難堪,亦是踩在他的臉上過河拆橋。華氏說的果真不錯,這馮氏偏待之心,昭然若揭,是一點都不顧忌了。 夾在其中的李嬤嬤成了受罪人,左右不敢違抗,結實地跪在了地上請罪,“國…國公爺,老夫人息怒?!?/br> “呂雄關,你什么意思,這里是東院,是榮褐堂,我不是華弄清,你朝我的人耍什么威風!”馮氏氣的眼都紅了,這么些年,她已不知有多少孫兒,可是在他面前,總是要吃苦頭,憑的什么,她馮氏一族榮耀加身,家運繁昌,一介武夫爾敢嫌惡。 呂雄關鐵青著臉,不愿看她撒潑,吩咐身后侍衛,“叫楊氏進來?!?/br> “站??!”馮氏怒得直發顫,指著已然跑出去的人,咬緊了牙,“不許去!” “你在這發什么瘋,叫人白看笑話?!眳涡坳P不懂她到底在想什么,年輕時從不服軟,臨到老了更是脾氣漸長。 “呂雄關,你這個沒良心的東西!” 楊靈籟不過剛剛站在堂外,就聽見了馮氏的怒音,待聽清罵的什么,即便是膽子再大,也不敢往里走了,原來馮氏這么勇的,連國公爺都敢罵,二人關系怕不只是僵那么簡單。 而原本下決定的呂雄關也后悔了,叫楊氏進來,反倒是看了自己的笑話,可雖是后悔自己草率,他卻也不會承認,反倒是將脾氣全都朝著馮氏發了出來。 “還不住嘴,讓小輩看了笑話,你我這張老臉到底還要不要?!?/br> 馮氏冷哼一聲,往手邊一掃,茶盞正巧被拿了出去,便狠心從碟子里攥了幾塊糕點,朝著呂雄關的臉便扔了去。 “我不要臉,分明你這個老匹夫混球!” 一時躲閃不及,呂雄關從頭發絲到胸前衣襟內里皆能rou眼可見糕點粉末,狼狽至極,濃眉快要擰成繩結,鬢角都跟著嘴部顫抖,“你這娘們,簡直不可理喻,我看你是跟著王氏一同瘋魔了!” 楊靈籟不敢在外看戲,兩個上了年紀的老夫老婦當真打起來,國公府一家子都成笑話了,她趕忙使喚帶的婢女給國公爺收拾衣衫,“祖父莫氣,家和萬事興,祖母也是一時昏頭,定是前些日子被母親氣壞了,才會如此口不擇言?!?/br> 王氏這個擋箭牌,她是用的順手且高興。 呂雄關臉龐皺起的紋路稍稍退下,沒再繼續說什么,只是一想到他在外行軍打仗都沒這般丟過臉,偏偏馮氏三言兩語,一舉一動讓他里子面子都丟完了,叫他恨不得掐死,怎的就娶了一個如此婦人,大事看不清,小事看不明白,辦的都是糊涂賬。 他氣愣地拍了一下座椅扶手,才恨恨坐下。 第62章 夫婦一體 哐當的聲音叫楊靈籟不由得站地遠了些, 生怕自己受到丁點波及。 老國公長了一副魁梧大漢的臉,棱角分明,可呂獻之卻沒遺傳, 反倒是生了暖陽前都讓人覺得如冬日的模樣, 疏離且冷漠。 但至少這種淡漠和冷清不會讓人生出恐懼,而老國公只是隨便一抹臉,眼神便如尖刀, 不僅含著嫌棄, 好似下一刻便要暴怒來一拳。 早前見時,或許只覺得是長輩一貫的不茍言笑, 如今,她是懂了, 這位,不是有耐心的人。 而馮氏在這般情況下還敢當眾給人難堪,定是打心底的怨怒, 不知是一時,還是積攢多年。 楊靈籟突然有些后悔沒強拉著呂獻之來了, 與這般情緒不穩定, 瞧著時刻都會突然慍怒的人待在一塊, 小命不知何時不保,她做這么多,可也得保住小命活。 如今這個朝代,男尊女卑, 又有天生的體力差距在, 況且她今日身著襦裙, 一層又一層,便是逃命都難受。 馮氏或許也是覺得不該再當著旁人的面鬧出笑話, 手上再沒了什么異常舉動,只是轉而凝眸盯著她,讓人毛骨悚然。 在兩個都有些毛病的人面前,楊靈籟心里雖忐忑,但面上還是該如何便如何,笑地沒一點假意。 “祖父懿安,祖母慈安?!?/br> “三娘今時來,是帶郎君的心意一同謝過祖父、祖母寬宥,銘感五內?!?/br> “此事與獻之有何干系,既獨獨你做了錯事,便不要叫旁人拉來做擋箭牌,我是做主放了你出來,可你當日行徑實在不堪,如今又不知進退地跑來榮褐堂,我看,再罰你一次的日子也不遠了?!?/br> 馮氏冷呵幾聲,微微瞇著眼,教訓人的模樣是做慣了的,極有威懾力。 “孫媳與九郎乃是夫婦一體,榮辱與共,怎會沒有干系,祖母這話孫媳不懂?!?/br> “在項脊軒禁閉的日子里,孫媳照著祖母所罰錯處一一思慮,是真心想改的,您若是這樣一棍子打死,可真是叫孫媳一腔熱情都逐水飄零了去?!?/br> 她故意將話說地慢了些,聲音低了些,只差將委屈二字刻在腦門之上。 “你反省,你若當真反省,還會不知孝義地站在這與我爭辯?” “別以為扮幾下委屈,說幾句好聽話,就能糊弄過去,我是年紀大了,可也還沒到腦袋昏聵的地步?!?/br> 馮氏似笑非笑地瞧她,毫不掩飾的嘲弄和諷刺,像是聽了天大的笑話。 楊靈籟沒被這冷笑亂了陣腳,反倒依舊面子不改色,仿佛這訓斥的并非是她,而是堂中不存在的另一人,而她只是隨意來看個笑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