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節
實在是太古怪了。 容娡百思不得其解,不由得有些頭重腳輕,暈乎乎的,面上發熱,渾身都十分不自在。 她傻站著吹了會涼風,臉上的熱度依舊絲毫不減,便決定回殿內飲些茶水。 才至殿內,沒走幾步,便瞧見謝玹雪松般筆直立在殿門口的身形。 他同身后的侍者吩咐了兩句什么,而后換上一身干凈的霜色外袍,朝她走來。 容娡愈發不自在了,心虛地垂下眼。 謝玹掃視她兩眼:“臉怎么這樣紅?” 容娡心里一顫,小聲道:“沒什么,屋里有些悶……” 謝玹頷了頷首,并未多想,才要收回視線,忽然一頓:“手里拿的什么?” ——避子湯的藥渣。 ……完了。 容娡心道。 她怎么把這茬給忘了。 第94章 顧慮 容娡心思飛轉, 趕在謝玹起疑心前,提起手里的袋子在他眼前晃了晃,笑著回答:“沒什么呀, 就是一些藥渣?!?/br> 怕謝玹瞧出她真正的意圖,緊接著她又解釋道:“我先前無事, 聽人說藥渣可用作漚肥, 正好殿后的園子里有幾株新栽的石榴樹, 便找來這些藥渣, 想試試能不能有用?!?/br> 謝玹漫不經心的“嗯”了一聲, 不知信了沒有。 容娡總覺得他這聲“嗯”, 頗為意味深長。 她悄悄覷向他的臉, 沒瞧出什么,心中忐忑,索性將方才遇見死士之事一五一十同謝玹道來,好借此來轉移他的注意力。 謝玹聽罷,臉色在容娡的目光中一點點冷了下去,果然如她所料,沒再多問藥渣的事, 而是召來暗衛, 去旁處追查死士潛入宮中之事。 容娡這才舒了一口氣。 待謝玹的腳步聲遠去, 她定了定心神,后知后覺地發現, 自己背后不知何時冒出一層冷汗。 許是見她臉色不好, 守在一旁的宮婢走過來, 關切地詢問了幾句話。 容娡心亂如麻, 沒仔細聽她說了什么,只和善地對她笑了笑, 找了個借口將守在殿內的侍從皆屏退了。 殿內靜悄悄的,容娡倒了杯茶灌入腹中,想著做戲要做全套,便又去了殿后的園子,隨便找了棵樹,將藥渣埋在樹下。 做完這一切,她心里的石頭總算落了地。 —— 直到快三更時,謝玹才回到月曇宮。 謝玹事先命人給容娡帶過話,說他會晚歸。容娡便沒等他,早早睡下。 只是她近日睡眠很淺,即便謝玹輕手輕腳地推開門,她還是被吵醒了,迷迷糊糊地睜開眼,遲鈍地反應了一會兒,睡眼朦朧地看向謝玹。 偌大的月曇殿,寢殿有許多間,這人卻偏要同她擠在一張榻上,生生打攪了她的好眠。 容娡有點惱火。 她不習慣這種同床共枕的親密,但見謝玹褪下外衫,沒有半分要離開的意思,只得不情不愿地往床榻里側挪了挪,讓出大半容身的空間。 時辰不早,謝玹進門后,只淡淡瞥了她一眼,再無旁的動作。 容娡看不清他的神情,但注意到,這人似是沐浴過,身上的衣裳又換了一件。 她腹誹了他兩句,沒將此事放在心上。等謝玹將燭光撥暗后,轉身背對著他睡下。 謝玹走近床榻時,他身上的冷檀香先一步鉆入容娡的鼻腔。 “吵醒你了?” 容娡不悅道:“嗯?!?/br> 謝玹沒再說話。 帷帳極輕的晃了晃,他躺在她身旁。 被褥間很快便染上幾分不屬于容娡的體溫,她有點別扭,又往里側挪了挪,闔上眼醞釀睡意。 謝玹的鼻息縈繞在她耳邊,均勻而平穩。不過與往日相較,似乎有些發沉,像是在隱忍著什么情緒。 容娡不知他這是怎么了,心里直犯嘀咕。 正胡思亂想著,被褥忽然一輕,冷不丁一只手伸過來,用力掐住她的腰,一把將她扯到懷里,翻身將她摁在身|下。 容娡嚇了一跳,一聲尖叫脫口而出,緊接著唇瓣被謝玹封住。 叫聲被他吞入腹,輕薄的里衣也被他剝開。 他吻的又兇又激烈,容娡根本來不及換氣,很快便氣喘吁吁,口中含糊不清地發出一些“嗚嗚”聲,濃密的發絲散亂地鋪滿帛枕。 謝玹將她作亂的手摁在頭頂,幽黑的眼瞳沉沉盯著驚慌失措的她,鼻息很重很亂:“避子湯非喝不可?” 容娡霎時便明白他的反常因何而起。 果然還是瞞不住他。 她動了動唇,沒敢看謝玹,小聲道:“只是為了穩妥起見……” 謝玹輕笑一聲,審視著她,目光灼灼,仿佛能洞悉一切。 “只是如此?” 容娡不喜歡他這種審犯人似的語氣,抿了抿唇,不想理會他了。 而謝玹沉默了一會兒,捏住她的下巴尖,迫使她與他對視。 “你始終不信我?!?/br> “容姣姣,你如此懼怕懷有身孕,究竟是因為不想為人母,還是因為不想懷上你與我的孩子?” 容娡垂眸看向別處,沒說話。 謝玹的目光一寸寸割過她的臉,不知看出了什么,唇角勾起一個古怪的弧度,像是在自嘲。 “你分明是……不想與我有太多羈絆啊?!?/br> 他嘆息一聲,神情無奈而不解,眼底卻冷的仿佛結了冰,喃喃自語道:“你生怕我們之間糾纏不清,始終沒放棄過要離開的念頭??赡惴置髦牢覍δ愕那橐?,分明知道我只愛慕你一人……為什么?” 他隱約能猜出一些容娡的顧慮。 可他不明白。 情愛是她為他編織的甜蜜陷阱,是她用來牽制他的無形枷鎖。 她引著他墜入情網,撬開他冷硬如石的心房,在他心上破土生根,長成他無法割舍的一塊血rou。 為什么,她卻反而不信他的情意? 被他說中了部分心事,容娡終于無法再保持沉默。 她嘆了口氣,索性不再回避,而是看向他,直截了當地反問道:“倘若有朝一日,你不再喜愛我了呢?” 謝玹的臉上浮現出一點不解之色,像是不明白她為何會問出這種堪稱是荒謬的問題。 他認真地看向她的眼,鄭重解釋道:“不會有那么一日,便是死了我也不會放手。你我天生一對,注定要共枕同xue?!?/br> “你以為我待你的情意如何?嗯?微乎其微,不過爾爾?” “若當真如此,容姣姣,早在第一次知曉你是在騙我時,我便不會留下你的性命?!?/br> 他的語氣不容置喙,話里話外,分明是愛極了她,要與她糾纏到死,根本沒給她留下任何值得擔憂的余地。 這場因妄念而生、以哄騙開局的情愛,占上風的始終都是她容娡。 容娡有一瞬間的動容。 但同時,也想到被情困住大半輩子、成了深閨怨婦的姑母,瞬間清醒了幾分。 與男子相比,女子囿于宅院,在這世道活的如意實在是太過艱難。 她決不能被情愛蠱惑心智,成為下一個姑母。 她衡量著謝玹的話,含糊道:“以后的事,誰也說不準。諾言可以更改,人心更是易變,沒準兒你會遇見一個更喜愛的女子,屆時自然會覺得對我的喜愛算不得什么?!?/br> 這句話不知怎地惹到了謝玹,他剛和緩的臉色霎時又凝成冷冰。 他被她氣得冷笑出聲,額角青筋暴起,狠狠低頭封緘住她的唇,將那些他不樂意聽的話盡數堵了回去。 容娡瑟縮著“嗚嗚”抗議,身軀卻在他唇舌的攻勢下,不受控制地熱了起來,抗拒的氣焰一下子便顯得不足了,只好默默承受他的吻。 察覺到她的情|動,謝玹松開她的唇,轉而掐住她柔軟的腰,沉腰擠進她的雙膝間,有理有據道:“避子湯不能白喝?!?/br> “……” 容娡攀著他的肩頸,鼻息亂的不成樣子,竟被他說的半點反駁之力也無。 “記不記得我說過的話?” 謝玹凝視著她,見她滿臉茫然,低哼一聲,毫不猶豫地抵進最深處,嗓音潮啞,含著些冰冷的警告之意,“我說過不會利用孩子困住你,可你若再說這種話,再想著離開我,我未必不會不擇手段?!?/br> 容娡哆嗦了下,狐疑地看向他,目光里隱有忌憚之色,哭腔道:“你……你才不是那種人?!?/br> 謝玹愉悅地喟嘆一聲,像是被她的話取悅,笑著退開一些,緊接著抵的更深。 “我從來都不是心胸開闊的好人?!?/br> 容娡急促地吸了口氣,無暇同他口舌相爭了。 —— 秋雨過后,天氣漸涼。 距謝玹攻進皇城,已過去十余日。 賀蘭寅父子荒|yin無道,作惡已久,他們這一脈昏庸的皇權倒臺,對于在宮中謀生的奴仆而言,是大快人心的好事。 謝玹手下有能說會道的李復舉坐鎮,沒費多少力氣,便收攏了大半人心,平定了宮中的亂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