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節
她沒有應聲。 賀蘭銘的笑一寸寸沉下去,上前一步,瞇著眼,皮笑rou不笑地威脅: “如今你的圣女身份人盡皆知,若你不同意嫁我,我便請旨將你獻給我父皇?!涝谒稚系哪贻p女子不計其數,死法慘不忍睹,容娘子正年輕貌美,前程大好,也不想最后落得和她們一樣的下場吧?” 容娡氣得發抖,死死攥緊拳頭:“你好生卑鄙!” 第82章 仁義 賀蘭銘與謝玉安當街打斗之事, 鬧得沸沸揚揚,成了洛陽人茶余飯后的談資。 這并非二人第一回 動手,從前也因為容娡的事, 一言不合打過幾回。這回他們打起來時,容娡恰好在場, 賀蘭銘又故意說些曖昧的話推波助瀾, 很快, 容娡便被閑言碎語推到了風口浪尖。 賀蘭銘惡名遠揚, 行事離經叛道慣了, 與人打起來不足為奇。 謝玉安則不然。 三房主君謝獎聽聞此事后, 險些被謝玉安氣死, 將人帶到戒律堂,依家規重罰。 細鞭一道道落下,漸漸染血,謝獎心疼自己的長子,目露不忍:“玉安,你可知錯?” 謝玉安跪在族老前,被打皮開rou綻, 卻堅持自己沒錯。 “伯父與父親常常教導我, ‘君子養心, 莫善于誠,唯仁之為守, 唯義之為行’。孩兒謹遵教誨, 守仁守義, 加護傾心的女子, 何錯有之?” 謝獎氣得說不出話,使勁抽了他兩鞭, 恨鐵不成鋼道:“你傾心她?那同你定下親事的王氏女該如何自處?” 謝玉安咬牙忍下,目光堅定:“親事是你們強行為我定下,并非我本心所愿?!?/br> 謝獎一腳將他踹倒,怒聲道:“孽子——!” 聞訊趕來的三夫人剛好瞧見這一幕,一把推開侍從,跌跌撞撞撲過去,護住渾身是血的謝玉安,哭道:“痛煞我兒!痛煞我兒!夫君怎能下此狠手!” 謝獎丟開鞭子,吹須瞪眼:“你養的好兒子!你問問他都做了些什么!謝氏名譽盡數毀于他手也!” 三夫人只是哭鬧:“珉兒心地良善,何其無辜!若不是那狐媚子陰魂不散,我兒怎會做出如此糊涂事!” 謝玉安不滿道:“阿娘!” “還敢頂撞你阿娘!”謝獎怒不可遏,又要上前打他,“夫人!不可縱容這孽子!” 三夫人緊緊護住謝玉安:“夫君連我一起打好了!” 謝獎頭疼不已,長吁短嘆:“讓開!” 僵持不下時,謝云妙帶著胞弟趕來,瞧清堂中情況,唬的不輕,幾個年幼稚子更是嚎啕大哭:“爹爹!娘親!” 三夫人摟住稚子,痛哭不已:“我苦命的孩兒們啊——” 戒律堂頓時亂作一團。 直到族老出聲,才制止了這一場鬧劇。 待哭哭啼啼的三夫人被請走后,謝獎看向謝玉安,臉色陰沉。 “此女先是與云玠糾纏不清,如今又魅惑你,可見著實是個禍水?!?/br> “婚事絕無轉圜之地,立秋你便與王氏女成親。若你要與那禍水藕斷絲連,謝氏絕不會容她!” 謝玉安意識到什么,面露驚疑:“父親……” “上一個引誘謝氏兒郎的女子,被你祖父下令制成人彘,不得善終。珉兒,你也不想讓那容娘子落到那般地步罷?” 謝玉安驚恐的睜大眼,頹然坐倒在地。 謝獎觀他反應,冷哼一聲,拂袖離去。 — 賀蘭銘行事的確卑鄙,當街威逼恐嚇容娡后,雖沒有明確采取什么行動,但總是隔三差五登門拜訪,湊到容娡面前晃,無形施壓。 白芷提劍趕走過他幾回,容勵更是險些同他動手。但安生不了多久,賀蘭銘還是會嬉皮笑臉的湊上來。 哪怕賀蘭銘是不受寵的皇子,謝氏也不會為了容娡這樣一個無足輕重的表姑娘而對他出手。大多數人自詡清高,獨善其身,作壁上觀,卻在暗地里編排容娡,將她當作解悶的談資笑料。 謝蘭岫自然見不得女兒難堪,去求四夫人,四夫人見她們母女可憐,命侍從支開賀蘭銘??少R蘭銘逼得太緊,次數一多,她也沒了法子。 容娡寄人籬下,別無他法,只得強忍著刁難,同他周旋。 倒是謝云妙,因為看不慣賀蘭銘,常常來晴菡院坐鎮,幫容娡解過幾次圍。 這一日,賀蘭銘來時,謝云妙早就等在院門口。 賀蘭銘與她不對付,拌上兩句嘴,面子掛不住,便悻悻離去。 謝云妙轉而走進居室,看向哭的梨花帶雨的容娡,神色復雜,拍了拍她的手,柔聲安慰:“沒事了?!?/br> 容娡以帕拭淚,抽噎著點頭:“……多謝jiejie?!?/br> 謝云妙遣散侍從,左右環顧后,自袖中掏出一封信箋,遞給容娡:“我兄長托我給你的?!?/br> 容娡哭聲一停,視線滑過那封信,眼眸微閃:“這是……何意?” “他放不下你?!敝x云妙嘆息一聲,“他現在被罰在戒律堂面壁思過,無法前來,只能寫信寄相思?!?/br> 一聽這話,容娡心里忽然涌出一股強烈的不安。 她絕不是拎不清的人。 謝玉安既然與人定下親事,她又怎會不知好歹作出下賤事來,與有婦之夫糾纏不清。更何況,如今謝氏明擺著容不下她,她真是腦子進水了才會同他私相授受! 謝云妙催促道:“怎么不接信?” 見狀,容娡隱約察覺到一絲不對。 謝玉安也不是不知輕重之人,此時送信來,顯然是在害她。除非—— 她心里一跳,腦中掠過許多猜想,忽然起身,對謝云妙行了個大禮。 謝云妙沒動:“娡兒這是何意?!?/br> 容娡垂著眼簾:“這封信我不能收?!?/br> “哦?為何?” “玉安兄為我擔下太多非議,我實在不能再連累他?!?/br> “再者兄長已定下婚事,若收下信,于禮不合,于身份也極為不妥?!比輮椭沽丝蘼?,緩慢而堅定道,“請jiejie轉達我的意思,前塵已逝,我與他有緣無分,此后各自婚姻嫁娶,當不相往來?!?/br> 言罷,她俯身一禮。 謝云妙凝視她許久,半晌,長嘆一聲。 “你能這樣想,自然是極好的?!?/br> 她扶起容娡,沒什么情緒道:“實不相瞞,此信并非我兄長所書?!?/br> 容娡心里一咯噔,淚眼朦朧道:“jiejie這是何意?” 謝云妙只淡聲道:“兄長并無要與你舊情復燃的意思,此番我來,只是受長輩之命來試探你。若你收下這封信,謝府……恐怕容不下你了?!?/br> 容娡佯作驚懼地睜大眼,不由得退后兩步。 謝云妙神情復雜地看著她:“我知你心性純善,做不出腌臜事,才來護著你。但若賀蘭銘一直胡攪蠻纏,即便錯不在你,伯父與族老也未必會容你留在府中?!?/br> 容娡楚楚可憐的看著她,眸中恰到好處的流露出驚懼與慌張,淚珠大滴大滴砸落。 謝云妙神情愈發復雜,話語軟了些:“依我所見,你不如先去寺中避避風頭,等長兄自幽州回來,再做打算?!?/br> 容娡簡直要恨死賀蘭銘了,只順著她的話六神無主地點頭,動作忽然一頓:“長公子?” 謝云妙欲言又止:“長兄清心寡欲,不會喜愛風箏這種物件,他院里的風箏,是為你而制的罷?!?/br> 容娡裝傻,目露迷茫:“什么風箏?” 謝云妙沒再多言,將信箋收回袖中,起身離去了。 — 暑熱炎炎,本應是躲在室內,偎著冰鑒乘涼的時候,容娡為了躲開賀蘭銘,卻不得不頂著暑熱乘車外出,去寺中躲個清靜。 去明宣寺的路上,有一個占地遼闊的荷塘,塘中荷花開的正好,芳姿清純,灼而不妖。 容娡心里亂的很,哪怕美景如斯,她也無暇去看。 她實在想是不明白,賀蘭銘步步緊逼,到底是為何。 若是她先蓄意引誘他,引火燒身,惹得他死纏爛打,那她也認了這自己作下的孽。 可天地良心,她根本沒見過賀蘭銘幾面,更別提引誘他了! 分明是這個癲人從第一次見她后,便開始窮追不舍。 思來想去,容娡只想到一種可能。 賀蘭銘應是看上了天命圣女的身份,想利用這身份做些什么。 可這身份分明是強加在她身上的。 她心煩意亂,沒想到費盡心思從謝玹身邊逃離,好不容易回到洛陽,反而害的自己陷入虎狼環伺的地步。 早知如此,她寧可被謝玹關在身邊! 雖然這人動輒要鎖著她,但畢竟也是真心待她。 謝玹…… 一想到他,她的心情便很是復雜。 離開謝玹已有段時日,不知為何,容娡開始頻頻想念他。 最難捱時,一想到眼下的舉步維艱的境地,再想到謝玹這個名字,她便忍不住偷偷的落淚。 見識過別人的丑惡嘴臉,方念及謝玹的好來。 若是謝玹在她身邊,定會護住她,哪會有一個人敢為難她! 沒由來的,容娡想他想的厲害,幾乎到了無法抑制的地步。 偶爾又清醒的覺得,自己不該念著他。 情愛這種東西,向來是她借以利用旁人的趁手利器,她只愛自己,怎會為情所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