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節
好像確實挺像是在勾引。 容娡啞口無言,說不出反駁的話,半晌,磨了磨牙,壓著喉間破碎的口耑息,軟聲道:“哥哥,白日宣、宣——” 她頓了下,“實在是不妥,若是叫人發現,難免有損你的清譽?!?/br> 謝玹勾著她的裙絳,似笑非笑的瞥著指尖上稠潤的水光,淡聲道:“你不出聲便好?!?/br> …… 瘋了。 這人真是瘋了。 雖然他這副模樣,同她的肆意妄為脫不了干系,但容娡又豈是會忍氣吞聲的。 見與他周旋無果,她偷偷回頭覷了眼他的神情,當即蹬了他一腳,瞅準時機要跑。 卻被一雙手牢牢掐著腰按住。 容娡對著他又抓又踹,破口大罵:“謝玹你還要不要點臉!圣賢書讀到狗肚子里了不成?!哪有溫儒的君子如你這般的?” 下一瞬,霜白的雋影倏而傾身—— 蘊著洶洶的慍怒,驀地發了狠勁撞向她。 簾帳起皺,玉鈴顫響。 車廂里有一瞬間的靜寂,似是落了一場闃然岑冷的雪勢。 雪花卻又在轉瞬之間融化,凝匯成潺潺的水流。 容娡猛然向前一聳,險些重重撞上桌沿,又被那雙手撈回。 氣惱的罵聲戛然而止。 轉變成摻著哭意的、驚懼的變了調的驚叫。 她渾身發燙,恍惚間,分不清是因快紅塵的藥效再次起了作用,還是因為某種,龐大的、輕而易舉能擊潰她的力量。 案上的杯盞被容娡撞翻在地,清脆的觸地聲響起時,謝玹面露薄冷的慍色,俯首湊近她耳畔:“溫儒的君子?你還念著誰,謝玉安嗎?” 先前磕碰在桌角的傷處,再次泛出隱隱的痛。 容娡睜大雙眼,恍惚間又成了釘在砧板上的魚,冰冷肅殺的刀鋒橫在她身側,她不由得哆嗦著戰栗。 她的眼尾滲出點清淚,咬著唇,沾濕的眼尾簌簌眨動。 好半晌,才找回點四散的神志,輕輕搖搖頭。 綢緞般垂散的順滑發尾,無風自動,漣漪般的搖曳起來,像是雪花飄落時,經受著來源于冷風的沖擊。 謝玹自身后擁緊她,將下頜擱在她的肩窩上。 須臾,他嘆息著呼出一口氣,沉聲道:“姣姣,同我說說你幼時的事吧?!?/br> 謝玹雖派人查過她的過往,但查出的那些事,畢竟是出自于旁人之口,并不盡然屬實。 而此時此刻,他分明全然掌控著她,牽動著她的所有,卻沒由來的想聽一聽,她的說辭。 她年幼時的那些時光,他并未參與。 或許是因此,才會略帶點希冀地,想聽她親口講出,以此來更深入的了解她。 但此時的容娡—— 她仿佛是溺水后才被打撈上岸的人,因著嗆了水,鼻息亂的不成樣子,尚未從被溺水感填滿的難捱中緩過神,面色漲紅,喘不上氣。 謝玹極有耐心的候著她說話,指腹撫過她肩上的傷疤,緩慢而深刻的動作。 容娡烏湛的眼眸上浮出一層淚光。 她輕啟薄唇,被他引著,回憶片刻,喃喃著出聲。 “……我年幼時,江東有一年天降大旱,顆粒無收,糧價飛漲……”她忽然咬了下唇,撐在案邊的手指用力到繃直,指節泛白,哭腔著道,“哥哥,脹……” 傷疤處印上一個輕若羽毛的吻。 謝玹嗓音低醇,動作不停:“我知道?!?/br> “繼續說?!?/br> “……有一個云游四方的方士,占卜出讖語,說我是神女,要將我獻給水神?!?/br> 容娡難以忍受的哭出聲,渾身戰栗,抽泣著道:“我父母,當年因政務在外,族中其余長輩迫于民情,將我、將我獻出?!?/br> “那場眾人盼望的雨……始終不曾落下。我險些被燒死?!?/br> 被迫回憶起不好的往事,容娡難以遏制的發抖,雙瞳失神,渾身脫力,幾乎要站不住。 謝玹居高臨下的睨著她,眼眸低垂,眼皮上的那顆小痣隱現,眉宇間似有憫色。 原本淡漠的一雙眼眸,如今濕潤含波,好似春分駘蕩,冰雪消融。 良久后,他略微放松了一點兒對容娡的禁錮,扳著她的肩,讓她面對著他坐下。 謝玹用指節叩響車壁,馬車緩慢的行駛起來。 他扶著她,倚著車壁,半闔著眼,若有所思地看向一截濕透的裙絳,面容空凈明淡,不知在沉思什么。 行至一段不平的路面時,原本用力咬住唇的容娡,因著起伏的顛簸,顛的傷處泛痛,再次難捱的哭吟出聲。 謝玹一把捂住她的唇。 他冷白的手背上,暴起淡青色的青筋。 “別出聲?!彼ひ粑?,“姣姣,你說過,你是我的……你的所有都是我的?!?/br> “聲音亦是獨屬于我的,不許被旁人聽到?!?/br> 容娡堪稱是驚懼的瞪大眼眸,被他捂得有些喘不上氣,面頰漲的通紅,用力拍打他的手臂。 片刻后,在顛簸中失了力道。 卻又因為某種牽制,不得已的偎向他,只得無助地將自己蜷縮起來。 漸漸的,毫無反抗之力,只得順從地由著他的心意。 無法出聲破口大罵,便暗自咬牙切齒在心里將這人罵了無數遍。 到最后,邊哭著咬他,邊不由自主的想。 她著實不該招惹這個人的。 是她引火燒身,玩火自焚。 自作自受。 …… 馬車在顛簸之中行至國師府,一路直抵謝玹的居住的院落。 車夫停穩馬車,便悄無聲息的退下。 良久之后,細微的聲響消弭,簾帳下的流蘇停止晃動,打著旋兒蕩開漣漪。 容娡裹著謝玹的外衫,掃視一眼車廂內,忍無可忍的指使他抱她下車。 解除快紅塵藥效的那次,因著藥效的發作,她神志略有不清,對玉璋的印象其實有些模糊,只記得一些零碎的感受,所以才敢膽大妄為握起它撩撥謝玹。 哪知竟會是這般兇狠而令人印象深刻! 容娡看著氣定神閑的謝玹,雙膝猶有些發顫,心有余悸,沒好氣的撓了他兩下。 恨不能將玉璋揪下來,狠狠踩在腳下,用力跺上幾腳。 她再也不要乘坐這輛馬車了! — 在國師府休整一日,謝玹部署好相關事宜,一行人便啟程北上。 出了洛陽后,容娡舉目無親,謝玹便放松了對容娡的禁錮,不似從前那般拘著她,給了她諸多自由的空間。 此行浩浩湯湯,共有上千人,分外顯眼。 途徑一處峽谷時,再遇不知哪派勢力遣刺客跟來,企圖刺殺謝玹。 對方派來上百人,雖來勢洶洶,但謝玹早有預料,輕而易舉的將刺客殲滅。 刺客來襲時,容娡并未跟在謝玹身邊,本想趁亂溜走。 但見四周盡數是荒山野嶺,密林叢生,人煙稀少。 她雖想逃離,但還沒傻到連命都不想要了,到底沒敢偷跑。 經此一戰后,謝玹有所顧慮,將從前為容娡打造的暗器,盡數翻出來給她,語氣沉重的叮囑容娡,時刻帶在身上用以防身。 觀他神情,容娡隱約嗅到一絲不同尋常的危險征兆。 她認真的記下每一件暗器的作用。 記完后,容娡有些百無聊賴,挑挑揀揀,將一枚藏著毒針的手鐲拿著手中把玩時,心血來潮的對準謝玹。 謝玹對她毫不設防。 他淡然而縱容的看著她,打量她片刻,甚至還溫聲指正她手法的錯誤之處。 “姣姣,你的手應再穩一些?!?/br> 容娡佯作乖巧的點頭應下。 心里卻不動聲色的,浮現出一個極為大膽的脫身之法。 第68章 取舍 容娡依謝玹所言, 認真調整好手上的動作。 “哥哥你看,這樣用對了嗎?” 謝玹垂眸看向她的手,嚴謹的掃視過后, 輕輕頷首:“手法對了,差些準頭。做的不錯?!?/br> 容娡的唇角上揚起一個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