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節
先前在謝玹面前佯作出的懵懂清純性情, 被她自己的剛才的那句話擊了個粉碎。 她有些心虛地望向謝玹,對上他似笑非笑的、似是能看透一切的澄澈眼眸, 睫羽飛快撲簌幾下, 又心虛地別開眼。 但她顧不得那么多了。 藥效持續在她的五臟六腑間翻涌, guntang的浪潮拍打著她, 晃得她頭暈腦脹, 將她的理智吞并淹沒, 幾乎無法思考。 喉間的燥渴經過方才那一吻有所減緩, 但新的一波由藥效催出的潮熱,漸漸自她的腹腔中滿溢而出。 容娡燒的昏昏沉沉,而謝玹通身溫涼。 她幾乎憑著本能去抱謝玹,想借他消去自己的熱意,雙臂隔著冰涼的衣料去環住他勁瘦的腰。 柔順的發絲如同絲網一般,滑了謝玹滿手。 她將他的話置若罔聞,試探著尋索她想要的東西。 謝玹的眸色黯了黯。 鼻息亦沉了幾分。 他聽著自己逐漸失控的心跳, 感覺到手背上的脈絡突突急跳, 簡直不知該如何應對恣意妄為的她才好。 容娡摸索一陣, 膝蓋壓著他的衣擺,試圖跪坐到他膝上。 謝玹呼吸微亂, 趕在她想要索取更多之前, 強硬地攥住她的兩只手腕, 將她提開, 摁在榻上。 低聲警告:“別動?!?/br> 容娡未能如愿,熱的渾身難受, 再次難以忍受的哭出聲。 謝玹同她拉開距離,側坐在榻沿,壓著她的手腕,巋然不動,滿面泰然自若的冷淡。 仿佛先前險些情難自抑、失控而令她得逞的人并不是他。 容娡將自己蜷縮起來,如同秋風中日漸凋敝的荷花瓣一般瑟縮顫抖。 她哀哀啜泣,哭的可憐。 淚意混著水聲潺潺。 謝玹垂斂眉眼聽了一陣,瞥向她沁著緋紅的面龐,目光微動。 她幾乎被藥性磨得崩潰。 如同枝頭熟透的蜜桃,輕輕一碰便會搖晃著漾出甜膩的汁水來。 謝玹看著她,清沉淡漠的眼眸里,終究還是慢慢流露出于心不忍的神色來。 便微微俯身,縱容她抓住他的衣擺,縱容她含住他的唇角,吸吮汲取涼意。 不知過了多久。 許是一盞茶的工夫,又或許是半個時辰。 或許要更久一些。 當謝玹疑心她幾乎要將他的唇角咬破時,房門外有侍者來報:“主上,醫師來了?!?/br> 謝玹便將她的手撥開,用指腹抹去唇角沾著的一絲甜腥的血氣,站起身來。 室內的空氣中浮動著一股過于甜膩的潮香。 略一沉吟,他目光掃過自己的衣襟,換下衣擺濕透的外衫,淡聲道:“進來吧?!?/br> 醫師得了準允,提著藥箱步履匆匆地走進門。 謝玹靜立在一側,看著醫師滿臉凝重的把脈,而后熟練的扎針放血。 容娡疼的渾身發抖,小臉皺成一團。好在很快便不再難耐的哭哼,安靜地睡去。 謝玹打量著她:“藥效清除了?” 醫師分出心神回應:“暫時解除了?!?/br> 說這話時,醫師不禁略帶古怪地瞥了謝玹一眼。 謝玹的下頜上還沾著點凌亂的口脂,想來同這遭受藥效磋磨的娘子應當關系親密。 她有些奇怪,藥效用合|歡之法便可輕易的解除,比大費周章地另覓他法要簡單許多,不知這位郎君為何沒有那般做。 然而,當她看清謝玹那張神姿高砌的、清冷如謫仙般的臉,愣了一瞬,心里的疑惑忽而迎刃而解了。 謝玹聽罷她的話,眉尖微蹙:“暫時解除,是為何意?” 醫師道:“這位娘子飲下的藥乃是‘快紅塵’,奇特至極,非陰|陽|交|合而無解,不才如今能做的只是將藥效暫時壓制下去,但藥性仍蟄伏在她體內,興許有朝一日會卷土重來?!?/br> “別無他解?” 醫師篤定道:“別無他解?!?/br> 謝玹輕輕頷首,沉默下去,薄唇微抿。 “郎君倒也不必太過憂心?!贬t師寬慰道,“只是有可能?!?/br> — 謝玹走出容娡的居室時,已是暮色四合。 帶著些寒意的風將他的衣袂揚起,灌入他的衣袖,掀起一點冷意,將他的神情吹拂的更為冷凝。 靜曇迎風走過來,恭聲喚:“主上?!?/br> 謝玹收斂心神,看向他。 靜曇從懷中掏出一疊紙:“查到了一些東西?!?/br> 謝玹穩步回到自己的居室,將那疊紙對著燭火一張一張翻閱。 每看完一張,雖然早就有所預料,但他的臉色還是不禁愈發冷沉。 須臾,謝玹放下紙張,眉宇間的寒意幾乎能凝成一柄鋒利的冰刃。 “容娘子所言非虛?!膘o曇道,“劉覆果然早先便投了江左叛軍。那位都尉夫人亦同叛軍往來頻繁,似是與叛軍中的某位將領有私情?!?/br> “私情?” 這件事那些紙張中不曾提及,謝玹眼眸微動,想到在寺中同容娡撞破的交|媾。 “對?!膘o曇頷首,“杜夫人同那人情深義重,只是迫于父母之命嫁給了都尉,長年暗中往來,暗通款曲。主上半月前上山遇刺,正是杜夫人向那邊透露了您的行蹤。只是如今響尾蛇教似乎正與江左叛軍內訌,那次埋伏是叛軍有意栽贓,意圖借我們之手除掉分裂的勢力?!?/br> 叛軍為保行動不出差錯,特地派劉覆前來協助杜夫人,怎料此人狂妄自大,是個紈绔草包,又一心惦記著容娡,這才頻頻出了紕漏。 謝玹此次南下,除卻來云榕寺修身養性外,另有借機試探江東其余未曾叛變的數郡態度的要務。與叛軍勾結的異心官員勢力漸次被他清理拔除,杜都尉剛正不阿,并非二心之人。 只是…… “余下的是杜都尉的家事,由他著手去處理吧?!?/br> 靜曇應是。 謝玹沉吟一陣,冷沉的目光遙遙望向北方,極輕的嘆息一聲。 “洛陽亦有人按捺不住?!?/br> 靜曇面色一凜,遲疑地抬起頭,順著他的目光往北看。 “那日來客舍搜查的人,雖喬裝成刺客,但舉止頗為守規,口音亦出自北地,應是從軍營里派來的人,試圖借機除去我的性命,嫁禍給叛軍?!?/br> 靜曇滿臉詫異,慢慢睜大眼,看向謝玹的臉,果不其然在他眉宇間窺見一絲懨懨的倦怠。 “我無意逐權,但總被有心之人忌憚?!?/br> “主上……” 謝玹收回視線,面容冷的恍如覆上一層濃重的霜雪。 “待丹陽之事落定,便回洛陽?!?/br> — 容娡昏睡了三日。 她睡得昏天黑地,渾然不知這幾日里,丹陽城里發生了怎樣翻天覆地的變化。 清醒之后,容娡才從佩蘭口中得知近日發生的事。 原來杜夫人要害她,是因為她在寺院時撞破了她與別人的私情。 她那時看到了容娡的臉。 杜夫人不貞之事在坊間早有傳聞。起先是因為她嫁過來時同夫家鬧了好大一場,后來杜簡出生長大后,與杜都尉生的并不像,流言蜚語便漸漸傳開。 兒多肖似母,本也沒什么,杜夫人生育后又逐漸變得溫柔賢淑。 杜都尉不以為意,只當不過是些好事者嚼舌根造出的謠言,待杜簡這個唯一的兒子極好。 如今私情敗露,杜簡是否是杜都尉所出,便有些耐人尋味了。 容娡猜想,杜夫人之所以想殺她滅口,想來既是要掩蓋私情,或許……也是為了混淆杜簡的身世。 杜都尉得知這些事后,怒發沖冠,親自帶兵同那jian|夫對陣,生擒了他,將他于丹陽城門前斬首。 雖說許多事皆有杜夫人的參與,但她多是隱在背后出謀劃策,并未親自去做,杜都尉本著多年夫妻情分,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只依照家規禁足了杜夫人。 未曾料想,斬首那日,杜夫人竟偷跑出府,見愛人身死,毫不猶豫地自城樓上一躍而下。 容娡聽罷,雖覺得他們是咎由自取,但未免還是有些唏噓。 …… 醒來后,容娡又挨了兩日的針,捏著鼻子喝了幾天苦澀的湯藥,醫師才堪堪點頭,說她已無大礙。 然而藥效雖消,被那藥效驅動而做出的一些荒唐的事卻歷歷在目。 中藥時她分明頭暈腦脹,如今意識清醒,連帶著那些記憶都清晰起來。 雖然她并未能得手,同謝玹有什么實質的進展。 但以她的認知來看,除卻不曾寬衣解帶,好似也沒差太多。 容娡想到那時發生的事,第一反應是丟人。 她怎么能…… 容娡知道自己的淚水很多,她也極其擅長利用真假參半的眼淚去哄騙人。